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事實并非如此。

    可是回憶起她說的三年沒有聯(lián)系，他心知事情有異，而且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出了問題。沉吟許久后，最終沒有把話說完。

    恒城景色依舊。

    雖然黎未在朝城也有住處，可回到這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才真真正正的有了歸屬感，覺得是回了家。

    她眷戀地透窗看著周圍的景色。

    廖廷彥眉宇間凝著郁色，問：“你沒回去住？現(xiàn)在住哪里?！?/br>
    他說的是她外公家，尹家。

    自從父母離異后，她就跟著外公了。

    如果她在院兒里住著，他也不至于今天才意外發(fā)現(xiàn)她的歸來。

    黎未盯著車外的人行道，看著一個小孩子從路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后才開了口：“學校旁邊的酒店里，過段時間搬到學校宿舍去?！?/br>
    c大新校區(qū)剛剛建好，就在恒城。有些專業(yè)以后駐扎在新校區(qū)。好巧不巧的，她們專業(yè)正是其中之一。

    臨近過年，這些專業(yè)的各種設(shè)施陸續(xù)搬進新校區(qū)。等寒假過去，學生們就直接入住這里了。

    黎未大四面臨實習，平時沒什么課，所以提前來恒城找實習工作。為節(jié)省時間，托了尹天冶幫忙投簡歷。

    結(jié)果這家伙……

    想到今天的諸多事情，黎未的臉色實在好不起來。

    廖廷彥瞧見她緊繃的臉色后，愉悅地勾了勾唇角，見綠燈亮起，啟動車子，“如果在外面不習慣就回來住。”

    他說的“回來”，指的是回廖家。

    這次，黎未連拒絕的話都懶得說了。

    *

    大院里植被茂密，就算是在冬日，依舊綠意盎然。車子駛進最深處，在一處古樸宅子外停下。

    廖廷彥下車。

    他準備繞過去打開副駕座的車門，誰知黎未已經(jīng)自己下了車。

    廖廷彥眸色淡淡，借了身高差異的優(yōu)勢，居高臨下微垂眼簾看著她，“怎么？連讓我?guī)兔Χ疾豢狭耍俊?/br>
    “并不是。只不過往后我得朝前看?！?/br>
    黎未聲音輕輕的，“以前不敢面對你，是因為怕被直截了當?shù)鼐芙^。沒有拒絕，就還存有點僥幸心思，想著結(jié)果可能不同?，F(xiàn)在我才知道，被拒絕也是好事。以后不奢求了，輕松自在?！?/br>
    她深吸口氣，朝他燦爛一笑，“走吧?！?/br>
    這笑容毫無陰霾。

    廖廷彥一口郁氣堵在胸間，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緊。一把扯掉領(lǐng)帶，這才舒服了點。

    廖家保姆依然是王嬸。

    見了黎未，王嬸熱情至極，“哎呀，小未來了！真是好久不見！怎么又瘦了些？聽說你們學校搬到這兒啦？往后經(jīng)常過來，王嬸給你做好吃的?！?/br>
    王嬸笑容和善，已經(jīng)在廖家?guī)资炅?，看著這幾個孩子慢慢長大。

    得到故人暖心關(guān)切的問候，黎未緊繃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如果是那幾家，她肯定就順著說“好”。

    可這是廖家，是他在的地方。她小時候常來，以后卻不會了。

    “我課程有些緊。”黎未放在口袋里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恐怕要住在學校?！?/br>
    王嬸并不知道大四代表著什么，聽后點點頭，“還是學習重要?！?/br>
    廖廷彥輕嗤一聲，把領(lǐng)帶丟到沙發(fā)上，開機。

    無數(shù)短信。大半是未接來電提醒。

    還沒仔細看，又有新電話過來。廖廷彥按了接聽，順手戳下免提，進屋洗手。

    “哎喲我的少爺，您老總算是開機了。這邊亂成一團，你去哪兒了？說好的改邪歸正呢？記者都還在等你！還有那垃圾箱。你發(fā)短信說停車場的垃圾箱處理一下是幾個意思……”

    那邊吧啦吧啦地嚷個沒完。

    廖廷彥隔著門喊：“幫我接一下?！?/br>
    王嬸是不敢去接廖廷彥電話的。

    對面實在急得火燒火燎。

    黎未沒辦法，端了王嬸剛給她的水果盤，吃著切成小方塊的蜜瓜，湊到沙發(fā)邊，“老鄭?！?/br>
    對面沉默了足足有十秒，忽然爆喝一聲：“黎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和兄弟們說聲！”

