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錦榮不歧視穿越者,寫詩裝逼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當(dāng)個樂子瞧。 瞿閣老不過拿了韓朗的幾張‘詩作’過來呈給皇帝,雖然是另有目的,但過了首輔的眼,也在陛下面前掛了號。 到了下午,劉內(nèi)侍就搜集了韓朗的生平,事無巨細,奉上了皇帝的案桌。 錦榮翻了翻這位穿越者的生平事跡,家貧有寡母,落魄寒酸的秀才,兩年前摔破了頭,卻變了性子,還奮發(fā)考上了舉人。至于這些詩作,倒也不純粹是為了裝逼,求生罷了,或是為了助人,有些是為了謀生或給自己造勢,兩年也就拿出了這幾篇詩作,而且遣詞造句,典故之類的還是有做了修改的。 倒不是個一朝穿越就自恃過高,張狂任性的。 而且能在穿越來半年里就考到了舉人功名,別說什么有原身秀才的記憶,秀才和舉人之間可是猶如天塹般的距離。 在鄉(xiāng)間名聲不錯,還幫地方解決了不少疑難問題。 在了解了一番他近兩年的生平后,錦榮也就撒開手沒再理會了。 如果韓朗沒什么本事,任肚里背過的詩篇多少,再高不過一個文人了,謀些錢財名聲不難,順便給大魏朝的詩詞文化事業(yè)做點貢獻,身后名之事,人死燈滅化為黃土,哪管這些事。 滄州,一簡單藍衣眉目清俊的青年走在街上,街邊的商戶熱情地跟他打了聲招呼,“韓郎君。” 韓朗和善一笑,原來是賣花的賀老板。 賀老板還將賣的海棠花塞到了他懷里,“這是我娘子說要給您的謝禮?!?/br> 前幾日,他妻子病重,他帶著幼女賣花求藥,蒙韓朗贈詩一首,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fēng)夜已昏?!?/br> 他賀四郎的海棠花一之間名揚全滄州。人人爭售之,還有貴人老爺用千金的藥材換他的花。 賀老板的妻子得了藥后,身體已經(jīng)大好了,催促著他多謝賀郎君。 他們家中清貧,這些年都是賣花為生,最貴重的不過這幾株花了,賀老板便挑了其中最好的一盆海棠花送給韓郎君。 韓朗推辭不過,接了海棠花,想掏錢付買花錢,誰知賀老板跑得比兔子還快。韓朗笑了笑,只好抱著一盆白海棠回了家。 自從考上了舉人后,憑著知府大人的贈銀還有一些潤筆費,韓朗在縣城里買了一處小宅子,又雇了個丫鬟和做飯的婦人照顧老母親。 韓母看到回來的韓朗懷里抱著海棠花,問了緣由,韓朗也答了。得知是賀老板送的,韓母心中寬慰,道:“賀老板和賀家娘子夫婦都是好人,朗兒你能幫到他們也好,這海棠花我讓蓮兒給你放書房窗臺上?!?/br> 丫鬟蓮兒早已經(jīng)有眼色地接過了韓朗懷里的花盆,端久了累到公子就不好了。 韓母又對韓朗道:“才名雖好,但切不可因此誤了讀書。” 韓朗點頭應(yīng)了,心中忍不住嘆道,在古代讀書不易啊,想他一個現(xiàn)代大學(xué)生穿越過來還要頭懸梁錐刺股般學(xué)經(jīng)史子集,才好考到了舉人功名。要想再進一步,除了更加努力,還要求些其他的出路了。 雖然穿越前后生活落差大,韓朗也沒有怨天尤人,反倒積極求生,總不能像原身一樣,老母親都快餓死了,還傻乎乎地讀著書吧。 韓朗不在家時,外人送了不少請?zhí)^來,大多是什么詩會,文會。韓朗有自知之明,在不擅長君子六藝的情況下,他可以用詩揚名,卻不能讓自己冠上大才子的名聲。那世人只知道他善詩詞,而忽略了他其他地方的能力,他考功名為的可不只是溫飽而已,而是奮發(fā)直上。這些借用的詩詞只是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已,躲不過去時才拿出來用幾篇,多了反倒無益。 韓朗從眾多的請?zhí)刑舫鰩追輥?,其中有無法推脫的宴會,還有一份是知州大人的請?zhí)?/br> 看來他上次說的沙石筑堤還有防治疫病的事,知府大人聽進去了。 ———— 錦榮沒把那個叫韓朗的穿越者放在心上,卻不成想,在不久后的奏折里又聽到了他的名字。 防洪駐堤,治理水賊,一樁樁居然都有韓朗的功勞,對于這些論功行賞,錦榮直接扔給了內(nèi)閣,意思很簡單,你們商量就好。 瞿閣老等朝臣紛紛無奈,在對滄州上下的官吏論功行賞后,又輪到了韓朗。 最后,瞿閣老還是忍不住拿了奏表找到了陛下,其實他心里也琢磨著,不應(yīng)該啊,小皇帝年紀輕輕,應(yīng)該對這種少年英才比較感興趣才對,當(dāng)然他和韓朗沒什么關(guān)系,也沒多少特別純粹的愛才之心。 