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即便已經(jīng)除掉了心腹大患,皇后和太子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在這一夜間展開了宮廷內(nèi)的大清洗,任何與楊奉淑貴妃有關(guān)人等,皆殺無赦。 期間,淑貴妃也‘自盡身亡’。 外頭洗都洗不盡的血腥味都飄進了永章殿里,章景帝掙扎著從龍床上起來,對一旁的崔恩道,“這是什么味?” 崔恩連忙道,“定是宮人打掃不干凈?!闭f著還對邊上站著的小太監(jiān)道,“還不去把熏香點上?!?/br> 那小太監(jiān)應(yīng)諾,立刻去尋熏香,卻被章景帝給攔下了,淡淡道“不用了,朕還不是掩耳盜鈴之輩?!?/br> 此話一出,包括崔恩,殿內(nèi)的所有宮人皆跪地垂首。 “是老奴等有罪?!贝薅骰炭值?。他不敢說,今晚宮中出了大事,更不敢說,太子派了禁軍守在永章宮外,卻禁止有人出入。 “陛下怎么起來了?”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只見皇后難得著她的朝服,緩緩走進來。 章景帝看著這樣的她,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當(dāng)初大婚時的皇后。 “朕有多久沒見到你了?”章景帝嘆道。 皇后唇角微勾,譏諷一笑,“陛下身邊那么多人伺候,怕也不缺臣妾一個?!?/br> 見到皇后與他離心,章景帝又是一嘆,他知道,這么多年,皇后心中對他有怨,有恨。原以為錦榮回來,一切尚能挽回。 看來,一切都是奢望。 章明帝對崔恩道,“你們都退下吧?!?/br> 見帝后要單獨說話,宮人等也都乖覺退至殿外。 章明帝先是握拳咳了好幾聲,面色更加灰敗了,只有眸中還清明一片。 “楊奉死了吧。” 章明帝仿佛在說起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是,他死了?!被屎筇谷换卮鸬?, “嘉煜做的比我好,我也可以放心把皇位交給他了?!?/br> 皇后不為所動,今時今日,該是她兒子的,誰也奪不走。 “忘記告訴你了,淑貴妃那個賤人也自盡了,本宮真可惜沒多折磨她些時刻?!?/br> 章景帝眸子定定看著她,“淑貴妃這些年確實過分了,她罪有應(yīng)得,但朕希望,你能放過華鳳?!?/br> 他自然不會傻的相信淑貴妃是主動自盡了,只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皇后爭執(zhí),但華鳳畢竟是他的骨血,他不希望看到華鳳也同淑貴妃一樣‘自盡身亡’。 章明帝繼續(xù)道,“貶為庶人也好,幽禁也罷,留她一條性命吧?!?/br> 皇后聽了連連冷笑,繼而怒道,“那個賤人的女兒享受了這么多年的榮寵,那本該是屬于我的錦榮的?!?/br> 委曲求全多年的皇后已經(jīng)有些扭曲了,曾經(jīng)賢良淑德的她也學(xué)會了爾虞我詐,雙手也沾上了鮮血。 “咳咳咳……”章景帝用手帕捂嘴,猛烈咳嗽了起來,只見明黃色的手帕滿是血漬。 ———— 公主府甚大,又有很多客房,錦榮就讓寧希濂他們今晚在公主府歇了。 “多謝公主。”寧希濂帶了幾分苦笑,現(xiàn)在就是錦榮趕他們走,他們也不敢走啊,外頭在調(diào)動軍隊,定是發(fā)生了宮變,這會出去,一不小心把命丟了豈不冤枉。 連著三日,寧希濂和沈世襄在公主府待著,又是陪錦榮下棋,又是看書。 公主府的藏書也頗多,而且多是來自太學(xué)國子監(jiān)等地方的,寧希濂他們都只聽聞但未曾見過。 沒有母后或太子兄長派人召她進宮,錦榮也就安分地在公主府待著,順便保住這兩個好友的小命。偶有一些宮里和朝堂上的消息由公主府詹事帶進來。 楊丞相與紅羅教勾結(jié),還意圖聯(lián)合淑貴妃逼宮謀反,被當(dāng)場斬殺,淑貴妃畏罪自盡,楊家滿門斬首,株連九族,家財沒入國庫。 和謀反勾結(jié)紅羅教有牽連的人等,皆難逃罪責(zé)。 一時間,京城風(fēng)聲鶴唳,人心惶惶,這場由宮廷開始的清洗也蔓延至朝堂。 嘉煜太子也成功建立了他的威信,掌握國家大權(quán),加上章景帝病重,嘉煜太子無名卻有實。 因楊賊一案牽連甚廣,許多官員為自保除了站隊之外,還送禮,給皇后娘家,太子妃娘家,還有一個不能忘記的是,深受帝后寵愛,當(dāng)今太子唯一同胞手足的榮寧公主。 雖公主府詹事應(yīng)公主要求,閉門不見客,但送來的禮亦是絡(luò)繹不絕。 那些官員也是借此向皇后和太子表忠心,起碼讓他們知道后覺得滿意。 看著一箱箱,幾個庫房也裝不下的珍寶奇玩,沈世襄見了也不禁咋舌,感嘆道,京城果真是這天底下最富庶,財富聚集之處。 在公主府短短幾日,他們也見多了朝堂官員的百面,能屈能伸,巧言令色。本就不多的仕途之心就更淡了。 沈世襄搖了搖扇子道,“還不如和希濂一起查案來得有趣?!?/br> 寧希濂也跟著點了點頭,“朝中也有幾個專職刑獄案件的司衙,要是能進去倒不錯。” 想想又是一嘆,今年春闈怕是有變,許多舉子也因為曾受楊家恩惠或攀附楊家,而被司獄給抓了,甚至還有無辜牽連的。 