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哪知卻做了東郭先生。 瘦小嶙峋的橘貓眨眼之間變作一只身長體壯的“花豹”,如小山一般壓來,頃刻間便要了自己性命。 想不通,不理解,為何善行卻無福報反致惡果? 這四位受害人,每個人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心頭所生都是怨氣。 魂有七靈,痛、怨、念、悔、癡、恨、癲。 人在這世上,唯有那最后一刻的心性遲遲不散,徘徊世間,久而久之便聚結(jié)成靈。 這四位滿心怨氣不解而亡的受害人,無一例外都生出了怨靈。 林愫收回引魂鈴,迎上宋書明探究的眼神,輕聲說:“四只怨靈,都在花面靈貍的體內(nèi)。” “我們都想錯了?!?/br> “渡鴉精連殺死人,東南西北各一,兩男兩女,老中青少各一,并不是為了做什么法陣?!?/br> “而是為了煉化法器?!?/br> “這個法器,叫做元皿?!?/br> 老李此時已走到二人身邊,聞言不解詢問:“元皿是什么?” 林愫眼含苦澀,解釋:“元皿,和陰山血玉倒有些相似之處,二者皆是極陰毒的法器?!?/br> 陰山血玉臭名昭著,須百余童男童女口含血玉,活人殉葬方能煉化。 元皿的名氣小上許多,要煉化,須得連續(xù)采集五只怨靈,兩男兩女一嬰孩,老中青少幼各一,再以法器吞噬收納怨靈,連收五只之后,法器滿載怨氣,就會像一只裝滿了怨氣的碗一樣,所以叫做“元皿”。 “我所知道的元皿,都是陶瓦所制。取一個瓦缽,一支陰沉木筷,將怨靈集結(jié)一處收入缽中,就成為一只元皿?!?/br> “如果不是花面靈貍滿身怨靈,身上血rou盡失,皮毛如外套一樣掛在身上松松垮垮,我也不會想到,渡鴉精竟然將花面靈貍煉化成了,一只元皿?!?/br> 宋書明張口結(jié)舌,滿心疑問竟不知從何問起,心頭一片茫然,半響,脫口問道:“那花面靈貍,還活著嗎?”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問出這樣一句,卻沒想到林愫反像松了一口氣,說:“靈貍身上只有四只怨靈,還差一只。煉化應(yīng)當還未完成,靈貍應(yīng)當,還活著。” 雖然活著,卻也離死不遠。林愫擺擺頭,不愿深想,左手捏訣,右手從隨身的麻布小袋中掏出一支陰沉木筷,蘸上水牛血。 林愫轉(zhuǎn)頭問老李:“李警官,受害人的生日,你有嗎?” 老李還真在手機備忘錄里留了幾個人的基本信息。 林愫接過一看,口中默默算出生辰八字,一一畫在黃紙符上。她左手捏訣,又把寫上了生辰八字的黃紙符,放入引魂鈴中。 引魂鈴在她腕上輕輕搖動,方才還靜謐無風的電梯井內(nèi)不知從何處開始,漸漸刮起了一陣陰風,越刮越大,吹得幾人衣袖袍角獵獵作響。 金剛籠持續(xù)發(fā)出的金光,慢慢像在籠罩在霧氣之中。身邊的薄霧來得突然,幾秒鐘內(nèi)便將三人牢牢鎖在這一片茫然之中。 林愫宋書明與老李,后背靠著后背站成了一個三角形。林愫握緊了金剛杵,又遞給老李和宋書明一人一只巴掌大的桃木小劍防身。 三人不敢松懈,靜靜等著,不過數(shù)十秒后,霧氣漸濃,三人身邊不知何時竟憑空生長出三棵垂柳,面前雖無人影,卻聽到了篤篤篤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人的心尖。 ☆、 驚險 宋書明好歹曾聽林愫講過怨靈出世的情形, 心里多少還算有個底。 老李卻是第一次見識這般招魂見鬼的場面,若說不怕就是在騙人, 手里雖然緊緊握著桃木劍, 另外一手卻忍不住往腰間的槍上靠。 “來了?!绷帚旱驼Z,仿佛為了映襯她所說的話一樣,下一秒鐘, 三人面前就出現(xiàn)了四個鬼影。 東南西北各站一人,鐵青著臉,面色慘白,直勾勾盯著他們。 