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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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歌遞過一碗粥,“師姐不必想太多,師叔還未歸來,或許還有機(jī)會?!?/br> 沈曼青默默的接過飲下去,似乎多了一點(diǎn)溫?zé)帷Q獞?zhàn)的一日一夜仿佛一場難以忘卻的惡夢,雖然殲敵無數(shù),卻有許多朝夕相伴的同道戰(zhàn)死,連左侯也遭逢了厄運(yùn)。 眾人都清楚靖安侯寧死也不愿放逆賊逃脫,然而在人們心中,左侯的安危勝于一切,所有人心甘情愿的讓開了一條路,舍棄殲敵的機(jī)會,從血翼神教的教主手中換回了左侯。 不料等到午夜時分,左侯身邊的數(shù)名侍衛(wèi)被烏螣所襲,其中一人死前道左侯神智昏饋,大異尋常,宛如被人牽引般自己走出了營地,這等詭異的手段,除了血翼神教不作二想,蘇璇事后帶傷追去,終是希望渺茫。 慘勝后的重挫讓人們無法釋懷,沉郁的氣氛籠罩著營地,不見一絲笑容。 殷長歌的心情同樣沉墜,可該做的還是要做,半晌后低道,“走吧,師弟們在等?!?/br> 在等的師弟們有的還能言語,有的已經(jīng)永遠(yuǎn)無法開口,處理遺骸成了當(dāng)前最沉重的事。破城時的廝殺太過慘烈,各派皆有傷亡,路途遙遠(yuǎn),不可能將尸身運(yùn)回,唯有就地入土,他年重歸再移骨遷葬。 殷長歌斬木為碑,用鐵條端整的炙上姓名,沈曼青為亡者整衣斂容,將揀回的門派長劍拭凈,隨之一同落葬,兩人沉默凝肅,仔細(xì)的完成師兄師姐的責(zé)任。 百丈外燃起一堆火,柴英通紅著雙目砍來木柴,焚化罹難的靳秀,要將師妹帶回秀麗的峨嵋安葬。沈曼青怔怔的看濃煙升騰,想起靳秀愛笑的臉,轉(zhuǎn)頭見一座座黃土未干的新冢,躺著一聲聲叫過師姐的同門,不知不覺雙淚長流,順著頷角跌落,墜入覆滿白霜的枯草。 第二日清晨,益州瀝瀝落下了一場冬雨。 熏黑的城墻與角樓靜謐的守望空城,內(nèi)城已經(jīng)化作焦黑的鬼域,叛軍的尸骸無人過問,漆黑的污水從尸山滲下,淌過殘?jiān)珨啾?,忽然一個僵撲的軀體動了。 雨水沖去他身上的黑灰,露出了劍痕交錯的臉,掀開的皮rou已近愈合,頰下宛如有活物在扭動,看起來詭奇又惡心,正是薄景煥。 蘇璇的一劍切斷了他數(shù)處經(jīng)脈,換作常人早已斃命,然而異神蠱卻讓他逐漸愈合,雖然力量大減,已經(jīng)能控制手足,借著晦暗的天光,一步步爬出了城門。 城外有幾間農(nóng)舍,一個村婦挽著竹籃出來,尸軍來的時候她逃去了鄰縣,聽說戰(zhàn)事結(jié)束才返回,正要趕早扯些野菜,突然撞上一個人鬼難分的東西,頓時駭傻了。 薄景煥一手掐住村婦,咬破她的胳膊,正要將身上的蠱卵引出,面前忽然多了一個輕裊的女子,擎著一把紅傘,傘下一張雪白慵柔的美人面。 這個人薄景煥一眼認(rèn)出,不由一怔。 燕宿雨是朝暮閣的令主,被何安引見后做了薄景煥的侍奴,她美貌馴順,辦事妥帖,多年來一直在左右,卻從未被薄景煥看在眼里,不久前叛主而去,不知怎的出現(xiàn)在此時此地。 “我就知道,侯爺必定還活著?!迸泳`開軟媚的笑,與十來年一般無二,驀然纖足一起,狠狠的踢在他側(cè)顱,踹得薄景煥腦袋一嗡,剎時昏了過去。 