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蔓見過爹爹。許久不見爹爹,近日來爹爹清瘦了不少?!?/br> 羅蔓走進(jìn)屋便看見二老爺正靠在一張圓椅上,身旁蘭姨娘正親自伺候他用茶。 “嗯?!?/br> 羅渚本來被蘭姨娘挑唆的見到羅蔓便來氣,但見羅蔓方才進(jìn)屋來一路十分規(guī)矩。 而且還知道向他問好,似乎絲毫沒有因為無故被他叫來而該有的緊張失措的狀態(tài),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便是羅渚現(xiàn)在的心情了。 羅渚此時想要責(zé)怪羅蔓,卻不知要怎么開口,那蘭姨娘跟在羅渚身邊多年,又怎么會不知道他的性格。 羅渚向來就是個吃軟的主,羅蔓來這一招,那羅渚自然心軟了,但蘭姨娘可不是吃素的。 “四小姐來了,老爺,今天這事我也不怪四小姐,依奴婢看這便算了吧?!碧m姨娘接過了羅渚的茶杯,對著羅渚柔聲道。 那一張略微紅腫受傷的臉呈現(xiàn)在羅渚的面前,但即便受傷,蘭姨娘的臉依舊十分美艷,不過卻因為那臉上的傷看起來更加引人憐惜了。 “哼!算了?這世上沒有這么容易!今日她尚且敢這么輕看你,若是再縱容她,還不無法無天了!你還不快向你蘭姨娘磕頭道歉!” 羅渚這人,資質(zhì)平庸不說,還是個非常好面子的人。 方才他答應(yīng)過蘭姨娘要教訓(xùn)羅蔓,那蘭姨娘只要提醒一下他,羅渚自然就會想起來要教訓(xùn)羅蔓的事情。 “爹爹真愛開玩笑,蔓何時曾得罪過姨娘呢?蔓許久不曾見您,今日終于得見了,好端端的爹爹將我叫來,便是要訓(xùn)斥蔓兒嗎?” “況且凡事卻有理法,不說我沒有得罪蘭姨娘,即便真有其事,按照尊卑也不該是我向姨娘請罪才是?!?/br> 羅蔓自然是知道蘭姨娘心里的小九九的,她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還想要在二房繼續(xù)作威作福。 如今二太太走了,二房的事物便是蘭姨娘在管著,既然想要管事,自然就要先服眾。 所以蘭姨娘現(xiàn)在要教訓(xùn)羅蔓,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早上羅蔓無視她的舉動,無非是要挑一個軟點(diǎn)的柿子去殺雞儆猴,羅蔓又正好在這時候出頭罷了。 依照羅蔓更深的想法,那二夫人今年內(nèi)必定是要回羅府的,蘭姨娘今日的做法雖然有計劃,不過看起來也有些著急。 這樣一來,便能推測出一二,怕是就算二太太回來了,蘭姨娘也不會甘心交出二房的權(quán)利,所以現(xiàn)在才急著制服二房的人,好為以后做打算。 若不然,一個姨娘再受寵,但和一位小姐杠上其實也不會討到什么好。即便將來采薇就算是發(fā)達(dá)了,但現(xiàn)下看來那八字還是沒有一撇的。 “老爺?!敝灰娔翘m姨娘聽了羅蔓反駁的話以后,馬上便淚眼汪汪的看向羅渚,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混賬!你蘭姨娘又不似那些外面賣身來的。她本是正經(jīng)人家出來的,本來就比尋常的姨娘多些體面!你卻將她當(dāng)做那些下等人來看,這怎么一樣!” “你今日不敬你蘭姨娘,公然當(dāng)著下人的面讓你姨娘丟了臉面,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果然,羅渚是吃不得這一套的人,見了蘭姨娘一流淚便忍不住的去指責(zé)羅蔓起來。 羅蔓聽著羅渚一口一個賣身、下等人,心下雖然知道他是沒經(jīng)過腦子的氣話,但心里還是不免心寒,畢竟她的生母蘇姨娘也是羅渚口中的‘賣身來的下等人’。 “老爺是明白人,肚子里墨水道義自然比女兒多。蔓雖書讀的不如您多卻還明白,這家中真正能算上蔓長輩的,便是老爺太太和老太太們?!?/br> “對蔓兒來說,即便是生母都只能叫做外人,因為她們都是姨娘。朝歌這么多年來奉行的便是這些禮儀,蔓從小就是受著爹爹母親的教誨,所學(xué)的也都是這些道義?!?/br> “卻從來不知道何時那些姨娘,也能做我的主,叫一個正經(jīng)小姐下跪磕頭了。” “你!”羅渚被嗆了一句,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畢竟羅蔓說的的確是有道理的,在朝歌,姨娘從來都只是比那些下人高一些等級罷了,按照道理確實是不能叫一個小姐給姨娘下跪的。 