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進(jìn)了自家小院,院子和客廳里都沒人,他想到厲承勛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下意識推開了好幾年沒有涉足的區(qū)域,他即便是回家,也是和妻子分房睡,這間主臥,是妻子一個人的臥室。 臥室面對床的墻壁上,是兩人的黑白結(jié)婚照,各自都穿著軍裝,她還綁了倆當(dāng)時很流行的麻花辮,正值大好年華,他們是經(jīng)媒妁之言認(rèn)識和結(jié)婚的,他不善言辭,她也是內(nèi)斂的人,兩人日久生情,日子平淡寧靜,擁有時,并不覺得這樣的婚姻狀態(tài)有什么好的,失去時,方覺得那時平淡才是真,才讓人懷念…… 知道薄文敏的存在后,兩人從相敬如賓到相敬如冰,一年到頭也說不上一句話,老爺子在的時候,兩人還會做些表面功夫,老爺子不在了,他干脆長期呆在軍區(qū)不再回來,而她,也從來不會為他送一些衣服和三餐之類的,其他妻子會為丈夫做的,她全部都不會去做,甚至,在一些需要她出席的晚會上,她也不會賞臉,把自己悶在家里,過著尼姑一樣的日子,封閉自己內(nèi)心。 這張結(jié)婚照,從結(jié)婚就一直擺在那里,玻璃鏡面木頭框,照片上白的地方已經(jīng)發(fā)黃,鏡面上,卻一塵不染。 他心里一動,洗手間的門被推開。 擦著頭發(fā)的中年女人走出來。 他們早已過了最好的年紀(jì),頭上華發(fā)已生,她不像時下那些女人去染發(fā),就連jiejie薄書容頭上也不見一根白發(fā),jiejie是喜歡打扮的,而他這位夫人,卻從來不會修飾自己。 她就是她,很真實(shí),很自然。 抬頭看到他,腳步停了下來,“有事?” 冷漠的眼神,冷冰冰的語氣。 薄弈心里一堵,但還是問了一句,“怎么現(xiàn)在洗頭發(fā)?” 尚禾筠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話,她道,“我有偏頭痛,白天洗頭發(fā)比較好?!?/br> “什么時候染上了偏頭痛?”薄弈詫異。 尚禾筠眼里劃過一抹冷諷,“十幾年了大概。” 薄弈,“……” 兩人心里,都有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和對彼此的陌生感。 身為夫妻,十幾年來,過得比陌生人還不如。 還是夫妻嗎? 有意思嗎? 鬼使神差的,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頰,薄弈想到了厲承勛那些話,他不確定,她相思的,是他,還是另有其人? 眸子一閃,他說道,“你,想跟我離婚嗎?” 尚禾筠握著毛巾的手指一緊,頭發(fā)被拽掉了好幾根她也不覺得痛,她垂下眼睫掩住眸底激烈翻滾的情緒,腳步沉重,緩緩的走到床前,坐下時,她的力氣已經(jīng)全部抽走,只剩下一具軀殼。 離婚! 他要跟他離婚嗎?他終于忍受不了她了? 呵,她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要提出這句話來。 她可真傻,等了他十幾年,想著在臨死前,兩人的關(guān)系總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即便是死前一天,能夠迎來兩人的冰釋前嫌,她死而無憾了。 傻!太傻了! 這一輩子,過得可真是失?。?/br> 薄弈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妄圖從她平靜的外表,看出一點(diǎn)她的內(nèi)心世界。 可是,一切都是枉然。 她的內(nèi)心肯定跟表情一樣平靜。 他握緊的拳頭狠狠砸在鏡框上,鏡子上染了血,破裂成碎片,嘩啦啦掉下來。 里面的照片,也被玻璃碎屑刺破了一個長條形的窟窿,恰好,在兩人中間,像是一道分水嶺。 尚禾筠抬頭看了眼,嘴角挑起一道似哭似笑的弧度。 “好,離婚?!?/br> 輕輕卻堅(jiān)定的三個字,像是驚雷,在耳邊炸開。 薄弈痛得耳朵近乎失聰,嗡鳴聲逼人發(fā)瘋,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她,可她那張冰冷的臉上,沒有一點(diǎn)情緒外泄,好像,渾然不在乎。 他只是下意識的一問,問完就后悔了,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他最后僅有的一點(diǎn)念想,也沒了。 他不想再做無謂的努力了,這樣對彼此,都是最好的結(jié)局。 就這樣吧。 他點(diǎn)了下頭,跟她說了同樣的三個字,“好,離婚?!?/br> 想到了同樣在軍中的兒子們,他道,“等兒子們休假,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跟他們說下這個事情……” “不必了。”尚禾筠不在意道。 “你說什么?”薄弈聲線緊繃。 “老大之前休假回來時,跟我說,建議我們離婚,想必,他們?nèi)齻€都通過氣了?!?/br> 薄弈眼角抽搐,兔崽子們竟然敢這樣說? 