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

    其實她邀請葉孟沉一起回家吃飯并不是心血來潮。

    今天早上，她是真心想給他做一頓飯來著，只是沒想到孟素來得這么突然，她的計劃也完全被打亂，所以才想著在晚上補給他。

    可是兩位老人哪里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原因，還倍感欣慰，覺得小姑娘長大了，會做飯了，順口說了一句：“沒想到現(xiàn)在的學(xué)校還有烹飪課，挺好的，挺好的?！?/br>
    “我們學(xué)校沒有烹飪課啊。”

    “那你會做飯？”

    “不會啊?！?/br>
    “……”

    不會？不會就不會唄，反正沒有為孫女（媳婦兒）犧牲過一次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兩位老人如是安慰自己，就是沒怎么控制好表情，顯得有些悲壯。

    胡來來一眼就看穿了他倆的想法，在進廚房前及時消除了這份擔心：“爺爺，葉爺爺，你們別緊張，我就做一道，剩下的還是交給專業(yè)人士，今晚絕對不會讓你們餓肚子?！?/br>
    “真的？”

    盡管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但有這保證總比沒有好，聽她這么一說，頓時安心不少，立馬回到客廳，一邊下棋一邊等。

    至于一直沒怎么說話的人，胡來來擔心他和兩位老人待著無聊，于是在他離開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打算把他留在廚房，冠冕堂皇道：“我需要你?！?/br>
    “什么？”葉孟沉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需要你……看著我做！”

    “……”

    最后，胡來來用盡畢生廚藝，做了人生中第一道番茄蛋花湯，端上桌后，在兩道殷切目光的注視下，給葉孟沉盛了第一碗。

    本來她沒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對，直到感受到兩道幽怨的眼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不孝，連忙也給他倆分別盛了一碗。

    盡管如此，胡良松還是默默記下了這筆賬，趁葉孟沉中途出去接電話，把筷子一放，移到胡來來的身邊，抓緊時間動搖她的想法。

    “來來，大學(xué)里優(yōu)秀的男生是不是比你們高中多多了？”

    此話一出，葉定章立馬甩給他一個眼刀，對于他這種公然慫恿自家孫女出墻的行為很是不滿，不過胡來來沒聽出什么異樣，只是單純覺得奇怪。

    “上次國慶節(jié)回來的時候，你不是已經(jīng)問過我這個問題了么？”

    “問過了啊，那我再換一個?！焙妓芍匦孪肓艘粋€問題，“這些男生里追你的人多不多？”

    “……這個也問過了?！?/br>
    見狀，他嘆了嘆氣，無奈道：“唉，爺爺現(xiàn)在老了，記性不好，經(jīng)常忘了什么問過什么沒問過，你就不能心疼心疼爺爺，再回答一遍么？”

    怎么還委屈上了。

    面對老人家的耍賴，胡來來哭笑不得。

    如果換成其他的問題，就算胡良松問過八百遍，她也會每次都當成第一遍回答，偏偏現(xiàn)在談的是這種敏感話題，原諒她無法配合，揭穿道：“爺爺，你什么時候說話這么喜歡拐彎抹角了?！?/br>
    但就算拐彎抹角，她也猜到了對方的心思，心想既然老人家不好明說，那就先由她挑明吧。

    “不管是我們學(xué)校，還是整個社會，又或者是全世界，優(yōu)秀的男生再多也和我沒關(guān)系?！?/br>
    胡良松一聽，滿臉的不認同。

    “來來，你這有點言之過早了吧，怎么能說和你沒關(guān)系呢。你得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如果現(xiàn)在就在一棵樹上吊死了，萬一遇見下一個更好更適合你怎么辦？”

    在這一點上，他的觀點和孟素是一致的，反正致力于拆散這門娃娃親，而唯一支持的人聽得臉色一變，正想糾正他的觀念，耳畔便響起了小姑娘的聲音，柔而堅定。

    “可是，我又不是為了和更好更適合我的人在一起啊，我只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好吧。”胡良松沒死心，又根據(jù)她的回答，換了一種問法，“那萬一下一個才是你更喜歡的人呢?！?/br>
    見在這個問題上窮追不舍，胡來來放下筷子，就像和一個固執(zhí)的小孩子講道理，耐心解釋。

