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這么公司醫(yī)院的來回折騰了一遭,喻臻早就累了,再加上之前心思郁結一直沒休息好,現(xiàn)在突然因為殷炎的失憶打亂生活節(jié)奏,郁結沒了,困意立刻開始上浮,一見到沙發(fā)就忍不住靠了上去,閉上眼睛,說道:“你自己隨便轉轉吧,餓了廚房有食材,自己做了吃,我睡一會,你有事喊我?!?/br> 說到后面聲音已經漸漸低了下去,等說完已經歪著頭睡熟了,十分疲憊的樣子。 這么放心地就睡了,這個小邪魔很信任自己。 殷炎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略顯憔悴的面色,手一揮變出一塊毛毯,上前蓋到他身上,再次環(huán)顧一圈這棟布置溫馨的公寓,放輕腳步在四周轉了起來。 廚房里有每日開火做飯的氣息,陽臺上掛著衣物,臥室很多,但有床的只有兩個,其中鋪了被子的只有主臥,客臥只有床墊。 殷炎關上客臥空蕩蕩的衣柜門,下了結論。 他確實和小邪魔一起遠離殷家人住在這里,但卻不像小邪魔說的那樣,只是單純的合作,互不干涉。 他們住在同一間臥室,還睡在一起。 仇人不可能睡在一起。 主臥的床上放著一套睡衣,他拿起來摸了摸,是天蠶絲的質感,是自己的手筆,卻是小邪魔的尺寸。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甚至是陌生的自己。 失去記憶前的他……似乎和小邪魔很親密,為對方做了很多現(xiàn)在的自己絕不可能做的事。 他想起了那三張紙條,忍不住側頭看向樓下客廳的方向,鋪開了神識。 小邪魔窩在沙發(fā)上睡得很熟,手扯著毛毯,不故作兇惡之后,蜷縮著身體睡著的樣子顯得很乖。 明明態(tài)度很兇,卻一直在照顧他,還告訴了他所有信息。 他喊宗主的時候很生澀,似乎不怎么喚這個稱呼,喊殷炎的時候卻很自然,帶著一股不自知的親密。 是非同尋常的關系,小邪魔……和有記憶的“殷炎”。 線索到處都是,他沒了記憶,卻有腦子。 小邪魔在騙他,在生氣。 是氣他的失憶嗎? “虛無。”他放下睡衣低喚。 白貓出現(xiàn),還是恭謹?shù)哪?,但微微晃動的尾巴尖卻顯示出了它的漫不經心。 虛無也變了許多,似乎沾染上了其他人的某些小習慣。 物似主人型,他不認為自己是這樣情緒外露的人。 “你為什么要幫他騙我?”他問,居然不覺得生氣,心里隱隱新奇。 這是全新的體驗,有一個脾氣似乎有點糟糕的小動物闖入了他的生活,對著他呲牙咧嘴,卻把柔軟的肚皮不自覺翻給他看。 和以前遇到的人都不同。 虛無的尾巴不晃了,仰頭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殷炎沉吟。 虛無在違抗他這個主人的命令,拒絕回答問題……不,它應該是在遵從有記憶的主人的命令。 這場失憶有古怪。 他垂目思索,神識不自覺又朝樓下的小邪魔那里鋪了一下,見他翻了個身,差點摔下沙發(fā),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縮地成寸來到他身邊,彎腰接住了他。 感應到熟悉的氣息,喻臻舒服地翻了個身,把頭埋入了殷炎的胸口,輕輕蹭了蹭,更深地睡去。 殷炎僵了身體。 絕對不是仇人,仇人不該有這樣本能的身體語言。 可不是仇人,他們又該是什么關系? 他垂眼,看著懷中睡得香甜放松全無防備的小邪魔,伸手觸上他的額頭,釋放出了靈氣。 睡夢中的喻臻感應到他的力量,因為一做做幾天的陰影實在太濃重,所以在睡夢中反射性地躲開了他的力量,并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 看似親密,卻排斥力量。 