只是單純地覺得小皇帝的反應(yīng)不合常理。 圣上不按著常理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很累,瞿閣老知道皇上聰明,但有時候的行為有的確讓人意外,荒唐有之,放誕有之,卻章法合理,不用他說,都能擺出一大堆的借口來。 這不,錦榮見瞿閣老又特地問了這一事,捏了捏下巴,忽然道:“瞿閣老,我記得明年科舉你孫子也參加吧?!?/br> 瞿閣老拱手道:“謝陛下還掛念臣孫?!?/br> 錦榮會有印象,那是因為先帝爹曾想過讓瞿閣老的孫子當(dāng)太子伴讀,還沒等瞿閣老婉拒,他家孫子就被錦榮給揍了。 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錦榮嫌宮里無聊,微服出去了一趟,結(jié)果碰上瞿家公子捧歌伎,裝逼裝到了錦榮身上,還敢和他比紈绔,就是挨了錦榮的揍,還叫嚷著他爹是侍郎,他爺爺是首輔。 一聽這話,錦榮就揍的更厲害了,因為拼爹,拼爺爺,他壓倒性勝利啊。 錦榮高坐在榻上,托著下巴,“真懷念那個拼爹,拼爺爺?shù)臅r候啊?!?/br> 瞿閣老嘴角抽了抽,真不好意思,他家孫子拼哪個都拼不過?!袄铣嫉膶O兒自那次受過陛下的……咳,教導(dǎo)之后,潛心學(xué)習(xí),老臣也是看他有所長進之后才敢讓他參加這次春闈的?!?/br> 錦榮懷念的自然不是揍瞿家孫子,而是那個有文德帝頂著,他做他的紈绔太子的時候。沒看他把瞿家孫子揍得不成人樣,他那個素來仁厚慈和的皇帝還是薄著臉皮把這事給抹了,一點沒要處罰錦榮的意思。 現(xiàn)在除了兩宮太后,錦榮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哦,差點忘了,他還有個在藩的堂哥黎景熾。但錦榮不是很想提起這個堂哥,因為有點討人厭。 其實如果錦榮沒穿過來,這個唯一的同輩皇孫可能就要被過繼來當(dāng)太子了。 想想黎景熾的性子,還真是糟糕啊。 ———— 因為難得想起了文德帝,錦榮也就抽空去看了一下兩宮太后,可椅子還沒坐熱,就被兩宮太后問起采選秀女入宮的事。 錦榮被說的有些頭大,沒說幾句話就走了,看來深宮生活太過枯燥了,改天還是叫幾個戲班子供太后玩樂吧。 輪回多世,錦榮早已不在意男身女身,與女子成婚也無礙,只是,他可沒想過這么早就傷身,反正這事他也不急。而且比起成婚娶妻,誕下子嗣,錦榮更希望能有一個成年的優(yōu)秀繼承人,那就能爽快地甩手走人了。 錦榮是不怎么在意,但兩宮太后卻是急的不行,小皇帝都年十七了,身邊還沒有個親近的女人,先帝同樣的年紀雖然膝下也沒有子嗣,但她們卻已陪伴君側(cè)。 兩位太后也問過太醫(yī),都說陛下身體康健無礙,于是私底下又想了法子。 等到錦榮再到兩位太后宮中看望時,就看到壽昌壽德宮里多了幾位年輕的小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 錦榮就更不想著成婚的事了, 兩宮太后行事也不是沒有章法的,這些姑娘都是她們認真挑選過的公侯千金小姐,也是在她們父母都愿意的情況下,以陪伴太后為由留在宮中。 即便以后沒能成皇帝的嬪妃,但憑借著由太后教導(dǎo)過的名聲,也能擇門好婚事。 錦榮對此笑了笑后,也就不在意了,只是少去了太后宮中。兩位太后愿意在宮里再多養(yǎng)幾個姑娘也沒問題,反正他也不常住在宮中。 是的,早兩年錦榮就住在外面的行宮別苑了,對于皇宮,他似乎怎么也喜歡不起來。內(nèi)閣見皇帝也沒誤過什么正事,上了幾份彈劾折子后就沒有多說了。 第113章 荒唐皇帝 正值春闈,京城人頭攢動,天下各地的才子前來趕赴科考,引起了不少人議論紛紛,其中熱議最多的莫過于寫出《早春》《錦瑟》又在不久前因立功而得蒙朝廷賞賜的韓朗。 韓朗潛心在客棧里讀書,沒理會外面的事,就是在用飯時聽書童雨墨說賭坊里也早開盤壓注了,他笑了笑,讓雨墨去給自己壓兩注,不壓前三,壓高中。 科考三場一路順遂,也沒出現(xiàn)什么糟心的事,韓朗就已經(jīng)考到了殿試,而且還是第一名會元,可以說殿試不出大的差錯,也是一二甲之列。 韓朗的志向當(dāng)然不止于此,既然要考,他就是沖著狀元去的。