    “爺爺，對一個人的喜歡也不是通過和別人比較產(chǎn)生出來的。假如我得遇見了下一個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更喜歡哪一個，那我這輩子的時間豈不是全都要花在比較這件事上？”

    抱著“下一個會更好”想法這件事本身就是對感情不自信的一種表現(xiàn)，而在這種意識的潛移默化下，兩人相處的時候，存在的罅隙肯定會越變越大，直到最后一拍兩散。

    然而造成這一結(jié)果的并不應(yīng)該是所謂的更好的下一個，而是當初第一個生出上述想法的人吧。

    胡來來不知道這樣想對不對，只知道自己不想因為以后的不確定而放棄現(xiàn)在的確定，并且真心希望能夠得到胡良松的支持理解。

    “所以啊，您就別擔心這擔心那的了，您的孫女早就長大了，不管做出什么選擇，她都會對她自己負責的?！?/br>
    一旁的葉定章聽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不禁佩服自己的好眼光，順便附和兩句：“是啊，你都一把年紀了，還cao這心干什么，是清福不好享，還是下棋不好玩？”

    這話一說完，客廳方向隨即傳來腳步聲，她猜是葉孟沉回來了，于是趕緊結(jié)束這個話題，表現(xiàn)得和剛才無異，問道：“怎么了，是公司的事么？”

    “陳科，發(fā)酒瘋?！?/br>
    “……這么早就喝醉了？”

    見他神色如常，胡來來心想他應(yīng)該是沒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放下心來，和他聊起了其他事，聊著聊著，葉定章也加入了進來。

    三個人看上去其樂融融，就是可憐了胡良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胡來來堅定的態(tài)度說服了，經(jīng)過飯桌上的那段談話，他一直消沉到晚飯結(jié)束，連葉定章約他下棋都沒搭理。

    可惜當事人還不知道自己傷了自家爺爺?shù)男?，正忙著去樓上收拾衣服?/br>
    最近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她得帶一點厚衣服回去。

    一點機會都不放過的葉定章見狀，立馬逮住打算去院子里抽煙的人，交代道：“上去幫來來提一下行李?！?/br>
    有關(guān)這一點，胡來來也早就猜到了，所以當聽見開門聲，發(fā)現(xiàn)進來的人是他的時候，并沒有覺得奇怪。

    “你隨便坐坐，我馬上就好。”

    這么多年來，葉孟沉似乎還是第一次進她的臥室，環(huán)顧四周，而后道：“這里有坐的地方？”

    “……”

    胡來來沉默了，發(fā)現(xiàn)房間確實被她翻得有點亂，于是趕緊隨便騰了個地兒。

    “坐床上吧?！?/br>
    葉孟沉沒坐，依然站著，她也不強求，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可收拾著收拾著，又開始忍不住和他說話，東拉西扯了半天，最后提了一個姑且算是有用的建議。

    “要我說啊，每個公司每個月都應(yīng)該設(shè)立一個‘校園參觀日’，讓上班族能有一個常來學(xué)校逛逛的機會，多感受感受青春的氣息。這樣不光放松大腦，說不定還能得到意外的靈感，你覺得呢？”

    沒人說話。

    胡來來的動作一頓，還以為他走了，轉(zhuǎn)過身子，卻見他正站在床邊看她的那些收藏。

    其中專門騰出了一個空間，用來放他送的生日禮物。

    這讓她莫名得意，想過去和葉孟沉好好炫耀炫耀，結(jié)果只差一步之遙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龜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爬到了她的腳邊。