等薄景煥醒轉(zhuǎn),四周一片漆黑,粗重的鐵鏈將他縛在石壁上,無論如何也掙不脫,恨得他破口大罵,激憤已極之時,眼前忽然有了光亮。 他用力眨了眨,發(fā)覺自己身處于一方石洞,洞口被石塊摞封,兩方巖塊被人取下,才透進(jìn)幾縷天光,石隙中正見燕宿雨的臉。 薄景煥咆哮出來,“賤人!你想做什么!” 燕宿雨煙眉輕挑,風(fēng)流嬌裊,“這是我精心挑的地方,侯爺覺得如何?” 薄景煥死死的瞪著,燕宿雨半點(diǎn)不懼,“侯爺凌我辱我,視我如賤畜之時,可知會有今日?” 薄景煥咬得牙齒咯響,仿佛想將她撕碎。 燕宿雨心情極好,優(yōu)美的撫了撫云發(fā),“其實(shí)也不怪侯爺,你不過是個自視甚高的蠢貨,聽盡六王拔弄,做個蠢笨如豬的傀儡罷了?!?/br> 薄景煥一掙,鐵鏈繃得鏗聲一響,“我要剝了你的皮!你究竟受誰的指使!” 燕宿雨淺淺嬌笑,“侯爺怎么就不信是我想殺你,還記得何安?他毀了我的親人,逼著我當(dāng)賤奴,結(jié)果我請?zhí)K璇將他砍成兩段,尸骨扔進(jìn)茅廁,給糞漚到如今?!?/br> 薄景煥激得暴怒,“原來何安是你——你竟勾結(jié)蘇璇!賤貨!一個玩物也敢背叛!” 燕宿雨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侯爺當(dāng)何安是好人?他從始至終只聽六王的指令,想方設(shè)法讓你跟蘇璇作對,為此煞費(fèi)苦心,連瑯琊王都給弄死了。那些嘲諷你不如蘇璇的話,全是他使人傳的。” 薄景煥壓根不信,扭曲著臉瞪她。 燕宿雨笑吟吟道,“何安可比侯爺更恨蘇璇,畢竟他阻了六王用朝暮閣統(tǒng)御江湖,蓄養(yǎng)私兵的計(jì)劃,還有薄氏親族,也是六王使人暗中鼓動,激你自愿落蠱,為他驅(qū)策?!?/br> 薄景煥宛如冰水澆背,悚然一醒。 燕宿雨的話語輕柔又惡毒,“你是個徹底的蠢物,給人一步步誘到如今,卑鄙陰毒如蛆,還指望瑯琊郡主傾心于你,做夢吧!她如今與真英雄雙宿雙棲,何等快活,絕不會有半星想起你?!?/br> 薄景煥瘋狂的掙動起來,委實(shí)已經(jīng)恨極,拗?jǐn)喙穷^也要撲上去撕爛這女人,然而鐵鏈太過堅(jiān)牢,一切掙扎都是徒然。 燕宿雨慵倦的自嘲,幽幽道,“我也是蛆蟲,沒骨頭反抗,只好用陰私的法子來出惡氣。侯爺不用惱,這里荒僻無人,極適合靜處,妾身就不多擾了?!?/br> 山洞倏然一黑,取下的石頭被置回原處,瞬間隔絕了人世,只余薄景煥的怒吼久久未息。 只要導(dǎo)出蠱卵,薄景煥過幾日就能徹底恢復(fù),如今被生生困在荒洞,又聽了許多刺心之語,狂怒翻騰難平,他的太陽xue突突的跳,異樣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血脈里似有無數(shù)東西拱動,在急于尋找出路。 一種從骨縫透出來的寒栗讓他嘶叫起來,近乎瘋魔,厲鬼般的泣號持續(xù)良久,在絕望的深淵之中,他的右頰無聲豁裂,探出了一條紫黑的蠕蟲。 第111章 碧血燃 冬日的夜格外長,肅殺的嚴(yán)寒湮滅了鳥蟲雜聲,唯有北風(fēng)吹地的沙響。 左卿辭久久無眠,終于披衣而起,推門出室。 他一動,蘇云落就醒了,望著房門擁被坐了一會,也離榻而起。 益州奇跡般大勝,師父無恙,她幾乎喜極而泣,靖安侯卻落在了逆賊手中,消息傳開來,人人為之震驚,天下無不痛心。 