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迎來送往,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拒絕了多少人,張子滔揉了揉眉心,知道那些剛剛還在眼前點頭哈腰的經(jīng)紀人轉(zhuǎn)過頭去不知道要怎么罵自己。他用人只用合適的,不用有名的,更何況這次拍得還是自己朋友的故事,今時不同往日,利益熏心,哪還有演員愛惜羽毛,為了名聲跟人氣,不知道多少人指望著拿他當敲門磚,炒一波熱度。 但易默文跟卞揚不是一個話題,也不是一個熱度,他們倆只是一對……倒霉的戀人。 舒曉清叼著根煙,手插在口袋里,推開門后也不進去,只是靠在門框邊覷了會兒張子滔,才不急不緩的開了口:“膠片這玩意都淘汰五六年了,你知道我從哪個偏地兒給你掏出那些老貨來的嗎?” 張子滔頭也不抬,淡淡道:“還不是學長的遺物?!?/br> 氣氛忽然一窒,舒曉清臉上的笑容稍稍僵硬,急忙抽了兩口煙掩飾,然后才輕輕翻過手來看了看表,然后問道:“做什么非要膠片機拍,數(shù)字機不也成嗎?你也知道這些玩意我哪有藏著,你又非要犟著,膠片機這玩意又麻煩又笨重,哪有數(shù)字機好用?!?/br> “一部小文藝片,你肯投資五千萬,你的錢拿來打水漂的,還不準我亂花?數(shù)字技術(shù)這兩年是厲害,可學長更喜歡的是膠片拍出來的質(zhì)感,你不記得了嗎?你以為這年頭洗印廠好找啊,膠片淘汰,洗印廠都沒幾個人了?!睆堊犹戏藘身摷垼謫柕?,“是65毫米的吧,你可別買錯了,學長以前買16毫米的時候,臉都買綠了,咱們爭著要玩,還毀了不少。咱們現(xiàn)在倒是不缺錢了。” “呵……不缺錢啦?!?/br> 舒曉清有點笑不出來了,她把煙掐了,撇過臉,聲音有點不自然道:“別提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了?!?/br> 張子滔有自己的班底,所有的計劃從想法到實現(xiàn)的時間距離不會太長,顧云開跟溫靜安都答應(yīng)之后,一切安排都井然有序的開始進行了起來。 拍攝地點在翡翠山,帝國跟聯(lián)邦是世界上唯二存在的國家共同體,因此領(lǐng)土都相當遼闊,各自也都是由不同的國度組建的,只不過兩方選擇了不同的體制,像是聯(lián)邦就不存在貴族階級,政治方面則各有優(yōu)劣,姑且按下不提。 巨大的領(lǐng)土也象征著風土人情的不同,翡翠山是個歷史相當悠久的繁華城市,充滿詩情畫意,頗具文藝氣息,人口密集,特色是每家每戶幾乎都會種花,綠植帶到處都是,從上空看過去,像是一塊巨大的翡翠倒在地上,那些各色建筑仿佛是翡翠上的裝飾。 接下來的拍攝基本就在翡翠山度過。 劇組先派了工作人員運送過了各種需要的攝像機器過去,還有一些要負責準備好劇組的行程跟落腳地點的助理也一起過去了,而演員跟主創(chuàng)組則在雪城碰頭,然后再前往翡翠山。 溫靜安看完劇本后,一直覺得這個劇本名字比較適合《蜜月驚魂三十日》,不過這個名字相當恐怖片風格,與張子滔的文藝氣息不符,加上導(dǎo)演堅持,遂作罷。 等顧云開跟顧見月帶這行李箱到達的適合,溫靜安還在試圖跟張子滔源源不斷的安利自己對電影名字的各種奇思妙想,性格與之前在mv那時候的印象相比,似乎活潑開朗了不少,整個人也顯得分外年輕。 張子滔被煩得厲害,可又覺得很欣賞,把溫靜安看了看,嘆氣道:“你倒是把卞揚的性格摸得很清楚?!?/br> 噢,原來是在揣摩角色。 