即便是小姐得罪了姨娘,也沒有下跪道歉的說法。 聽著羅蔓一套一套的道理拿出來,蘭姨娘此時的呼吸也變得粗了起來。她看著羅蔓的眼神簡直就好像要將她千刀萬剮一般。 雖然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做了姨娘,卻討厭別人將她的身份說出來,這本來就是在當(dāng)面侮辱她。但她是姨娘這件事情卻又是事實,她偏偏還反駁不了。 “姨娘要我下跪,莫不是要做誥命夫人?” 羅蔓不去理會怒火沖天的蘭姨娘,突然的話風(fēng)一轉(zhuǎn),朝著蘭姨娘輕輕一笑說道。 “小姐這是在說什么話!奴婢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又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呢!”蘭姨娘聽見羅蔓這句話,心里頓時一驚,說道。 羅蔓說的誥命夫人是朝歌歷史上有過的事情,在戲文里也曾有說過。 在朝歌,是有過一個姨娘成為誥命夫人的故事,那卻是她女兒為那位夫人求的。 這是一位官員的庶女成為了皇子寵妃,最后為自己生母求了一個誥命回去的故事,隨著那位庶女的得寵,那庶女的母親最后也被抬了平妻。 但在貴族中,這種提拔妾侍的故事并不受到歡迎,因此高門小姐一般不會知道這些戲曲。但上輩子羅蔓無意間就聽到過,所以才會知道。 但羅蔓此時見蘭姨娘的反應(yīng)便知道,她就是打的這個主意的。 “老爺!”被看穿了的蘭姨娘此時內(nèi)心驚慌的不行,只好向羅渚求助道。 “夠了!羅蔓下去!我不想再見你!” 蘭姨娘的打算,其實未必就不是羅渚的打算,因此羅渚也有些慌了,于是他生怕羅蔓知道些什么的,直接揮手要羅蔓離開。 “爹爹不愿意見我,那蔓便下去了,爹爹保重身體?!?/br> 羅蔓心里雖然不喜羅渚,但表面功夫,多做些總不會錯。 畢竟羅渚是不會動要害她的念頭的,羅家的女兒,即便再沒用也還能嫁人不是么。 如此,本來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的羅蔓,便這么輕輕松松的回到了自己的曲溪樓。 第31章 骨冷魂清如夢醒 “小姐,該起了,不要睡多了,晚上怕會睡不著?!?/br> 杏雨撩了羅蔓床上的簾子,對著正午睡的羅蔓輕輕喚道。 “什么時候了?”羅蔓有些迷糊的看清了來人,睡眼惺忪的說道。 “寅時都過半了,再一會兒該吃晚飯了。”絲竹圍過來,幫著杏雨伺候羅蔓起床,邊說道。 “都這時候了,冬日里天黑沉沉的,蒙頭竟睡了這么久。”羅蔓配合著兩人從床上下來,說著。 “前幾日老爺去了平陽候府,親自去請二夫人回來,方才二太太便跟著老爺回來了。”絲竹說道。 “回來了?那邊有什么動作沒有?”絲竹的話顯然引起了羅蔓的興趣。 “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說是蘭姨娘被關(guān)了禁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絲竹沒有保留的將事情的經(jīng)過對羅蔓說道。 “這次倒是意外,蘭姨娘被關(guān),我們老爺居然也沒鬧,這么順著二夫人真是叫人詫異?!毙佑暝谝慌愿袊@道。 羅蔓見杏雨感嘆,也不瞞著她們,開口直接解惑道:“既然老爺有辦法叫二太太回來,必定是有過約法三章的,二太太不回來,他也無法與老太太交代。” “這年要想過下去,可不得付出點(diǎn)代價來。” “這下二老爺可是妻管嚴(yán)了!”絲竹有些好笑的說道。 羅蔓聽著絲竹的話,覺得她說的十分準(zhǔn)確,也噗的一聲笑了,“可不是么?!?/br> 屋子里熏了香,羅蔓穿戴好了衣飾,往日她坐的獨(dú)板屏榻上已經(jīng)放上了精致的皮毛,坐上去暖暖的。 絲竹為羅蔓拿了本書閑看著,還未曾翻兩頁書,就見念夏匆匆的跑進(jìn)了屋來,“外面下雪了!” 羅蔓順著念夏的聲音望去,只見念夏身上沾著些許半化未化的雪花,她一張臉被凍得有些紅,進(jìn)了屋還蹦跶了兩下。 “將近年關(guān)了,可不該是要下雪了么。俗話說瑞雪兆豐年,是好兆頭呢!”杏雨笑道。 “什么好兆頭啊,你不說這個,我還忘了這事兒呢。哎!”念夏聽了杏雨的話,有些猶豫,眉眼間帶著不忍,說道。 “怎么了?