老李強壓住幾欲脫口而出的驚叫聲,集中注意只等著林愫一聲令下便動手。 林愫卻像并不著急, 手腕上的引魂鈴一直在搖,鈴音不停, 右手握著金剛杵, 在胸前上下左右揮動,像是在重復(fù)著一個圖案。 她動作越來越快,金剛杵像有了生命一樣飛快在空中舞動,拖出一道道金光燦燦的尾巴。 那四個人影果然被林愫手上的動作吸引了過去, 漸漸從老李和宋書明面前離開,聚到了林愫的身前。 林愫手上動作不停, 口中低語出聲, 像在輕吟淺唱一樣:“怨靈千劫,尤不盡數(shù),云舍無漏, 何緣可解?” 怨靈不過是抹記憶,靠的就是咽氣前那口怨氣。怨氣既生,無藥可解,是必要勾魂索命才肯善罷甘休的。 可是唯有一物,人人皆有,無處不在,卻能克世間萬物。 時間。 怨氣怨氣,一口氣而已,又能夠撐得多久? 林愫不愿與怨靈正面相敵,擔心鏖戰(zhàn)之下傷及老李和宋書明,只能想一個巧辦法,盡全力去拖延時間。 她用金剛杵畫出定身符,口中再吟唱兩聲安魂曲,將四只怨靈鎖在身前不得移動。 四只怨靈像是沒有意識到宋書明和老李的存在,只在她身邊徘徊不去,果然不過前后數(shù)分鐘,怨氣被時間沖淡,那四個若隱若現(xiàn)的怨靈鬼影就在林愫身邊的茫茫白霧之中逐漸變淡,直至透明。 老李和宋書明幾乎同時長出一口氣。宋書明轉(zhuǎn)身一看,一直躺在籠中的花面靈貍微微動了動前爪,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睛。 靈貍雙目已盲,原本清澈透明的眸子已經(jīng)蒙上一層血霜,鼻尖仍有傷,耳朵卻還算靈敏,聽到了動靜嗚咽著向林愫和宋書明這邊挪動。 花面靈貍前爪撐地,勉力抬起上半身。剛才平攤在地鼓起一團的肚皮底下,出溜一下竟鉆出一只虎皮色的花貓來。 林愫定睛一看,那花貓黃底褐斑,皮毛水潤,足尖有利爪,身形流暢像一頭縮小了很多倍的花豹子,面孔圓圓下巴尖尖,兩只灰耳頂上一簇白毛,活脫脫就是花面靈貍的樣子。 “她認出我們來了,這是她的孩子。”林愫說。 花面靈貍能以氣息辨人,沒想到時隔多日它竟然還能認出宋書明和林愫來,甚至抬起身子放幼崽出來與他們相見。 宋書明眉頭緊鎖,這般做法,倒像是在托孤了。 “你不要著急,我們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一定會救你們母子出去?!彼笃鹉懽?,伸手進籠,順著靈貍的背脊輕輕撫摸。 花面靈貍輕輕一顫,像是疼痛似的瑟縮一下,半響埋下頭去,眼皮閉緊,大滴大滴淚珠從中滾落。 那小靈貍就在母親和宋書明身邊徘徊,見母親落淚還當是宋書明欺負了她,小小嗷嗚一聲便兇狠撲在了宋書明手上,抱著他手腕就一陣啃咬。 小靈貍分明連牙都未出,卻仍咬得宋書明腕上一片紅痕。 林愫忍俊不禁,咯咯笑出了聲,也伸手進去將二人分開。她心知多半無用,卻仍是試了一試,想將幼貍從金剛籠中抱出。 金剛籠欄桿不過十厘米寬,貓頭尚未鉆出便已卡住。她來回多換了幾個角度,都未能成功。 宋書明抬頭環(huán)顧四周,說:“不如我來試試,用軟梯爬進去。” 那軟梯自上而下,像是從電梯之上的一樓某處一直垂落到地面。結(jié)實倒是十分結(jié)實,就是不知長度是否夠用。 老李和林愫拽住軟梯的末端,拼命朝著金剛籠這邊拉攏,原本緊貼墻面垂直的軟梯,此時被拉得傾斜。上端仍在一樓某處掛著,下端卻靠在金剛籠的旁邊,斜斜拉出一長條直線。 軟梯從金剛籠底部往上斜著穿出,像拉了一條自腰部穿出的對角線! “不夠?!崩侠钫f。宋書明如果從他和林愫拉著的這端軟梯底部,斜著向上爬,軟梯并不與金剛籠貼合,爬到兩米高的地方,金剛籠與傾斜的軟梯就漸漸分開。 等宋書明爬到與金剛籠的欄桿等高的地方的時候,軟梯與籠子中間已拉出將近兩米的距離。 軟梯柔軟,又無法借力,想憑空躍過那兩米,難度極高,還極容易失手撞到豎起的欄桿受傷。 