顧云開穿了件深色的大衣,唇角微微帶笑,拖著行李箱走近了與眾人打招呼,比初見時也多了幾分自信。 舒曉清帶著墨鏡在后頭看著顧云開,伸手又往口袋里的煙盒摸去。 她是劇組里的監(jiān)制。 顧云開之前拍mv的時候跟張子滔會出現(xiàn)在拍攝現(xiàn)場的班底大概見過一次,比如場務(wù)攝像他們那行人,可是舒曉清這個監(jiān)制倒還是第一次見。她人很好,做事負責認真,就是有些嚴肅,不茍言笑,跟張子滔似乎是舊相識,開機的時候還主動拿出藏酒跟香檳。 真正讓顧云開覺得有點在意的是,他總能感覺到舒曉清的目光在他跟溫靜安身上打轉(zhuǎn),不是正常因為拍攝需要的審視,而是更復(fù)雜的情緒。 不過總體來講,舒曉清是個負責任的好監(jiān)制,也是劇組里的大土豪。 在劇里易默文跟卞揚在翡翠山買下了一套相當小的小房子作為紀念,屋子大概只有二十平米大,進門就是主廳,有一張大沙發(fā)跟貼著墻壁的木桌,木桌供以吃飯寫字還有工作,懸在墻壁上的置物架擺滿了書跟雜物,再往里走就是小廚房,側(cè)手則是洗手間,靠邊則有個小木梯,爬上去就是一張雙人床。 劇本基本大半都是在這個小房子里進行的,而翡翠城的房價顯然也沒有劇里寫的那么物美價廉,于是舒曉清直接私人買了間小木屋贈送給劇組改裝拍攝。 整個劇組則在小木屋附近找了家普通便捷的酒店入住,等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就直接開機,不過張子滔似乎一直都不太急,到翡翠山的前一個星期,只讓顧云開跟溫靜安找下感覺,順便互相協(xié)調(diào)一下,自己則跟劇組人員到處去取景。 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或者是的確找不到角色的感覺,顧云開跟溫靜安一個星期都沒能磨合成功,有時候?qū)騼蓚€人不但沒發(fā)揮出本身的水平,看彼此還有點小尷尬,仿佛不是一對蜜里調(diào)油的戀人,而是互相欠了錢的朋友。 張子滔倒是也沒生氣,任由他們自己瞎撩,然后說開拍第一場就拍第一場。 顧云開跟溫靜安都覺得懸,可沒導(dǎo)演拳頭大,還得硬著頭皮上。 第一場戲拍得很出乎意料,并不在小屋里,劇組一直等到了晚上,走到了一個音樂廣場那兒,那里已經(jīng)聚滿了各種各樣的年輕男女,風笛聲悠揚,中間不是慣常的噴泉,而是一個巨大的篝火,星光與燈光相互輝映,前方是一個紅布鋪墊的巨大舞臺,上面站著個打碟的年輕男孩,脖子上還掛了一串花環(huán),頭甩來甩去活像是要當刑天。 溫靜安跟顧云開換了戲服上了淡妝,劇組似乎已經(jīng)跟當?shù)厝松塘亢昧耍瑥堊犹系闹噶钜埠芎唵?,讓他們自由發(fā)揮。兩個人苦著臉踉踉蹌蹌的跌入人群,立刻被熱情的當?shù)厝擞诉M去,溫靜安還好,可憐顧云開還穿著白襯衫,瞬間衣服上烙了數(shù)個紅唇印,都不知道被誰偷襲了,好在氣氛相當放松,兩人不知不覺也被帶動著松懈下來,隨著周圍瘋狂舞動身體的年輕人們一起動了起來。 氣氛正好,情緒也正緩和的時候,不知道是人群里哪個小姑娘喝瘋了,尖叫了一聲:“搖滾萬歲!” 隨著音調(diào)起伏一道噴灑出來的,是在空中如同泉水般噴濺開來的啤酒。 而顧云開不幸中招了。 他剛噴了定型噴霧的發(fā)型瞬間軟塌了下來,發(fā)絲飄在眼前,猝不及防之下未能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表情,露出滿面錯愕來。