你這丫頭平日瘋瘋癲癲的,居然還會有愁的時候?!毙佑暌娏四钕牡谋砬椋蛉ぶ?。 羅蔓也有些好奇的看著念夏,想要聽聽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兒才會這樣嘆氣。 “大過年的,說來晦氣,不說也罷?!蹦钕淖灶欀阶肋厼樽约旱沽艘槐?,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有些不想回憶的搖頭說道。 “你這人真沒勁,好好的話只說一半,平白的引人好奇?!?/br> 杏雨聽了念夏的話,就有些惱了。 羅蔓也有些好奇,絲竹在她身邊也是同樣的心情,于是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別看我們偌大的羅府,真有什么消息不過半日便能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了。好事壞事不過遲早要知道的,又有什么好瞞的?既然我們好奇,你便只管說來就好?!?/br> 絲竹走到念夏旁邊也坐了下來,說道。 “那我可就說了,若是聽了心情不好,可不能賴我呀?!蹦钕恼f道,還輕輕的瞥了羅蔓一眼。 見羅蔓依然是微笑著,并沒有打算不聽的樣子,念夏便將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是三房的白姨娘今早沒了,平日好好的一個人就這么平白無故的沒了。 這也不免叫人感嘆這世道薄涼,想那白姨娘往日也算是三老爺心尖尖上的人了,如今還不過是一卷鋪蓋就完事兒?也不知道如今正葬在哪抔黃土之下,說來叫人心寒。 羅蔓聽了這件事,一時也沒有了心情去看書了,想來各人是有各人的命,凡是上天注定的事,單靠凡人的力量是如何也不能反轉(zhuǎn)的。 因為她知道事情大概是個怎么回事,故而更加的沉默。 “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也是可憐?!毙佑暌驗橹笆桥c白姨娘接觸過的,因此不免也為她感嘆一句。 “熟不知這對她來說究竟是可悲,還是解脫呢。” 羅蔓將書放到了屏榻上,自顧的從榻上下來,一雙腳上睡鞋沾地,踩在厚重的地毯上,絲毫感受不到寒冷。 “哎,姐兒一時犯的什么傻,外邊正飄著雪呢!”念夏見羅蔓起身就要往外頭走去,急忙地說道。 屋里的丫鬟們見了羅蔓的模樣也個個的都有些奇怪,趕忙的要去攔正要掀簾子出去的羅蔓。 “小姐,現(xiàn)在大冷天的,這是要去哪里,就算是要出門也好歹多穿些才好,這大過年的若是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絲竹一手牽住了羅蔓,誰想她說的話羅蔓卻好似什么都聽不見似的,一時間嚇壞了屋里的眾人。大家急忙的就圍了上來,個個都看著羅蔓不知道如何是好。 “壞了,都說富貴人家命格輕愛沾惹些東西,我瞧著姐兒這樣莫不是魔怔了?”杏雨睜著大眼睛看看身邊的丫鬟們,說道。 “這可是怎么辦啊?小姐,您可別嚇我們啊,好歹回句話呀!”絲竹聽了杏雨的話,立馬就急了,牽著羅蔓的手都不覺得緊了幾分。 “什么魔怔不魔怔的?大白天的,哪里就這么邪乎了?我不過在想些事情,一時入了迷忘記了旁的事情罷了。好端端的,你們一個個自己嚇自己很好玩兒嗎?” 羅蔓倒不是沒有聽見她們說話,不過是將話從耳邊過了,半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自家丫鬟們的話。 方才被絲竹掐的出了思緒,回頭一聽卻發(fā)現(xiàn)丫鬟們在談?wù)撘恍┯械臎]的,一時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為我去拿件斗篷來,我去湖邊坐坐?!绷_蔓對著絲竹她們說道。 屋內(nèi)的眾丫鬟們見羅蔓有了反應(yīng),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本來大冷天的出去本不是太好,怕會生病,但此時見羅蔓沒有事兒,大家也都放松了過來,又見羅蔓只是去附近走走,一時都不敢有什么反對意見,于是趕緊的都張羅起來。 “不過是出去走走,不用太麻煩,只絲竹和我去就好,這么近的距離,院子里向來又沒有外人,你們都跟著,我反而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