所以現(xiàn)在,離婚,就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尚禾筠迅速的擦完頭發(fā),胡亂弄了兩把頭發(fā),然后拉開衣柜,將里面的幾件衣服整理到行李箱里,行李箱之前就裝好了,好像是隨時打算離開一樣,這一幕,將薄弈的眼睛再次刺痛了。 “你……”你隨時都打算著跟我離婚? 這句話還沒問出來,就聽到她開口道,“你打完報(bào)告叫我一聲,我們?nèi)マk理手續(xù)。” 拉著箱子就要離開,薄弈的心臟被撕扯得難受,“你去哪里?” “老大在外面給我買了房子,我搬過去住?!?/br> 薄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他回來之前,毫無準(zhǔn)備,那句話,也是為了探測她的內(nèi)心才問的。 誰知道,竟然,竟然會到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 她已經(jīng)走出了臥室,這間原本空間逼仄的臥室,突然間空曠得讓他覺得四處都在漏風(fēng),他整個人都失去了溫度,手腳冰冷,心更冷,像是破了個洞,風(fēng)呼呼的往里吹。 他大腦一片空白,聽到臥室門輕微的砰的一聲,他突然驚醒,跑出去,拽住女人的手腕。 尚禾筠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往后倒在他懷里,他的懷抱,有點(diǎn)冷,握著她手腕的大手,也冷得出奇。 她想要直起身,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你要去兒子們給你買的房子,還是要去你情人那里,尚禾筠,我們還沒離婚,你就給我戴綠帽?” 尚禾筠怔了片刻,然后滿眼彌漫上失望之色,“薄弈,別讓我看不起你?!?/br> 想要離婚,卻不肯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偏偏來冤枉她,想要在申請離婚報(bào)告上,黑她一筆? 她怎么不知道,這個男人,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齷齪? 以前的他,真正的,成為了以前。 再也回不去了。 離婚,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她狠狠的推他,想要盡快離開,可是,那兩只手像是鐵鉗,緊緊的將她禁錮,男人的聲音冷酷無情,“你看不起我?有了新情人,是該看不起我這個窮軍人,尚禾筠,告訴我,你們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滾!別碰我!滾開?。 ?/br> ‘啪’的一聲,尚禾筠的手扇在了他臉上。 兩人都驚呆了。 自從結(jié)婚到分居,兩人從未紅過臉,更別說動手了,就連分居,也是彼此無言,默默分開,默默冷戰(zhàn)。 這是她第一次打他。 看看他把她逼到了什么份兒上! 她眼眶通紅,可是堅(jiān)強(qiáng)的她,不肯滴一滴眼淚,瞪著他,“薄弈,我真后悔嫁給你!” 薄弈心神一震,愣愣的看著她帶著很意的面龐。 趁他怔愣,尚禾筠掙開,拉著箱子離開。 大門口,遇到了魂不守舍的薄書容,兩人撞了一下,薄書容擰眉看向她,還以為是家里不長眼的阿姨,沒想到,竟然是尚禾筠。 而且,尚禾筠竟然還……哭了! 這個女人,薄書容從來沒見她掉過淚,今天是怎么了? 尚禾筠低頭狼狽的急急走出去。 薄書容眨了眨眼,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事情,看著她的背影和她手里的拉桿箱,她這是要去哪兒? 堪堪回頭,看到同樣失神杵在門口一臉悲痛的薄弈,他蹲下身,雙手拽著頭發(fā),一副抓狂的樣子。 而他的手,竟然在流血。 薄書容連忙跑過去,“你手怎么了?你們倆打架了?” …… “不可能!”正在給薄弈上藥的薄書容,聽到他說尚禾筠外面有了人,她下意識道。 “怎么不可能?”薄弈諷刺道,一臉煩躁的再次捶了下頭,“我真是個傻子,要不是承勛提醒我,我還被蒙在鼓里……” “承勛?”薄書容再次震驚,這事承勛知道? 他知道的,就應(yīng)該是真的。 真是想不到,尚禾筠竟然會在外面有人。 提到厲承勛,薄弈又想到他交代的事情,“姐,你離婚的事情,遇到麻煩了?” 薄書容詫異看他,“你怎么知道?也是承勛告訴你的?” “你別管是誰跟我說的,我就問你,你到底要不要離婚,要離婚,我?guī)湍?!所以,如果你有難言之隱,一定要跟我說,不要讓我最后知道,會很棘手?!?/br> 薄書容覺得很羞恥,恨厲承勛多管閑事,為什么要跟薄弈說這些? 薄弈剛才那么恨尚禾筠,說她在外面偷人,而她呢,她跟歐道奇那么多年…… 薄書容說不出口。 她干巴巴道,“我暫時不想離了,你別管我的事。” 薄弈擰眉,“怎么又不離了?你在厲家,還圖什么?你以前顧及承勛,現(xiàn)在他都不算厲邵元的兒子了,你還有什么好眷戀的?離!這婚一定得離!” “你有病??!你離婚為什么一定要拖著我一起?要離你自己離!” “你……”薄弈氣毀了,是她自己跑回娘家,說要離婚的,他表示支持,還有錯了? 冷靜了一下,博弈看著薄書容,想著厲承勛的話,考慮著,她到底,有什么難言之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