貼在他旁邊尬舞的溫靜安幾乎笑的直不起腰,兩個人挨得頗近,于是極自然的伸出手撈住了顧云開的胳膊,然后給他擦了擦臉,兩個人臉對著臉,被歡快的氣氛所感染,在燦爛的光芒里四目相對,親近又自然,一瞬間反倒沒了之前的尷尬。 顧云開輕輕松了口氣,在自己袖口上找了塊干凈的地方,皺著眉頭也給自己一起擦起了臉來,溫靜安看著他,滿眼都是笑意,忽然將顧云開一拽,兩人又沒入了起舞的人流當眾。顧云開其實覺得臉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可大概是當?shù)刈葬劦钠【贫葦?shù)不低的原因,他隱隱約約也覺得有點微醺了起來,那種不適感似乎拋卻了,只剩下了篝火晚會的歡樂。 于是不管不顧的跟人群一起跳起舞來。 最后筋疲力盡的顧云開拽著幾乎快嗨瘋了的溫靜安走了出來,他的頭發(fā)仍是濕噠噠的,汗液從肌膚里蒸發(fā)出來,全身上下都透著啤酒的麥芽味。這個片段不能用膠片機,張子滔帶得是數(shù)字攝像機,笑得樂不可支,整個劇組都像是剛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似的。 “放松了嗎?”張子滔靠在椅子上,看著哭笑不得的顧云開搖了搖頭道,“成啦,找著感覺了就行,別婆婆mama的,拍了幾段不錯的,但還有幾個特寫就得以后補拍了,回去休息吧,好好洗個澡,再睡一覺?!彼蛄藗€響指,整個劇組都動彈了起來,該收拾的收拾,該整理的整理,搞定就打道回府。 其實張子滔只是想借著篝火晚會讓兩個演員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完全沒預(yù)料到中間的啤酒事件,不過也算歪打正著,兩個演員似乎是想通了,又或者是在晚會里把壓力全部都釋放了出去,接下來的表現(xiàn)都相當出彩。 接下來的日子里,顧云開跟溫靜安為了培養(yǎng)感情時常會待在一起,兩個人加個張子滔幾乎形成了鐵三角,劇組人員每天的愛好就是看他們?nèi)齻€討論角色討論的面紅耳赤。 顧云開不知道溫靜安有沒有感覺,可是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卞揚也好,易默文也好,這兩個人在張子滔心里有非常立體跟明顯的形象,就像兩個人活生生的存在過一樣。而且這部電影雖然相當小眾,但是張子滔卻非常有想法,準確來講,這不能說是一部同志或者是與同性相關(guān)的,而是一部命運弄人的愛情片。 拍攝漸入佳境之后,張子滔的溫柔和善就完全消失了,原形畢露,怪物屬性立刻暴露了出來,親密戲兩個人如果感覺到不自然,他就會在片場直接破口大罵,跳腳的厲害。顧云開進入狀態(tài)要比溫靜安快得多,倒是溫靜安有時候扭扭捏捏的,有幾次還被張子滔直接砸了劇本。 其實本來顧云開還對張子滔的大尺度有點心驚rou跳,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并沒有特別大,或者說張子滔很明確的把控住了高潮的部分,最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兩個人倒是很尷尬,像是回到了最開始要拍攝的那段時間,結(jié)果真進片場的時候,反倒干脆利落的很。 小屋只有一層,床橫在屋頂下面,用梯子爬上去的,床戲快要開拍的時候,他們倆互相看了看,攝像師跟導(dǎo)演都一臉冷漠的趴在梯子上,仿佛下面要拍喪尸來襲。 張子滔大半個臉露出來,陰森森的看著他們倆,冷冷道:“二十分鐘了,準備好了嗎?”