殷炎收回手,抱起他,身形一閃,把他放到了臥室床上。 要弄清楚,他站在床邊,看著小邪魔舒服地卷著被子睡去的模樣,坐到了床邊的單人沙發(fā)里,手又摸上了戒指。 可是要怎么弄清楚?小邪魔似乎很討厭和他交流。 腦中閃過那三張紙條,他轉了轉戒指,遲疑思考。 或許……可以試試八寶兔??? 可是八寶兔丁該怎么做。 嬌生慣養(yǎng)天生仙體的宗主大人在去俗世歷練前,并不會廚藝。 第78章 前輩┃“呵?!?/br> 問天宗宗主的字典里, 只有前進,沒有退縮。 晨光灑落的美好早晨,一道焦糊的味道突然在公寓里爆開, 喻臻從睡夢中驚醒, 第一反應是家里著火了,慌得鞋都來不及穿, 縮地成寸也忘了,赤著腳匆匆朝樓下跑去。 虛無蹲在客廳里, 目送他滿臉著急地卷過客廳, 朝著糊味來源廚房跑去, 埋頭用爪子捂住了眼睛。 “殷炎你在干什么!” 一聲怒吼,拉開了新一天的序幕。 殷炎站在廚房里,揮手撤了隔音結界, 看向沖進來的喻臻,還是一臉平靜,招呼道:“早?!?/br> 早個屁! 喻臻看著他身后一片狼藉的料理臺、明顯炸了爐的烤箱、新鮮的靈兔尸體,還有鍋里那一堆黑色的不明物體, 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你……干了什么?” 殷炎八風不動,側頭看一眼自己弄出來的一片狼藉,理直氣壯:“此界的廚具實在太難用了?!?/br> 是你失憶之后直接變智障了吧! 喻臻看著殷炎的臉, 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宗主大人,在你現(xiàn)在的記憶中,你多少歲?” 殷炎皺了眉:“我會不會用這里的廚具, 和我的年齡有關系?” 關系大了! 喻臻看著他皺著的眉,醒悟到了一個事實。 現(xiàn)在的殷炎,不對,是現(xiàn)在的問天宗宗主,絕對很年輕,超級年輕,年輕到還沒法情緒內斂,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也沒有像和他相遇時那樣,已經萬事精通,十分可靠。 現(xiàn)在的問天宗宗主,年輕,傲氣,雖然還是強大……但似乎很好懂,也很好忽悠。 也是,一個在宗門里關門養(yǎng)到大的天才,一沒單獨去俗世走過,二沒接觸過什么壞人,只在長輩們的陪伴下去過一個個秘境撈好東西,過得順風順水的,又能知道多少人間險惡。 年輕啊……他肚子里壞水一冒,突然淡定了下來。 年輕好,非常好。 在過去,師父也好,殷炎也好,在他面前扮演著的都是一個長者和照顧者的身份,什么都悶著不說,默默自己承擔。而他呢,也因為對方的長者身份,面對對方時總會不自覺的有點“不敢褻瀆”和自卑。 但現(xiàn)在! 殷炎“年輕”了!他可以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真是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果然是小孩子?!彼室獍欀及逯?,上前一步撥開殷炎,麻溜地擦干凈料理臺,把鍋里的東西倒掉,洗刷干凈,架好鍋點火倒油敲雞蛋,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無形的王者霸氣,對著鍋里漸漸成型的荷包蛋指點江山,“看著點,飯是這么做的,好好學!” 第一次被人這么訓斥的殷炎:“……” “傻站著干什么,拿個盤子過來,你還要不要吃早餐了!我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年邪魔撐著一身老骨頭給你做早餐,你個年輕人站在一邊干看著,像話嗎?” 