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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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 湮沒了琉璃瓦的重檐疊嶂、亭臺樓閣, 朱漆門上方, 伏壽閣三字隱約可見。前些日子的喧囂已然散得一干二凈, 這里又恢復(fù)成了整個大楚宮中最為僻靜的角落之一。 院墻上鋪陳著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藤枯枝, 將景色襯得格外荒涼, 寥寥幾個燈籠只能驅(qū)散底下小小一片陰影,更遠的地方是月色星光都不能穿透的黑暗, 橫七豎八的灌木叢中不時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正在偷偷挖掘什么東西, 不時還警覺地抬起頭來往四周看上一圈。 然而他自以為隱蔽,卻不知稍遠處, 有不止一雙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生面孔……”禁軍統(tǒng)領(lǐng)胡雍皺眉道:“不是那女人身邊的親信?” “管他是誰呢,出現(xiàn)在這里, 怎么都跟沈夫人有關(guān)系。” 一個禁軍侍衛(wèi)討好地笑道:“就算不是,只要把人抓起來, 一頓板子下去,要什么樣的口供沒有?定然叫那姓孟的吃不了兜著走。” “放你的狗屁!” 胡雍冷笑一聲:“孟昶青要是那么好對付, 早八百年老子就拿他的腦袋喂狗了, 還用得著你在這里瞎出主意。這次放長線釣大魚, 要的就是實實在在的證據(jù)。哼, 姓孟的王八聰明一世, 還不是叫我大姐看出了端倪?布下這么大的一個局還想不留痕跡, 那真是做白日夢。敢對天機閣里的玩意動心思,這回拔出蘿卜帶出泥,別說孟昶青,就是沈賤人、五皇子也一個都別想跑!” 那禁軍侍衛(wèi)被胡雍劈頭蓋臉一頓罵,臉上有些訕訕。他不敢再多嘴多舌,只能打起精神盯著那小太監(jiān),見那太監(jiān)終于直起身打算離開,眼睛頓時一亮:“他找著東西了,大人,咱們攔不攔?” “不攔。”胡雍啐了一口,臉上的冷笑緩緩加深:“咱們跟上去?!?/br> 那小太監(jiān)還不知道自己身后綴了尾巴,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才施施然出了伏壽閣,順著大路走了一段,就忽然轉(zhuǎn)向躥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小道,熟門熟路地拐了幾個彎,方才低著頭進了沈氏居住的鳳簫宮。 事情算是成了一大半。 胡雍已經(jīng)做好了和孟昶青徹底撕破臉的準(zhǔn)備,立刻叫人將整個鳳簫宮給圍了起來,隨即便志得意滿地邁步走了進去。 宮室內(nèi)燈火通明,紗幔低垂,幾籠鸚鵡畫眉一類的鳥雀嘰嘰喳喳,沈夫人一身藍色的拖地長裙,烏發(fā)只用玉釵松松簪起,一邊拈了果脯喂鳥,一邊與宮女、嬤嬤們說笑,見到有人突然闖了進來,驚怒神色還來不及浮現(xiàn)出來,只是微微蹙眉,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大膽!” 資格老些的嬤嬤立刻站了出來,擋在沈夫人身前,指著胡雍怒斥道:“鳳簫宮也是什么人都能亂闖的,快退下!” “并非我有意打擾夫人?!?/br> 胡雍眉梢一挑,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道:“只是職責(zé)所在,巡夜時看到賊人闖進了鳳簫宮,怕不是個刺客,這才進來搜一搜。” 沈氏此刻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明白來者不善,吩咐身邊得力的宮女將暫住偏殿的孟昶青叫來,隨即才望向胡雍,寒聲說道:“胡大人一面之辭,就跑到后宮里弄出這么大陣仗來,恐怕不大好吧。若是天子知道了……” “我替天子做事,問心無愧?!?/br> 胡雍毫不猶豫地打斷沈氏的話,無所謂地笑了笑道:“等這件事了了,我自然會脫了這身官袍向您謝罪,但宮中有刺客,我不能不管。否則夫人有所損傷,我實在無顏面對天子。” 說著,他一揮手,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一個角落都不準(zhǔn)放過,給我細細地搜?!?/br> “等等?!?/br> 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直扣心弦的韻味,利箭般穿透這喧囂嘈雜的環(huán)境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胡雍笑臉一僵,轉(zhuǎn)頭看向來人:“孟大人?” 他與沈氏作對,也不單為了自己的jiejie。他一向看不慣這姓孟的,旁的也就算了,因孟昶青不日就要離開京城,天子竟特許此人在鳳蕭宮中留宿一晚,這樣的恩寵真是讓胡雍又恨又妒。 “這事沒有可商量的余地?!?/br> 胡雍瞬間就跟斗志昂揚的公雞一樣張開了羽毛,一字一句道:“刺客,我抓定了?!?/br> 然而與胡雍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不同,孟昶青未著官服,墨黑長發(fā)簡單用一根青緞綁在腦后,似是全然沒將胡雍當(dāng)成對等的敵手,只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全身帶著股懶洋洋的意味,但這簡簡單單的一個神情,卻又從骨子里散出盛氣凌人的貴氣與睥睨來。 “胡大人?!?/br> 他緩緩彎起唇角:“這一步踏出去就是萬丈深淵,你可想好了?!?/br> “不勞孟大人費心。” 胡雍咬牙道:“刺客就在宮中,不找出來,我寢食難安?!?/br> “不成功便成仁,胡大人好決斷?!?/br> 孟昶青挑眉,語音中暗藏譏誚:“只是若找不到那個刺客,不知你之后打算給一個什么樣的交待?” 胡雍本以為能逼得他進退失據(jù),卻不想孟昶青竟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穩(wěn)如泰山的樣子,心中便有不好的預(yù)感升起:“我親眼看人進來的,難道還會有錯?” “眼見未必為實。”孟昶青笑了笑,視線投向匆匆趕來的那個禁軍侍衛(wèi):“也不知你的屬下,是否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全找過了?!蹦鞘绦l(wèi)的臉色極其難看:“沒見到那個小太監(jiān)。” “小心易容術(shù)。”胡雍深吸了口氣:“你一個個仔細查過去,宮女、嬤嬤也不要放過,我就不信他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大人……”聽到易容術(shù)三字,侍衛(wèi)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那小太監(jiān)先前就易了容,進鳳簫宮之后才卸下□□。若是這樣,我們根本找不到人?!?/br> “蠢貨!”胡雍頰邊的肌rou猛然一抽:“找不到人,就找東西!給我搜,他帶過來的東西,一定還沒來得及帶出去,給我一寸一寸地搜,給我挖地三尺也要把東西找到了!” 一群侍衛(wèi)又忙不迭涌向了后殿,孟昶青微微皺眉,冷冷開口道:“胡大人,你這般做法,是否已經(jīng)越界了?” 胡雍此刻已經(jīng)豁了出去,聞言一臉狠厲地回答道:“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間屋子,還有孟大人和沈夫人的身上似乎也還不曾搜過,得罪了!” 孟昶青彎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望著胡雍:“你不怕死,大可以試一試?!?/br> 場面一時僵住,房內(nèi)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天子駕到”打破了室內(nèi)的沉默。太監(jiān)宮女魚貫而入,沿著兩邊站定,恭敬地彎下腰。一個身材中等,略微發(fā)福的男子邁步而入,大馬金刀地掀起衣擺坐在上首,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后定在胡雍身上,沉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只穿了件深藍色厚緞常服,身上也沒有什么不怒自威的駭人氣勢,然而胡雍卻是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巡夜時見到一個可疑人物進入鳳簫宮,因此才斗膽……” “不必辯駁了,若不是青兒遣人報信,朕還不知你有這樣的膽子。” 天子眉峰微微一跳,每個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過一樣:“既然有刺客,那就該立刻上報給朕。你竟自作主張,直接來沈夫人這里尋釁滋事?” 天子來得太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眼見大勢已去,胡雍渾身一抖:“陛下,臣立功心切……是臣錯了,臣有罪!” 天子冷哼一聲,不去理會他,只沖著沈氏招了招手:“宓宓,過來朕這里。有朕看著,看誰敢對你不敬?!?/br> 沈氏蓮步輕移,貼著天子坐下,強忍著眼淚說道:“陛下,我沒事。胡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行事稍有些莽撞,且今晚之事,我想胡meimei也必定不知情,還請陛下不要怪他們?!?/br> “……委屈你了?!?/br> 天子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嘆了口氣道:“這事,胡雍確實做得差了,胡貴妃那里,我也會好好訓(xùn)斥幾句。你盡可放心?!?/br> 訓(xùn)斥? 沈氏抿唇,垂下頭掩飾臉上閃過的一絲悲意。 胡貴妃處心積慮算計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然而天子純孝,因為太后的關(guān)系,從來不曾真正處罰過胡貴妃,甚至對胡雍也是多有關(guān)照。今天被欺到門上,她本想以退為進,讓胡貴妃真正傷筋動骨一次,誰知天子竟然借著話頭就坡下驢,胡雍會如何尚不得知,但話里話外,天子都是要將胡貴妃從此事摘出去的意思。 所謂恩寵,也不過如此。 “我知道了?!鄙蚴项D了頓,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本就不關(guān)胡meimei的事,這訓(xùn)斥索性也免了吧?!?/br> “宮中能替朕著想的,也就只有宓宓一人?!碧熳記]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兀自欣慰地笑道:“青兒這次出京,又不知幾年才會回來。索性我再開一次恩,讓他在宮中多住上幾天再走,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問他?!?