他大概是踩梯子踩得腳都麻了。 溫靜安穿著衛(wèi)衣,看了看導(dǎo)演又看了看顧云開,一臉悲憤的拱手:“我先走一步。”然后直接一扒,把自己脫了個光光凈凈,穿著條藍色沙灘褲坐在床上,神情嚴肅,仿佛下一刻就要抱著滑板去夏威夷沖浪。 顧云開當場就笑噴出來了,心里一松,簡單利落的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至于之后…… 激情戲都是剪輯師含著淚剪出來的啊。 顧云開摸了摸后脖子,決定不去想那場不堪回首的過往,他的印象里激情戲應(yīng)該是非常有感覺的,還擔心自己或者溫靜安會出問題,然而事實上他們倆就像是被翻開肚皮的青蛙或者蛤蟆,更形象點可能是被惡意疊羅漢的烏龜,還是特意翻過去的。 尤其特寫時,神態(tài)還要表現(xiàn)出特別沉迷與愉快,就顯得異常像嗑五石散現(xiàn)場。 溫靜安事后很萎靡不振,顧云開本身是個雙,可從沒跟男性談過戀愛,不知道自己的搭檔現(xiàn)在心情是如何酸爽,就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給他遞了一瓶啤酒。 兩個人一樣萎靡的坐在門外,顧云開一丟拉環(huán),猛然喝了一大口啤酒,看著溫靜安仿佛剛被數(shù)十個彪形大漢蹂躪了之后憂傷悵然的表情,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你怎么了?”剛剛兩個人都算吃虧了,沒道理他心理沒障礙,溫靜安反而一臉要死的德性。 “我很擔心。”溫靜安嘆息了口氣,然后摸了摸自己沒半根腿毛的小腿,幽幽道,“我爸媽都沒能擰過來,最終接受的事,會在張導(dǎo)手里終結(jié)。我真怕自己出了劇組之后就不喜歡男人了。從異發(fā)現(xiàn)自己是同,從同變無,比被甩還令人悲傷?!?/br> 顧云開摸不準是不是恰當開懷大笑的時機,因為他的腿毛也已經(jīng)因為與溫靜安同樣的理由離他而去了,這么想想還覺得腿有點兒涼颼颼的呢。 于是他把一口啤酒都噴在了溫靜安的身上,活像澆灌植物的花灑。 “哎呀!”溫靜安很不忿,半點沒有了剛剛拍戲時卞揚小狼狗似的氣質(zhì),也跟初見那種鄰家大哥完全不同,他拎著衣角,眉頭緊促,“你臟死了!” gay爆了! 第36章 入戲 翡翠山很多景都不錯。 可惜溫靜安跟顧云開幾乎沒時間去,演繹這對戀人的艱難遠遠超過他們倆的想象, 在電影里兩個人甜蜜的愛情被無限放大化, 本身是非常生活化的片段, 前期兩個人吃著自己做得沙拉在唯一的沙發(fā)上拌嘴;鄰居送來面的時候,卞揚給煮面的易默文打下手, 默契無比的討論回送什么東西好…… 這些普普通通的日常反而需要更多的琢磨跟嚴格要求,而且這種感情并不壓抑,兩個人是非常幸福甜蜜的, 并沒有任何人歧視他們, 連同在翡翠山的沒有露面機會的鄰居都相當歡迎他們這一對, 經(jīng)常送來禮物,就好像世界上任何一對普通的情侶。 正因為濃情, 所以才更為艱難。 可以說在翡翠山的日子里, 易默文跟卞揚是非常幸福的, 翡翠山某種程度上也預(yù)兆著兩人以為法律通過之后, 社會還不曾完全來臨的寬容;而卞揚母親的電話與那張癌癥通知單,則將易默文與卞揚活生生重新的拖入了現(xiàn)實世界。 什么都沒改變, 改變的那些是個美夢, 但毫無意義。 顧云開跟溫靜安拍了小半個月, 拍得沒羞沒臊, 成了能一起去澡堂子的關(guān)系, 當然翡翠山并沒有澡堂子這么“復(fù)古”的存在,他們倆在酒店一人一個房間,都自帶洗手間, 也沒有必要互相擠兌對方的水資源,因此只好化不要臉為友情,互相稱彼此為世界上除了伴侶最貼近彼此的男人。 