喻臻扯著嗓子教育,滿身地主做派。 殷炎又皺眉了,顯然很不習慣別人這么和他說話。 “還不動?不拿是吧,行,那咱們今天都別吃了,餓著?!庇髡榘彦佺P一丟,轉身就往外走,把任性和不耐煩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殷炎沉默,默默側跨一步擋住他,伸臂,從上面的櫥柜里取出一個盤子,雙手遞過去。 “哼!算你識相。”喻臻接過盤子,丟給他一個“朽木還算可雕”的眼神,回到鍋前,給鍋里火候正好的荷包蛋灑上調味料,利落出鍋裝盤。 “看,這才是早餐,你剛剛弄的那是一鍋什么東西。”喻臻嫌棄臉,又拿起一個雞蛋。 殷炎還是沉默,只能沉默。 咔,刺啦。 又是一個雞蛋滑入了鍋里,喻臻幾乎要快樂地哼起歌了。 真爽啊,原來“為人師表”是這樣的感覺,當長輩真是太舒坦了。 殷炎看一眼他臉上得意又快活的表情,又看一眼鍋里形狀漂亮的荷包蛋,有些在意他之前說的話,問道:“你真的是老年……” “反正比你大很多就是了!”喻臻裝作不耐的模樣打斷他的話,把新煎好的雞蛋也裝了盤,指了指角落的櫥柜,吩咐道:“那個柜子,把里面的蒸鍋拿出來,早上只吃雞蛋可不夠。” 問題被打斷,殷炎又皺了眉,看他一眼,還是聽話地去拿了蒸鍋。 一頓早餐在喻臻不耐式教學和殷炎的沉默式打下手下很快做好了,被殷炎折騰得亂七八糟的廚房也被喻臻麻溜地整理好了。 兩人轉戰(zhàn)餐廳,開始吃早餐。 “你說說你,這一失憶,居然連飯都不會做了,還得連累我再教你一遍。”吃著早餐,喻臻越發(fā)來勁了,編起了新的故事,“就說問天宗不是什么好地方,教出來的子弟一個賽一個的虛偽無能,光會講些人生大道理,展望一些輝煌未來,一點都不知道要腳踏實地的過日子。修士修士,你先是普通人才能成為修士,連些普通人能做好的事情都不會,又能修好哪門子的仙。實力再強大,連人都不會做,遲早得被天道咔擦了,你們這問天宗啊,忘本了?!?/br> 殷炎本來正在試圖根據(jù)他的話分析收集出一些零散的信息,此時聽到這番話,手里的筷子慢慢放下,抬頭看向了對面正拿著包子邊啃邊搖頭晃腦的喻臻。 “怎么,覺得我說得不對?”喻臻卻誤會了他看過來的意思,想起自己入宗之后的生活,忍不住用力啃了一口包子,故意嘲諷問道:“問天宗挑弟子是先篩一遍資質,再探一遍身體情況,好的就收入內門,差一點的就逐去外門自生自滅,對嗎?” “不是自生自滅?!币笱追瘩g。 喻臻冷笑:“讓資質差的子弟給資質好的人做雜活,賺取那少得可憐的資源,沒人教導,沒人指點,這跟讓他們自生自滅有什么區(qū)別?” 殷炎又皺了眉,說道:“問天宗有專門的講道課堂,內門師長會定期去外門傳道,書閣也是開放的,外門弟子并不會無人指點。” “但想要人指點卻要付出高昂的代價,你們這些個高高在上的人,又哪里懂底層人物的心酸。”喻臻也沒了吃早餐的胃口,放下包子板著臉看向殷炎,以一個真正底層弟子的身份,質問他這個一宗之主,“你辦了課堂,但為什么沒有合理安排外門弟子的時間?推給他們做的雜活那么多,你要他們如何去平衡修道和工作之間的關系?還有那些所謂的內門師長,他們一個個心比天高,處處瞧不上‘凡人’,你以為他們會盡心教導那些不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外門子弟?你既然定了這樣的上幫下制度,為什么不派人監(jiān)督引導?” “至于書閣,你知不知道,那里是需要外門子弟用貢獻度去開啟的,而貢獻度要怎么來?當然是做雜活啊。可做了雜活,又哪里有時間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