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jié)
這場婚禮,來賓大多是大江家在西歐的來往人脈,并不算多,但有資格踏入這座莊園的自都是西歐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江凌苑踏出院子,便見左少淵高大的身影穿梭在眾人之間,朱銘也是一身伴郎裝扮,小心翼翼地替他擋掉一些酒。 “凌苑?!卑姿皇謭?zhí)著酒杯,攙扶著江老太太朝這邊而來,見得她一身白紗之時,萬分欣慰地笑笑。 “媽?外婆?”她一挑眉,“看來,你們早就認識了?!?/br> “江太太一直國際聞名的設計大師,我早年就很崇拜老人家。” 幾句寒暄,加上白霜與江老太太二人又有著同好,三兩句之間江凌苑整個人便被拋到了一邊。 梅欽戲謔地扯了扯她的手臂,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壓低了聲音笑道: “看見沒?你這結婚以后就是完全自由,根本沒有什么婆媳問題啊、家族內斗什么的,因為你婆婆一心只想向你外婆求取設計的業(yè)內真經,根本沒興趣理你?!?/br> “……明明是件好事,從你嘴里說出來怎么就是不中聽?”江凌苑捏住眉心,眼角直抽抽。 “梅欽小姐向來心直口快?!绷硪粋龋ㄒ坏穆曇敉回5仨懫?。 梅欽轉眼,毒舌屬性毫不掩飾,“原大公子這么快就來了,不用忙著追男朋友嗎?” 原唯一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以前提及此事必備的愁眉苦臉再也不見,反倒是看上去一臉春風得意: “用你們華夏的俗語來說,有一種方式叫做:守株待兔,我覺得這個方法現(xiàn)在最適合我?!?/br> 這倆人一來一去熟悉得就跟老朋友似的,江凌苑好一陣瞠目結舌,訥訥地道: “你們看上去很熟?” 原唯一:“上次在東歐多虧了梅欽小姐的幫忙,我發(fā)誓從來沒見過手段這么厲害的國際黑客。” “所以,他就成了我的忠實粉絲,絲毫不顧自己的資質平庸,死纏爛打非要讓我教他寫程序?!?/br> 頓了頓,梅欽笑瞇瞇地湊過來,“我估計,以原唯一這種不達目的不放棄的精神,你江家的另一個男丁也保不住香火了……我有特別關注過,據說他們進展神速?!?/br> 江凌苑:“……” 她發(fā)誓,上次將那枚賭戒的事情跟江沉和盤托出絕對不是因為想把自家弟弟親手掰彎,但現(xiàn)在,顯然像是逃不了她的干系了。 江亦默和潘俊辰最后才到,身后正巧跟著一身正裝的江沉。 昔日一片陽光赤子模樣的少年徹底長大了,江家?guī)讉€兄弟姐妹之間,江沉是長得最像父親江遇秦的一個。 江凌苑上前打了聲招呼,“哥,小沉。” 潘俊辰強制性地牽著江亦默的手,將身側投來的各種各樣目光拋在腦后,聞聲率先上前,“凌苑,新婚快樂?!?/br> “多謝潘少的祝福?!彼魺o其事地笑笑,假裝沒看見那只緊拽著江亦默的手。 “凌苑。”江亦默掙扎了好一陣,實在沒法掙開這股勁兒便也算了,帶著江沉上前坐下,微微寒暄兩句提起了江遇秦。 “父親的葬禮,很抱歉,全都交托給你們了?!苯柙访嫔珳\淡,但終究夾帶著幾分內疚。 江遇秦的尸身被她刻意存放了許久,上一次她親手主持的風光大葬只不過是用來騙騙外人的手段罷了,這一次真正下葬之時,她卻再也不能親自去那靈前跪拜。 華夏的二十年驅逐令,沒有給她帶來一絲絲遺憾,唯一的或許就是不能親手送她的父親真正入土為安。 “凌苑姐,我們已經按照父親的要求,早早將他老人家和你的母親合葬到了一起,你不要多想了?!苯烈娝裆珡碗s,當即明白了過來。 若不是偶然從江芝雅那里得知,他恐怕也永遠都不知道父親的尸身竟然被江凌苑當作了實驗體,只不過,他一直認為江凌苑這個同父異母的jiejie做事向來有自己的分寸,便從來不曾干涉過。 “好,你們替我向父親道個歉吧,今后若有機會,我再親自回京云祭奠他和母親?!?/br> 手中酒杯相碰,江凌苑釋然地笑笑,不再多想。 寒冷的冬日,一片繁花似錦。 舉行婚禮的場地被安排在莊園右側的草坪上,相隔不遠便是江老太太精心打理的菜園。 身后,隨意梁兄妹提著小花籃步步緊跟,一路從紅毯這頭走過。 江凌苑一手提著長長的婚紗,另一手輕輕挽在外公的臂彎,垂眼間忽然低聲道: “外公,師父走了。” 江老爺子一愣,似乎沒料到在這樣的場景下,她忽然提及了馮淳化這一茬。 “走了便走了,就當你們師徒緣盡也罷。” 她若有似無地輕嘆一口氣,“我認為也是如此,外公?!?/br> 一句話輕描淡寫,語調低得僅有身側的人能夠聽清。 江老爺子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一雙老眼中不易察覺地劃過一絲復雜,有心痛、有怨恨,很快便恢復一臉微笑。 “你就當他已經死了?!边@句低沉的話語中,夾帶著冷哼。 “外公……” “我多年視為兄弟的人處心積慮害死了我的女兒,還試圖害死我的外孫女,小苑,這個時候你竟然還要與我提起你們之間那點師徒感情嗎?” 外公不會放過師父,她早便知道。 所以,她當初將馮淳化囚禁在東歐兩個月之久,直到后來回華夏才放了他自由。 若是換了當初,她并不會認為外公的作為有任何不對,有仇就得報仇,馮淳化的一生毀于平朔之的手,可最終承受了這份仇恨的卻是江老爺子。 平朔之、平瀾、江嬈……一生最重要的親人之死,全都跟馮淳化逃不了干系,最重要的這個人還是他最為信任的人。 可是。 “冤冤相報,何時了?!彼椎貌荒芨椎脑?,再次從她的口中說出,如同當初在師父面前一樣,也是那么認真而誠懇。 江老爺子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消失,再想勉強掛上去已是很難。 “今天是你的婚禮,不是你的謝師宴。”在這一刻,他深覺自己也老了,往常嫉惡如仇,可如今江凌苑不過是短短兩句話,竟就這么輕易地動搖了他的仇恨之心。 江凌苑心中輕嘆,抬眼遙遙看向對面。 一身挺拔西裝的左少淵,正大步而來,江亦默、江沉、原唯一、潘俊辰四人緊跟其后,跟著前面的步伐顯然都有些吃力。 觀眾席上,不知是誰用英文發(fā)出了一聲低笑:“天吶!這哪是來結婚?這是來搶親來的吧?” “我見過各種各樣的新郎,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娶妻急得像是在逃命的?!?/br> 眾人忍著沒敢笑,但面上十分贊同。 不過說句話的功夫,紅毯上男人的身影已經瞬移到了前面,只差幾步便能站到新娘的面前。 那大步而來的身影堪堪停在臺階下,抬眼間,四目相對。 江凌苑勾起唇角,緩緩將手放進那掌心里。 交換的戒指是他們從當初一直戴到了現(xiàn)在的那一枚,她臨走前曾讓江亦默將它還給了左少淵,現(xiàn)在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無名指上。 她垂眼,笑著笑著忽然間覺得眼眶一陣溫熱,鼻尖的酸澀感即使讓她努力抿著嘴角也無法控制。 左少淵深眸微亂,長臂一伸將她攬進懷里,低聲安撫道:“我愛你。” 音落,眼淚如傾盆之雨。 觸手之處,是男人溫熱的胸膛,她輕輕將頭靠上去,垂眼間輕輕點頭,“嗯?!?/br> 這是她的第三次婚禮。 淚眼朦朧間,男人垂首過來輕輕地吻干了她眼角的淚水,隨后薄唇微動,灼熱的溫度緊貼上來。 如此,仿佛就是一生。 江凌苑闔眸,心頭默念:今日是你,往后余生,生生死死便都是你。 —— 三個月后 西歐陵園 江凌苑輕輕將一束白菊插到墓前,視線淡淡地凝視著眼前的墓碑,碑文上落下兩個字:喬克。 “你總認為我稱呼你為野心家是貶低的意思,實則不然……不過我希望來生,你只是個簡簡單單的野心家?!?/br> 一個沒有感情的強者,才是真正的強者。 “媽咪?!?/br> 隨意兄妹在后面緊跟不放,一左一右地扯著自家媽咪的衣角,揚聲道:“出來太久了爸爸會擔心的,咱們該回去啦!” “……每天帶你們踏出家門就開始催回家了,你們收了他的賄賂?” “媽咪我們沒有!你怎么能這么誤會我們呢?” 南隨一把拽住meimei的手,冷靜地分析并反駁: “據科學研究,懷孕頭三個月是孩子的基礎期,一個受精卵細胞不斷地分裂、生長,在孕早期結束的時候只能長成綠豆大小……唔,綠豆有多???算了先不管這些,還是說說孕期前三月注意事項……” 北意:“……”左南隨怎么會是她哥哥? 江凌苑:“……”左南隨怎么會是她兒子? 南隨眨巴著眼,被這兩道視線看得也跟著懵了一下,“meimei,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哥哥,你說到孕期前三月注意事項……” “噢對!這些都是跟著爸爸學的,爸爸說要從小孩開始學起,免得以后像他一樣找了媳婦兒還得到處研究?!?/br> 江凌苑緩緩地朝天翻了個白眼,余光一瞥,左少淵高大的身影正立在路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時,嘴角笑意明顯。 “媳婦兒?!蹦腥舜蟛缴锨耙话褜⒈币獗нM懷里,另一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累了么?” 南隨還在掰著手指頭想關于孕期前三月的注意事項是否還有漏掉的知識點,一抬眼,爸爸和媽咪已經抱著meimei大步走遠了。 ‘嘭’地一聲,車門一關。 南隨連忙拔腿追上去,一面追一面喊:“媽咪,等等我呀!” 一邊喊的同時,不住地在心里琢磨:為什么他那么勤學懂事,爸爸和媽咪還是更喜歡meimei? 南隨小胳膊小腿地飛奔在大馬路上,這時候還完全想不到將來自己會因為常常追車而練就一身國際長跑童子功,只是深深體會到了那一句話:小小的身體大大的煩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