除此之外,他們倆還被張子滔折磨到從人設(shè)討論大三角分離出了悄悄說壞話二人小組,專門在背后討論張子滔到底有多變態(tài),多沒人道,多罪不可赦,然后聊完了一掐煙,回去繼續(xù)拍戲,繼續(xù)過被張子滔打一巴掌還要湊另半邊臉上去的悲慘人生,乖乖聽話的像是幼稚園里常年能得大紅花的優(yōu)等生。 顧云開接了張子滔的戲在圈里不是個秘密,認識的幾個演員聊得來的,或真心或嘲笑的發(fā)來了賀電,而圈子整體風向是瞧熱鬧的,覺得張子滔在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這些人統(tǒng)一回完也就差不多了。倒是簡遠因為邵黎的事熱愛起了跟顧云開聊天,顧云開也會避開劇情,單獨跟他說能說的事,有時候也會談?wù)剟〗M里的一些幕后尬事,緩解自己被張子滔支配的恐懼。 電影小眾,走紅怕是沒什么大希望,也夠不上什么叫座,要是說顧云開接了這部戲起初對有可能走紅或者獲獎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希望,現(xiàn)在大也都放下了,變成了在張子滔手里頭活下來。 不過張子滔的確厲害,拍電影比拍電視劇磨得多,膠片又貴,有時候兩三條沒過,在片場被罵的狗血淋頭不提;劇組晚上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張子滔必然出現(xiàn)在身邊幽幽念上一段珍愛金錢,好好拍戲的至理名言。 讓顧云開的演技突飛猛進。 有時候顧云開覺得他應(yīng)該感謝張子滔,本來拍這部電影是非常尷尬的事,是張子滔的生死威脅讓它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晚上還要拍戲,張子滔沒說拍哪段,只給溫靜安提了個醒,還帶了翡翠山的特產(chǎn)點心給他吃,顧云開直覺對方大概是要倒大霉了,很是沒有道德跟情誼的幸災(zāi)樂禍了一個下午,然后自己去買了一大堆的點心,還分給了顧見月吃。 顧見月眼見著顧云開拍戲瘦了好幾斤,自己卻胖了不少,委婉的謝絕了,不過又買了不少零食塞滿了顧云開的柜子跟床頭,讓他餓了就能立刻拿到東西吃。顧云開對meimei的“險惡用心”毫無察覺,只當顧見月心思純良,不忍心他被張子滔折磨死在片場,所以趕忙送點好吃的,隨時隨地準備好“斷頭飯”。 翡翠山的夏天不算太熱,到了夜晚反而透著幾分涼爽,《風月別離》沒什么花哨的動作戲,也不太需要人去表現(xiàn)像是邵黎那樣的雙重反差,唯一的要求就是真實,像是在翡翠山的確存在過這么一對極普通的戀人,他們因為一些原因而分別了。 這種真實感反而是最戲劇的地方。 這部戲的拍攝并不緊張,似乎也沒有什么資金問題,張子滔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拍到完美,這讓每個鏡頭之前他們要反反復(fù)復(fù)的試戲數(shù)次,力求每段表演都讓張子滔能夠滿意。顧云開覺得拍電影能拍到這個份上,顯然張子滔根本不是講錢——再者來說這部電影跟商業(yè)片也完全搭不上邊。 所以,是在拍情懷。 不知道是不是親身經(jīng)歷呢…… 顧云開看著張子滔坐在鏡頭旁邊吞云吐霧,模樣滄桑,忍不住腦補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然后他就看著張子滔一丟煙,瞥了眼化完妝的溫靜安,一臉殺氣的站了起來,拍拍手吸引了全劇組的眼光:“好了,開拍。” 