    這一腳下去，恐怕能把它直接踩升天。

    眼見著再晚一點點，龜殼就要沒了，胡來來嚇得趕緊收回腳。

    這下倒好，龜兒子的命是保住了，她卻因為一時間沒有掌握好平衡，直直朝前面栽下去，下意識閉上眼睛，尖叫了一聲。

    后來，胡來來轉(zhuǎn)念一想，又發(fā)現(xiàn)以她剛才的距離，就算摔下去也應(yīng)該是摔在床上，沒什么好怕的，于是放松心態(tài)，安心等摔。

    幾秒后，如預(yù)料的那樣，她確實沒感受到任何疼痛，只不過身下的觸感也不像是柔軟的床，而且鼻息間再次被熟悉的氣味包圍。

    好像……不太對勁？

    胡來來覺得奇怪，小心翼翼地睜開一只眼，認清自己此刻的處境后，大腦立馬短路。

    她的腦袋似乎埋在了葉孟沉的衛(wèi)衣領(lǐng)子里，還一不小心親到了他的肩膀，達成了和他在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肌膚相親成就。

    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說話聲。

    “來來，吃水果……”

    胡良松好不容易調(diào)整好了心情，決定和往常一樣，上來給她送飯后水果，結(jié)果在打開門的瞬間，剩下的話全咽回了肚子里，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

    顯然，里面的景象給了他不小的打擊，差點連果盤都捧不穩(wěn)了，要不是被旁邊的人及時托住，恐怕已經(jīng)摔地上了。

    這下可真是一家歡喜一家愁。

    在愁的那家爆發(fā)前，葉定章趕緊關(guān)上門，并把對方強行拖下樓，不想打擾了正在做正事的人。

    盡管如此，兩位老人的爭吵聲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樓上的臥室。

    “死老頭，你看看你孫子，居然在我家對我寶貝孫女做出這種禽獸事！眼里還有我這個長輩么！這事兒你還管不管了！”

    當胡良松終于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帶下了樓，更生氣了，非要回到樓上，誓死捍衛(wèi)自家孫女的名聲。

    葉定章當然是拼命攔住他，好心開導(dǎo)道：“我說你這人也太古板了吧，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別人小年輕談戀愛，談累了去床上躺著歇會兒，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禽獸事了？”

    “……呸！虧你還是文化人，這種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盼著能有生米煮成熟飯的一天么，這樣來來不想嫁也得嫁了！我告訴你……”

    吵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定章采取了什么特別措施，總之終于還了耳根子一個清凈，連帶著房間里也安靜了下來。

    沒人說話的空氣就像是一個無聲的提醒。

    四肢僵硬的人猛地回過神，趕緊從葉孟沉的身上爬起來，手忙腳亂間，依稀聽見他悶哼了一聲，似乎還夾雜著些微的痛苦，連忙抬頭，關(guān)心道：“怎么了？”

    剛說完，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

    原來是她的膝蓋不小心踢到了他的重要部位。

    重要部位？

    “……?。?！”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后，胡來來整個人被嚇得變了色，無法想象這種錐心之痛有多可怕，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想幫他揉揉，卻不知道該從哪個位置下手。

    最后，她只能舉著手在半空中來回前進推后，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欲哭無淚。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它……你們沒事吧？”

    由于承載了過多的擔心和緊張，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fā)顫，更接近于哭腔，軟軟綿綿的，如同早春的一場雨，挑動春欲。

    四周漸漸頹蕩出曖昧迷離的氣息。

    葉孟沉還躺在她的床上，被這么一問，忽得抬手搭在眉骨處，蓋住眼底翻涌的欲望，嗓音喑啞，警告道：“別說話?！?/br>
    “哦……”

    小姑娘還以為是自己太吵了，導(dǎo)致他有點難為情，立馬乖乖捂住嘴巴，又有點不放心，半晌后，湊到他的耳邊，小聲保證道：“你別擔心，我不會和別人說的?！?/br>
    溫熱的呼吸吹拂在頸側(cè)，血管開始突突跳動，他覺得沒對勁，一移開手，那張色澤粉嫩的柔軟的嘴唇果然直接闖入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