    黎未正想回答，廖廷彥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她身邊，悠悠然開口：“奶奶讓我接她回家吃飯，那邊你搞定?！?/br>
    “可是那么多記者……”

    “我說了，你搞定。他們不過是想提前知道些那部劇的小道消息，你稍微透露點給他們。記住別說太多，露三四個值得他們炒作的噱頭就可以。”廖廷彥道：“做不好的話明日遞上辭呈。”

    此時的他神色微斂，少了對著朋友們時的愜意和隨性，沉穩(wěn)而又干練。

    黎未一個不小心就看得出了神。

    鄭于明正要繼續(xù)再叫，電話已經(jīng)被無情掛斷。

    然后關(guān)機。

    黎未默默望著這一幕幕，趁機又塞了兩塊蜜瓜入口。

    好甜。

    “跟你學的?！鄙磉吥腥撕鋈婚_口。

    “嗯？”黎未沉浸在蜜瓜的甜味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他。

    廖廷彥本想說，在停車場他試著打過她電話。

    沒打通，提示關(guān)機。他以為她換了號碼，一氣之下也關(guān)了。

    可看著她毫不在意的目光，他最終煩躁地把手機丟在沙發(fā)上，薄唇緊抿，什么都沒提。

    *

    廖老太太今年已經(jīng)七十多歲，滿頭銀發(fā)神采奕奕，精神好得很。

    時隔那么久，見到黎未，老太太高興極了，拉著她的手說個沒完。

    廖家都是孫子，沒女孩兒。

    廖家長輩們就把黎未當自己家姑娘一樣疼著。

    以前住在大院的時候，黎未經(jīng)常跑來玩，還在這兒住過好久。

    五歲的時候，父母離婚。她和父親那邊的人都不太親近，而母親這里，外婆多年前就已過世。

    因此，廖老太太對她來說，跟自己親祖母似的。

    那么長時間沒來看老人家，黎未心里愧疚得很，說了幾句話眼圈就開始泛紅。一頓飯都挨著老人家，和她說自己這幾年在朝市上學的趣事。

    廖家規(guī)矩很嚴，吃飯的時候誰都不準開口。

    唯獨黎未例外。

    廖老太爺和廖老太太都喜歡在她嘰嘰喳喳歡快的聲音里用餐，這習慣持續(xù)了十幾年。中間斷了四十個月，如今總算又接上了。

    餐后廖老太太休息，黎未告辭離開。

    老太太舍不得她，板著臉佯怒，“好啊，幾年不來看我，又說走就走？不成。今兒就在這里住下了?！?/br>
    黎未不想在這樣的時候和廖廷彥近距離挨著，只能狠心拒絕：“我還要在新校區(qū)學習，得住學校旁邊。奶奶放心，我一定常來看您。”

    她舍不得爺爺奶奶，只能趁著廖廷彥不在家的時候來了。

    “離得遠怕什么？”廖老太太道：“廷彥他們都能送你?！?/br>
    王嬸上前挽住了老太太手臂，勸道：“小未想著您呢，這不是學習忙么?！?/br>
    王嬸在廖老太太身邊幾十年了，她勸慰的話，有時候比幾個孫子還管事。

    無奈地嘆了口氣，廖老太太拉著黎未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得了黎未明天一定再過來的保證，才放人離開。

    不過——

    “讓你二哥送你。”廖老太太說著，吩咐廖廷彥，“你得好生把小未給我送到了才行。”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黎未從頭到尾都沒和老人家說自己在外面住的事情，怕老太太不放心，不準她走，只說是住新校區(qū)。

    “我知道了?！绷瓮┎焕頃@話，朝老太太應了一聲，長腿一邁，往前行。

    黎未繼續(xù)拒絕，“不用，這里叫車容易?！笨紤]了下，又加了個稱呼，“二哥?！?/br>
    廖廷彥腳步猛然停住，慢慢回頭，神色莫名地看著她。

    “容易也不行！自家兄弟，怕什么。就他了?！绷卫咸珣B(tài)度堅決，“他如果還和小時候一樣欺負你，你和我說。我給你做主?！?/br>
    黎未笑盈盈地哎了一聲，不好在老太太跟前和廖廷彥鬧得太僵，只能答應下來。

    *

    一路無話。

    車子開得平穩(wěn)，周圍太過安靜。黎未倚靠在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突然，單調(diào)的電話鈴響起。

    廖廷彥生怕鈴聲吵醒黎未，看她手機滑落在了座椅上，打算順手給她按掉。

    結(jié)果就看到了來電人的名字。

    林在溪。

    第3章

    黎未第一次到大院來，是在五歲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