/br> “住一晚也就算了?!鄙蚴香读艘幌拢骸白滋?,怕是不合規(guī)矩……” “規(guī)矩也是人定的?!碧熳拥溃骸扒鄡菏俏覐男】粗L大的,不算外人?!?/br> 他正打算趁熱打鐵地再哄上幾句,和個稀泥將今晚的事情揭過去,卻萬萬想不到,只這么片刻就又有波折橫生。 ——先前進屋搜查的禁軍侍衛(wèi)沒發(fā)現(xiàn)刺客帶進來的東西,卻從沈氏床下發(fā)現(xiàn)了巫蠱。 兩個木偶人身上穿著白色的麻布衣服,身上用鮮紅朱砂寫著名字與生辰八字,一個是太后,一個是胡貴妃生下的六皇子。 ☆、第95章 宮斗 蠱, 古音通詛, 是一種詛咒之術(shù)。所謂“巫蠱”, 即巫鬼之術(shù)或巫詛(咒)之術(shù)也。西漢武帝晚年, 就曾發(fā)生過巫蠱之禍, 從而造就了前后牽連共數(shù)萬人的冤案, 自古以來,只要牽扯到這種咒術(shù)的,往往都會在宮闈中卷起軒然大波,最后造成極其嚴(yán)重的后果。 因而看到偶人, 沈氏臉上的血色就倏忽褪去。她先是掃了孟昶青一眼,隨即攥著楚皇的衣袖,面色惶急地說道:“陛下, 您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惡毒的事情來。” 皇帝表情有點凝固,聞言只是嗯了一聲,便死死盯著那呈上偶人的禁軍侍衛(wèi):“當(dāng)真是從沈夫人床下搜出來的?” 胡雍雖也一頭霧水, 但有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自然要狠狠咬住沈氏不松口,便爭搶著答道:“陛下, 這還有假?沈夫人與我jiejie一向就有齟齬, 對太后私下里怕也是早就心懷怨恨。大半年了,她從未去泰和宮請過一次安……” “住口!” 只聽砰地一聲, 皇帝一抬手拍在桌案上, 喘著粗氣怒視胡雍:“朕叫你回話了嗎?” 胡雍忙垂下頭, 卻偷偷地瞥了孟昶青一眼,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得意神色。 大楚以孝治國,太后是壓在天子頭上的一座山。而太后一向不喜沈氏,若非如此,沈氏這般得寵,怎會至今仍然無名無份,膝下連個親生的孩子都沒有? 對太后施巫蠱之術(shù)——沈氏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是天子這回也保不住她了。而沒了沈氏,姓孟的不過釜中游魚,早晚都是個死字。 皇帝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一時之間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陛下?!鄙蚴掀鹕砉蛳?,嗓音微微發(fā)顫:“我對太后絕無一絲不敬之意,她是您的母親,生了您養(yǎng)了您,只憑這一點,我對她老人家就只有感激。陛下,求您信我,此事與我無關(guān),定是有人想要誣陷于我?!?/br> 她就這么伏在地上向皇帝苦苦哀求,鬢發(fā)散亂,衣裙委地,玉色肌膚染上一層薄紅,支撐在地毯上的纖細雙臂不停地打著哆嗦,像是在風(fēng)雨中飄搖的枝頭殘花。 多年相伴,情誼自然不是旁人能比。 楚皇想要護著沈氏,更是恨不得立刻起身將美人攬在懷中好生安慰。 可將此事輕輕揭過,太后會怎么想,天下人又會怎么想? 嘴角動了動,皇帝望著沈氏,眼底似有千萬種情緒閃過。沈氏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伸手拉住他的衣擺,像是溺水之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皇帝卻移開視線,頓了頓,緩聲說道:“來人,將沈夫人帶到內(nèi)室休息,將這件事的經(jīng)過……仔細問一問。” 那一瞬間,沈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臉上有什么東西驟然黯淡了下去。 就在這時,孟昶青忽然出聲道:“請陛下等一等,可否容臣先瞧一瞧那兩個偶人?” 幾道視線一下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胡雍率先跳起來,指著孟昶青道:“大膽,你是想將證物毀了,好讓沈氏脫罪么?” 孟昶青掃了他一眼,目光如刀鋒般銳利:“陛下面前,胡大人這般跳梁小丑般的行徑,是否有些失禮了?還是說偶人上有什么見不到光的東西,才讓你著急成這副模樣……” 胡雍一噎。 皇帝不悅地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對孟昶青開口說道:“你是密衛(wèi)出身,對偵緝一事想必有些心得。好好看看。” 孟昶青語氣淡淡地應(yīng)了,隨即走到放置偶人的托盤前,拿起其中一個仔細翻看,過了片刻,神情忽然一凝。 他將偶人放到鼻尖聞了聞,轉(zhuǎn)向皇帝,躬身說道:“陛下,東西有些不對?!?/br> “怎么不對?” 皇帝一下來了精神,裝模作樣地沉下面孔,冷冷問道:“你可不要為了自己的姨母,就牽強附會,硬說眼前這些證據(jù)有什么問題?!?/br> “臣不敢。” 孟昶青道:“偶人的用料暫時看不出什么問題,但味道不對?!?/br> 立刻有太監(jiān)上前,將托盤拿到皇帝跟前?;实蹖⑹O履莻€偶人拿起來,略微聞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是有一股隱約的香氣,像是梨花,十分熟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