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連西西常說尤好傻,但這種情況,她腦袋再不靈光也能察覺到氣氛的微妙。 下一秒,尤好猛然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尤好在前頭不要命地跑,一張小臉繃得死緊,身后一幫人追。也不管跑到哪,就是一個勁兒悶頭猛沖。跑過幾條走廊,大廳燈光突然出現(xiàn)在前方,她心下一亮,當(dāng)即朝那邊沖。 ——沖的太快沒來得及剎車,又撞上剛進門的一撥人。 幾個人穿一身黑,尤好壓根沒看清,只覺得自個的小身板像是撞上一堵墻,被撞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痛得她鼻尖泛酸。 她還沒站起來,其中一個穿黑西裝、身材魁梧的男人上前,似乎想要把她拎起來。 “慢著?!?/br> 一聲喝止,尤好覺得有點耳熟,抬頭看去,愣住。 正中間的人,也是她撞上的那位,正是孟逢。 身后,卷毛那幫人恰好趕到,孟逢看看他們,再看看坐在地上稍顯狼狽的尤好,不需想,沖保鏢使了個眼色。 閑雜人等自有人處理。 高大挺拔的孟逢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發(fā)愣的尤好。她的手掌撐著冰涼的大理石地面,正昂頭看著他,那張白嫩的臉上寫滿了呆滯。 ……就這傻不拉幾的,還敢在這種地方浪? 孟逢還是頭一回,剛進這種地方的門就想抽煙了。他緩緩蹲下身,凝視著尤好,忍住了敲她腦袋的沖動,“這就是你說的好好讀書,嗯?” 第4章 夜色在車外勻速倒退,玻璃窗上劃過一道道斑斕光影。 尤好點開手機,對話界面最后一句是她發(fā)給連西西的消息:“我有點事先走,你早點回去,看到消息給我打個電話?!?/br> 連西西不知和余元掰扯清楚沒有,暫時沒有回復(fù)。 收好手機,尤好瞧瞧往旁邊一瞥,孟逢那張俊俏的臉,沒表情時側(cè)面線條很有幾分嚴(yán)肅。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視,他余光掃過來,尤好慌忙移開視線。 “你成績是不是很差?” 他突然的發(fā)問,教尤好愣了愣。 “?。俊贝粽朊?,尤好眼睛微瞠,“我沒有,我成績很……”話到這里,意識到自己著急的語調(diào)太不謙虛,她稍作停頓,壓下音調(diào),莫名委屈:“我成績還不錯?!?/br> 孟逢依稀記得黎助理和她們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談完后,私下跟他匯報時好像的確說過諸如她成績好、安分乖巧之類的話,但這時候還是不給面子地拆臺,“你似乎是高三生,不備考,大晚上在這種地方混?” “是、是因為同學(xué)過生日,所以才來……” 他聞言皺眉,“生日不在包廂里好好待著,跑來跑去橫沖直撞干什么?” “有點,嗯……有點別的事情,是誤會?!庇群貌恢涝趺唇忉屇侨撕孟裣胝{(diào)戲她,被她打了一下,狂奔是為了甩開他們,干脆含糊帶過。 卷毛是余元的朋友,尤好跟余元不熟,連西西卻跟他熟。他那些朋友——包括但不限于卷毛——在她看來都挺難理解的,她跟他們著實不是一路人。 像剛才這種“矛盾”,尤好知道單憑自己就只有受欺負的份。要是連西西或者余元在,他們哪會這么明目張膽的,還伸手碰她? 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說。等跑出那個昏暗角落,和連西西或者余元碰頭了,有什么事才好談。 沒想到會碰上孟逢,這是真正的意外。 尤好忽地想起剛才卷毛被孟逢的保鏢帶走了,忙問:“剛剛那幾個男生,孟先生您讓人把他們帶去哪了?” 孟逢睨她,“怎么,擔(dān)心?” “不是,就是……”尤好啞言,一時不知道怎么說。擔(dān)心倒算不上,只是在她眼里,孟逢是個成熟的大人,那些小男生的打打鬧鬧在他面前完全沒得看。 