左卿辭從知悉的一刻就沉默下來,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 滿庭霜白,月明如水,唯有他長立廊下,神情空渺。 蘇云落偎近,為他披上一襲軟裘,“明日我收拾東西,去一趟西南?!?/br> 左卿辭寂然半晌,“六王之?dāng)。蛭腋赣H,已然對他恨之入骨——” 左侯如今是何種情形,稍一想都不寒而栗,縱然有萬般神通將人救回,恐怕也已被蠱毒弄得不成人形。然而即使如此,左卿辭身為人子,如何能放得下。 蘇云落心意通透,“教內(nèi)的情形我熟,血翼神教實(shí)力大損,必有疏漏?!?/br> 左卿辭披著暖裘,依然指尖冰冷,喃喃道,“沒用的,乘黃不會犯同樣的錯?!?/br> 蘇云落呼了呼掌心,搓暖他的手,“事在人為,再難也有辦法。” 靜庭如空,月影漸移,左卿辭長久的沉默,終于垂眸道,“我一直很恨他。” 蘇云落抬眼望著他。 左卿辭仿佛在說一個毫不相關(guān)的人,冷漠道,“不是他,娘不會死。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子兒女都護(hù)不住,還稱王侯,簡直可笑。他既不配做丈夫,也不配做父親,活該孤家寡人,了此一生?!?/br> 蘇云落知他心里不好過,忍下了話語。 “我瞧不起他,哪怕重新與他相見,也沒說過幾句心平氣和的話,直到去了西南——”左卿辭的語聲轉(zhuǎn)為低寥,隔了許久才道,“那時你身中劇毒,長久昏迷不醒,隨時可能不治,我拖著你在密林跋涉,一個人撐得精疲力竭,最絕望的時候,其實(shí)想過放棄?!?/br> 蘇云落并不失望,理解的道,“當(dāng)時太難了,不怪阿卿?!?/br> 左卿辭淡淡道,“可我知道,假如與我父親易地而處,哪怕再累再難,他絕不會放棄我娘。那時我才發(fā)覺,我還不如他。” 他少時最大的挫折就是家變,離了師父后恣意而為,幾乎未遇過艱難之時,直到陷身絕境,真正需要擔(dān)當(dāng)之時,才覺出自己的軟弱,從前的許多想法太過輕率。即使如此,對著長久隔閡的父親,他依然緩不下態(tài)度。 然而一切都晚了,父親落在最狠毒的敵人手中,能痛快的死去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幸運(yùn),六王恨不得食rou寢皮,怎么可能輕易給個了結(jié),無數(shù)想象讓他透不過氣,一些從未在意的情感突然變成了巨大的遺憾,壓得他難以自處。 蘇云落明白他說不出口的悵悔,“他會親耳聽到這些,一定還有機(jī)會?!?/br> 左卿辭不說話。 明月高遠(yuǎn),寂寂映照,一如益州的夜。 那時他心存氣惱,字字帶刺,同處一府,幾乎不與父親會面。 偶然一次碰上,他也未言語,走遠(yuǎn)了偶然一瞥,父親似乎還在原地。 一襲蒼色衣袍,孤孓的立在空庭,看不清是何種神情。 征討西南的大軍由承信伯的曹度統(tǒng)御,左頃懷救父心切,不顧孝期上殿請行,天子恤其情,封左頃懷為歸德將軍,允他隨隊(duì)出征。 左頃懷千里單騎,傳詔斬逆調(diào)回大軍,確實(shí)功績不小,不過如此年輕就受封三品,本朝尚是首例,可見左氏一族圣眷之厚。 大軍起行之日,金陵全城相送,楚寄與翟雙衡在城外十里亭設(shè)席為左頃懷壯行。 而今三人各得功勛,翟雙衡也封了將軍,比左頃懷低一級;楚寄帶宣州兵馬勤王有功,受封四品武官,一掃從前的不得意。