籠中的花面靈貍不知幾人進展,只聽三人左一言右一語爭論不休,此刻心情煩躁不安,幾次將幼貍頂在背脊朝上跳躍,像是想盡力將孩子頂出。 宋書明心下焦急,催促老李與林愫兩人拽住軟梯的底端在地下大幅度的左右跑動,像蕩秋千一樣將宋書明連人帶軟梯蕩來蕩去。 宋書明瞅準時機,便趁那軟梯蕩得最靠近金剛籠的那一瞬間,深吸一口氣大腿猛力一蹬,縱身往外跳出。 咣當一聲巨響,宋書明胸口劇痛,狠狠撞在金剛籠的欄桿之上。 他眼冒金星,呼吸憋悶,連連咳嗽數(shù)聲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宋書明方才那一躍,正撞在欄桿頂端,此刻像一張折疊的賀卡一樣掛在欄桿上。 林愫在下面看得驚險焦心,半點聲音也不敢發(fā)出,直到宋書明慢慢挪動身子,從欄桿上慢慢翻轉(zhuǎn),雙手仍掛在欄桿上不敢放松,身子半吊在空中,整個人保持做引體向上的姿勢。 “快些,他撐不了太久。”林愫催促花面靈貍,宋書明保持這姿勢很費體力,他們時間不多,分秒都很寶貴。 花面靈貍嗚咽一聲,含著眼淚認真舔著幼貍?cè)砩舷隆S棕偛辉鸽x開母親,喵嗚叫著往花面靈貍身上蹭滾撒嬌,花面靈貍猶豫再三,終究還是狠下心來,將幼貍頂在頭上,拼盡最后一分氣力,后腿直立站起身來,將幼貍猛地向上一送。 幼貍借著花面靈貍的推力一躍而上,輕輕松松扒住宋書明的褲腳,順著他長褲爬到腰間,再四爪緊緊抓住他腰間衣服爬到宋書明的肩頭。 幼貍轉(zhuǎn)頭看向母親,連連喵嗚數(shù)聲,叫聲凄慘哀傷,像是不忍與母親離別。 花面靈貍也回它幾聲短促的鳴叫,催促它快些跟著宋書明離開。 宋書明焦急萬分,不敢再拖延,雙臂發(fā)力向上拉伸,正準備翻身從欄桿內(nèi)出來,便是此時,三人頭頂?shù)碾娞?,突然發(fā)出轟隆隆的一聲巨響。 林愫抬頭一看,方才還穩(wěn)穩(wěn)停在三層以上的電梯,竟然像是突然之間被啟動了一樣,正在他們頭頂搖晃不定。 “電梯!”林愫驚呼出聲,難道樓上有人正在惡意剪斷電梯鋼纜,讓電梯墜落砸死他們? 宋書明聽到她聲音下意識向上望去,轉(zhuǎn)頭安慰她道:“放心,電梯有安全鉗,就算是鋼纜斷掉也不會墜落的?!?/br> 他說的不錯,電梯不過搖晃一下便停下,并未再聽到鋼纜斷裂的聲音。幾人略松一口氣,正準備繼續(xù)相救花面靈貍,哪知就在宋書明翻身躍出的這一刻,頭頂?shù)碾娞菥谷粏恿耍?/br> 不僅僅是啟動,那電梯分明正在以比平時快出數(shù)倍的速度向下行駛,眼看就要將掛在欄桿上的宋書明和幼貍砸成rou餅! 電光火石之間,宋書明來不及翻出金剛籠,只得轉(zhuǎn)身向籠內(nèi)跌去,頭皮幾乎擦過砸下來的電梯底,正好落在前來接他的花面靈貍背上。 電梯砸向金剛籠,巨響震得林愫頭暈?zāi)垦子@,狠狠抱住腦袋半響才睜開眼睛。 那金剛籠只為圈住靈獸,鋼內(nèi)摻了金粉,并不十分堅硬,此時眼看已經(jīng)支持不住仍在繼續(xù)下壓的電梯倉,數(shù)根金剛欄桿已從中間斷開。 宋書明和花面靈貍正站在兩根被壓彎的欄桿中間,一左一右,拼命向外拉這欄桿。 老李和林愫見狀急忙跟上,三人在一邊,靈貍在另外一邊,用盡全力想將這欄桿中間的縫隙拉寬一些,那花面靈貍緊緊咬住欄桿,目呲欲裂,滿口利齒似已崩裂,嘴角淌出涎涎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 帶孩子半點不敢松懈。 北京那場雪,地下積了些積水。 女兒好奇踩水,鞋子濕了,臟水進了指甲,竟然發(fā)炎了。 今晚還有一更。元皿這個小故事終于結(jié)束了,每次寫到主線就比較陰暗。 下一個小故事我個人非常喜歡,非常歡快的娛樂圈故事。 ☆、 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