我怎么會覺得他值得同情呢? 顧云開面無表情的走進片場,為自己的善良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悲哀。 這場戲是易默文跟卞揚在最后一場甜蜜之后分手的戲,情節(jié)很簡單。 張子滔先給他們講了劇本,交代了一下大概的走位情況,美術(shù)指導(dǎo)過來調(diào)整了一下整個廚房的擺設(shè),確保他們一路從廚房走向客廳的時候能夠跌跌撞撞而又安然無恙的倒在沙發(fā)上。 攝像師跪在地上,把攝像機微微抬起,形成一個仰拍的鏡頭,顧云開按照指示挪換了幾次位置,而溫靜安站在被塞滿了一堆臟碗碟的洗手池面前做好了準備,泡沫擠得很多,他把袖子完捋了上去,哼著小調(diào),臉上透著真摯的愉快,還有飽嗝。 這些臟碗碟都是剛剛劇組叫了酒店外賣拼命吃下來的,吃完還幫忙洗碗,再沒有更貼心的買家了。 “3.2.1,開始?!?/br>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窗戶關(guān)得很緊,但透明的玻璃可以窺見野外的風光,破碎的月光黯淡無比,屋內(nèi)昏黃的燈輕輕搖曳,疲倦而病態(tài)。 易默文坐在櫥柜上,歪著頭看卞揚洗碗,目光銳利得像是天空盤桓的鷹,他堅決而又溫柔的凝視這個男人,在對方抬起頭的那一刻,難以壓抑的露出笑容。 足背微微躬起,淡青色的血管潛伏在肌膚表面之下,易默文偏著頭,一縷額發(fā)落在眼角處,松垮的襯衫大了一號,松松垮垮的露出鎖骨來,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了踢腳,仿佛不經(jīng)意般蹭過卞揚的腰,指尖落在卞揚的上臂處,像是彈按琴鍵般輕柔的滑了過去。 一言不發(fā),曖昧的訊號卻在濕膩沉重的空氣里冒尖。 卞揚滿手泡沫的捧著碗,看著全身上下都寫滿了蠱惑的戀人,又看了看手頭上攢積過多的碗碟,深深為難起了到底是給戀人一個吻,還是為了他們明天能準時吃上早飯而放棄這個誘人的念頭。 于是易默文為他做出了選擇,男人屈下身,潔白的襯衫被壓著繃緊了背脊的線條,流線般的大腿曲線微微彎曲,交疊在了一起。易默文單手撐在櫥柜上,傾過大半個身體在卞揚唇角親了口,聲音喑啞又炙熱:“好好洗碗,乖乖先生。” 話音剛落,易默文就被攔腰抱了起來,發(fā)出短促的驚呼聲來,剛被冷水沖下泡沫的手冰冷刺骨,一把按在了他的腰側(cè)左右。卞揚嘿嘿壞笑著,仰起頭,深邃又明亮的眼睛盯著他,兩個人在廚房里跌跌撞撞的晃,易默文松開了腿,夾著戀人的腰有點無可奈何的被抵在了洗手間的外墻上。 卞揚深刻感覺到懷里抱著整個世界究竟是多么沉重的事情,于是只好把易默文抵在墻壁上,讓,哼哼唧唧的抬頭親他,像是野獸尋求親昵,胡亂的磨蹭著。 他們在狹窄的過道里打轉(zhuǎn),顛簸,仿佛在層層疊疊海浪上沖浪的游船,踢開掉在外頭還沒洗的臟衣服,最后跌進了綿軟而寬闊的沙發(fā)里,四條腿掛在扶手上,像是被拖曳了一路的衣服袖子。 易默文背上被撞得生疼,他跌在沙發(fā)跟一堆抱枕里,頭發(fā)散亂,兩頰暈紅,裝腔作勢的仿佛只有卞揚一個人氣喘吁吁,兩人鼻尖對著鼻尖,他還在笑,指尖抵著卞揚的嘴唇,從容不迫的與往日沒有什么不同:“好先生,不洗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