若非他們在公主府,少不得也要遭罪一番。 沒想到來京城這些日子,承了錦榮不少情。 錦榮倒是淡然,“省得我還要去司獄把你們兩個撈出來了。” 京城的官場震動,影響至天下各地,沈世襄的父親沈通判還傳信來,擔(dān)憂他在京中狀況,雖未提及自身,但沈世襄也感覺到了父親的不安。 錦榮便讓他用了公主府的信鴿回信,沈通判這個官場的老油條,也應(yīng)該放心了。 對于公主和兩位舊友親近,公主府里無人敢說什么男女大妨,何況這些禮教向來不是約束皇家公主的東西。 哪怕是皇后知道了,也只會說一句,錦榮高興就好,她知道錦榮在民間生活多年,隨性慣了,疼寵還來不及,也更不舍得拘束她。 皇后和太子的強勢登位,掌控權(quán)柄,不僅外頭的風(fēng)向在變,府內(nèi)的風(fēng)向也在變,倒的也更徹底,只有討好了公主,才有他們的好。 誰敢多言,惹公主不高興。 在清理了楊家叛逆后,嘉煜太子才開始了對朝臣的懷柔,大量空出的官職由跟隨他的人頂上,或是讓在除楊家中及時站隊效忠的人晉升。 其中得益最多的,莫過于太子?xùn)|宮。 皇后娘家本就勢弱,再者當(dāng)初皇后和太子在宮中情勢危急,娘家也沒出什么力,皇后也讓他們繼續(xù)榮養(yǎng),壓根沒和太子提要拔擢舅家的事。 太子生母皇后的娘家都是這般,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沒得什么好,皇后和太子又忌憚于外戚,太子妃娘家也只能慶幸太子妃地位穩(wěn)固了。 正當(dāng)形勢大好時,一個噩耗傳到了公主府。 皇后身邊的內(nèi)侍來傳,“陛下駕崩了。” “給我換素凈的衣服入宮?!卞\榮輕嘆了一聲,吩咐侍女道。 并不意外的消息,要說有多難過,那是不可能的,相處不多,也就是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離開了的感覺,就此而已。 到宮里時,錦榮感覺得到宮中似乎少了很多人,再因為帝崩,顯得蕭瑟寂寥。 皇后,也就是她的母后,神情也憔悴了許多,錦榮上前扶住她,她拍了拍錦榮的手背,“別害怕,一切有母后在?!?/br> “我沒事,母后節(jié)哀?!卞\榮搖了搖頭道,這靈前悲傷最輕的人是她。 節(jié)哀?皇后心中嘆了一聲,她的夫君死了,但她不哀,因為,她早就知道,從他當(dāng)上皇帝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她的良人了。 從今往后,笑看這片江山的人,是她和她的兒女。 作為旁觀者,錦榮也是最看得清這個事實的人,所以她是安慰了母后一句,就不再多說。 “太后娘娘?!睂m里的人最會見風(fēng)使舵,哪怕太子尚未登基,已經(jīng)有宮人稱太后娘娘了。 “何事?”皇后冷冷道,有著從未在錦榮面前顯露過的威勢, 宮人垂首道,“是、是華鳳公主不肯進食,說要來靈堂盡孝?!?/br> 皇后冷冷道,“若是她死了或是出了華儀宮半步,華儀宮的人也都不需要活著了?!?/br> 陛下不是讓她答應(yīng)留著華鳳的命嗎?皇后眸子陰沉。 這些腌臜事,皇后也不愿意讓錦榮見到,早在宮人來時就讓她去陪太子了,她的女兒,只要等著享受尊榮就好。 新帝登基,奉生母為皇太后,太子妃晉為皇后,胞妹榮寧公主晉為長公主。 …… 一下子從公主升級為了長公主的錦榮算了算,好像還不到兩個月吧。 公主府又一次被宮里的賞賜還有百官絡(luò)繹不絕的禮品也給淹沒了。 第148章 滄海遺珠篇 嘉祐三年, 寧希濂入大理寺,拜司直,掌出使受理州府疑案。 聞錦城吳縣發(fā)生瓊花案,由上官指派寧希濂和沈世襄二人前往督辦。兩人帶著幾個大理寺的捕快,剛和上司同僚告別完,就看見了停在城門處雖外觀低調(diào)但徽記卻格外熟悉的車架。 車門前的簾子被挑起,露出一張令寧希濂和沈世襄頭疼的熟悉的面孔。 “公……公子怎么在這兒?” 考慮到對方男裝打扮,寧希濂聰明地改口道。 錦榮微微一笑,“真是緣分所至,聽聞兩位好友要前往蜀地,正好順路,不如同行?!?/br> 緣分個毛線,一看就知道在這等他們了。 寧希濂和沈世襄互相看了一眼,心有靈犀地頭疼了起來。他們不怕帶錦榮一起去,但怕那位護犢子護得厲害的太后娘娘。 要知道因為錦榮常與他們來往的緣故,那位太后娘娘就把他們召到了未央宮,不僅讓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喝了兩三個時辰的茶水,還把他們的祖宗八代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事都翻了個遍。 最后還是錦榮淡定地過來把他們領(lǐng)走的。 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反正要是讓太后知道,他們‘拐帶’了公主離京。寧希濂和沈世襄下意識同時摸了摸脖子。 誰叫新帝登基時,太后和新帝殺了那么多人,血腥上位,不得不令人心有余悸。 然而有件事情叫做好的不靈,壞的靈。 寧希濂斗膽出言道,“太后和陛下可知道?” 錦榮傲然道,“我要去哪,是我的自由,誰人能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