這兩年來,他求得名師,學(xué)遍經(jīng)史子集,為的就是能在這個時代占有一席之地,科考不過是第一步。 殿試時,韓朗亦是下筆如有神,揮墨自如,稍稍可惜的是,沒有出現(xiàn)前世電視劇小說里,皇帝出現(xiàn)在殿試上走動,韓朗偶爾不經(jīng)意的一瞥也就看到了坐著飲茶時而低頭耳語的幾位閣老尚書。 其實瞿閣老也請過小皇帝參加殿試,看看今年科舉的人才時,被錦榮嫌麻煩拒絕了。若是真有用的人才,日后自然會見到的。他連那個穿越的韓朗都沒什么興趣,更何況是其他人。 韓朗聽說當(dāng)今年方十八之齡,猜測少年天子總是會對同樣年齡的官員才子有興趣的,而殿上,如他這般年紀的甚少??上Щ实蹧]來,令韓朗錯失了引起天子關(guān)注的機會。 韓朗心中也沒多少遺憾,沒了這次,還有下一次。 殿試結(jié)束閱卷,對于分配名次,一二三甲的事,錦榮也就走了個過場,沒有多干涉。 金榜題名,狀元郎韓朗,榜眼蘇禾,探花王原。 韓朗怕是要失望了,直到他入翰林院為庶吉士,也沒能見到天子一面,他算是知道了當(dāng)今的憊懶性子,瓊林宴都交由了瞿首輔和沈太傅,一點也沒有要見見他們這些天子門生的意思。 果然,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的。 韓朗這么一想,反倒靜下來埋頭于翰林院的事務(wù)中,他的學(xué)識本就不差,科考也是實打?qū)嵉倪^來的,在翰林院混的也是如魚得水。 錦榮這邊又不得意了,他聽說瞿閣老的孫子中了二甲進士順口恭喜了一句,瞿閣老謝過后還多嘴說起來他孫子下個月成親,一旁的吳太后聽的忍不住又哀怨了起來。 錦榮找了借口又遁了,連劉內(nèi)侍和關(guān)內(nèi)侍都沒捎上,總得給吳太后留個宣泄的人,一留還留兩。 這一出來,錦榮就成一個人了,溜達著溜達著出了宮門還走到了翰林院。 錦榮抬頭看了一眼匾額就走了進去, “欸,你是誰,來翰林院有何事?”幾位新進的翰林院官員見一個陌生的白色錦衣青年如入無人之地走了進來,其中便有人問道。 錦榮一挑眉,搖了搖手中的折扇,他今日穿的是便服,又沒帶隨身內(nèi)侍,不過,有專門的令牌,翰林院外面的守衛(wèi)也攔不了他。 “我找人?!卞\榮隨口道了一句。 那幾位翰林院官員皺了皺眉,這人說話的口氣也太過散漫無禮了吧。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足見其清貴,哪怕是衙內(nèi)公侯子弟進了翰林也得恭恭敬敬的。 有年輕氣盛的庶吉士,剛想出言呵斥一句,卻被人攔了下來,是旁邊的韓朗。 韓朗才入翰林院不久,卻已成了新進翰林中的領(lǐng)頭人物,不僅是沈太傅看重,旁人也多是敬佩的。雖不乏有眼紅嫉妒小輩,但也都被韓朗輕松擋了回去。 韓朗攔下他也是有緣由的,他對錦衣青年的身份隱隱有所猜測,只是這個時辰,翰林院的高級官員大多在朝中侍值,無法印證他的猜測,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也不愿有交情的好友平白得罪了貴人。 他拱了拱手,“不知是尊駕來找何人?” 錦榮這才注意了他一下,“你是……” 韓朗溫和一笑道,“翰林院侍講韓朗?!?/br> “韓……朗。”錦榮扒拉了半天才從記憶中找出這人來,原來已經(jīng)入了翰林啊,從庶吉士升到侍講,速度夠快啊。 錦榮微微頷首,“我聽說過你,本事不小,年紀輕輕就立了幾次大功?!?/br> “韓兄大名,全京城還有誰不知道。”韓朗旁邊的好友蘇眉嘀咕道,“豈有問人姓名,卻不說自己身份的,實非君子所為也?!?/br> 聞言,錦榮還瞧了他一眼,看得韓朗忍不住為蘇眉膽戰(zhàn)心驚,這家伙還真是管不住嘴。 “敢問公子是來找哪位大人,或許我可以幫個忙。”韓朗笑容不變道。 找誰?他也就隨便逛逛,錦榮在心中道,但也不能不說話,“既然來了,那就見見沈太傅吧。” “沈……太傅。”剛才還心有不滿的蘇眉等人立刻不吭聲了,沈太傅可是他們翰林院院首,這人莫不是王公子弟,可當(dāng)今在京城并無旁的堂兄弟啊。 韓朗叫了一人去告知沈太傅一聲,錦榮也不急,在翰林院里來回轉(zhuǎn)悠,欣賞一下墻上的字畫,時不時還點評一下,說的旁邊站著的人膽戰(zhàn)心驚。 “沈太傅的字還是老樣子,過于迂腐而無變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