三人同在金陵,卻被繁務(wù)纏身,直至今日才有機(jī)會聚在一起敘話。 左頃懷盡管心有憂慮,見了好友還是提起精神,敘了一陣方要辭過,一輛馬車駛來,趕車的青年近前跳下,伶俐的行了個禮,“白陌見過二公子?!?/br> 左頃懷錯愕的向車后看去,果然見左卿辭下車,“大哥?!” 楚寄與翟雙衡亦是愕然。 這位兄長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難以揣測,左頃懷已經(jīng)放棄了探究,“大哥是來送行?” 左卿辭淡瞥一眼,“我已經(jīng)與承信伯會過,將隨軍同行,一路就仰頃懷照應(yīng)了?!?/br> 左頃懷頓覺頭疼,趕緊勸阻,“大哥要去西南?萬萬不可,昭越不僅僻遠(yuǎn),更多瘴毒與癘病,百戰(zhàn)老兵都未必扛得住,我去就行了;大哥放心,我定會拼盡全力,將父親救回來?!?/br> 左卿辭似笑非笑,“險地何妨,不是有頃懷?你槍馬精純,如今已是歸德將軍,難道還護(hù)不了自家人?” 這話似夸又似諷,說得左頃懷一時啞口,哪還勸得下去。 楚寄暗中搖頭,左侯被擒,左頃懷前往營救也罷了,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左卿辭也要去,簡直形同兒戲,楚寄遂道,“大公子萬勿沖動,君子不履險地,西南為蠻夷之境,土人兇蠻狡惡,絕不能以常理看待,縱是隨軍也未必能得周全,何必一家人都犯險?!?/br> 翟雙衡又不同,他對左卿辭的胡姬夫人有一肚子的疑惑,只是不好問,遲疑道,“不知大公子的夫人如今可好,傷勢如何?” 左頃懷被左卿辭一言嚇忘了,經(jīng)提醒才想起來,“嫂嫂不是受傷不輕?大哥如何還能遠(yuǎn)行。” 沒想到左卿辭全然無動于衷,“你嫂子遇上一個神醫(yī),傷勢好了八成,此番與我同去,西南一帶她熟得很,不必憂心?!?/br> 一句話聽得三人面露疑惑,俱覺古怪,離開金陵時還道左夫人傷勢沉重,怎么好得如此之快,神醫(yī)豈是隨處可見,至于熟悉西南之言,更簡直跡近吹牛。 左頃懷硬著頭皮道,“大哥,此去要征討血翼神教,那里極遠(yuǎn),并非拓州一帶?!?/br> 左卿辭輕描淡寫道,“你嫂子早年行遍天下,什么地方?jīng)]去過,連避瘴毒與時氣的方子都有,方才已經(jīng)獻(xiàn)給了承信伯,是否屬實(shí),到時候一試即知。” 幾個人剎時驚住了,大軍出征,最頭疼的就是西南的瘴疫,曹度使人詢過太醫(yī)署,又派人在民間尋問,奈何地理不同,水土大異,醫(yī)者見都沒見過,哪有什么對策,唯有按通用的湯決備了藥草,終是沒有把握,如今竟然有專避瘴毒的驗(yàn)方,左頃懷喜出望外,“果真有效,嫂子可是幫了大忙!” 總算不再提勸回的廢話,左卿辭一哂,對翟楚二人一點(diǎn)頭,返回了馬車。 大軍啟程,兵車轔轔而行,白陌揚(yáng)鞭匯入了車隊(duì),秦塵策馬隨在一旁。 左頃懷無暇再說,與好友別過,打馬追了上去。 左侯半夜失蹤,蘇璇得了消息追出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血翼神教大概用神奴負(fù)人疾行,加上山林錯綜錯雜,行跡難尋,終是未能追至。 蘇璇歸來與虞都尉交待一番,回帳收拾干糧行囊,殷長歌沖進(jìn)來?!皫熓逡パ砩窠叹热??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