這時黎助理轉(zhuǎn)頭答了:“尤小姐不用擔(dān)心,只是讓保安帶到會場的安保科教育一下,過會兒就會放人。” 尤好一聽,安心下來。黎助理也不容易,白天晚上都得跟著,一天到晚都忙個不停。尤好暗覺他辛苦,沖他笑了笑。 “很快就到尤小姐家了,再稍等一下。”黎助理話鋒一轉(zhuǎn),跟她確認,“是您表親上次留的那個地址嗎?” 尤好說對,話音落下,腦海一閃而過想起什么,還沒來得及說,身旁孟逢的手機鈴響了。 她當(dāng)即噤聲。 “喂?”孟逢不知接的是誰的電話,眉頭緊鎖。那邊聲音大,隱約漏出一些,似乎在抱怨。他語氣從容,氣勢凌人:“我留人給你們開車了,少跟老子來這套?!?/br> 那邊不知說了什么,他嗤道:“我不來你們不能喝?要老子喂?” 車?yán)锇察o,黎助理和司機誰都沒說話。 “我是到門口了,臨時有事不上來,你們兩兄弟自個兒玩?!泵戏険Q了個坐姿,手搭在膝頭,兩指搓了搓,指節(jié)嶙峋分明,細長又好看。 這恰到好處的風(fēng)流氣息,和他身上那股自命不凡的得意勁兒相稱得宜。 尤好正盯著他的手看,下一句就聽他罵了句國罵:“……滾。” 他的語氣和措辭都十分不客氣,態(tài)度“惡劣”,但越是這樣不客套,越是聽出了他和電話那頭的人關(guān)系好。 尤好猜大概是他的朋友,瞥他一眼,沒有再多看。 孟逢打完電話似是累了,閉目養(yǎng)神。后半路安安靜靜,車開到尤好表叔家的路口停下。 尤好爺爺留給她的老房子在小鈴村,位處南郊,是黎市極偏的一片。表叔家位置比老房子稍微好些,在去市區(qū)的路上,離市區(qū)更近。 尤好在路口下車,這一片房子都是民房,近幾年條件好了,住戶們自己在原先的房子基礎(chǔ)上翻新加層,基本都是四五層高的小樓。 見她下了車站在路邊發(fā)呆,孟逢透過半開的車窗看向她,“還有事?” “沒有沒有。”尤好回神,忙擺手,“那我先回家了,謝謝孟先生!”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小路盡頭。 孟逢看著她跑開,轉(zhuǎn)頭吩咐司機:“走?!?/br> 今晚…… 別是在夜場碰上她,其實不管在哪碰上,原本都不關(guān)他的事才對。還費功夫送她回家,他實在是有些閑得慌了。 孟逢捏了下眉心,讓司機關(guān)上車窗。 …… 開了兩分鐘,車忽然減速停下。 孟逢睜眼,“什么事?” “前面那條路封了,過不去?!崩柚碚f。 “沿路返回不行么?” “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路是單行道。” “……”孟逢不再說話。 司機在導(dǎo)航屏幕上點了幾下,機械女聲給出換道方案,車頭調(diào)轉(zhuǎn)。另一條路在相反方向,途徑尤好下車的地方,孟逢往外瞥了一眼,淡淡收回。 車內(nèi)安靜,黎助理正準(zhǔn)備播放音樂,打開孟逢常聽的歌單,司機忽然“咦”了一聲,“那是尤小姐嗎?” 黎助理順著看去,前方不遠的道邊上,尤好正一個人往前走著?;仡^去看孟逢,詢問他的意思,后者蹙了蹙眉,“過去?!?/br> 司機一聽,貼近路邊,開到尤好身邊停下。 尤好本來悶頭走著,身后車燈越照越斜,她回頭看,被光閃得抬手擋住半張臉。 待適應(yīng)黑夜里的車燈光線,她看清那是孟逢的車,臉一僵。 黎助理開車窗問她:“尤小姐,你怎么在這?” “我……”尤好下意識揪住衣擺。 車?yán)?,孟逢在后座上盯著她?/br> 尤好無法,只得坦白:“今天我表叔和表嬸去親戚家了,在隔壁市,明天才回來,我進不去?!?/br> “你沒有家里的鑰匙?”孟逢的臉色沉了沉,只是在車?yán)锟床惶宄?/br> 尤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問題卻很要命,隱約透露一股詢問她是否被苛待的意思。 “不是,我有家里的鑰匙,是我自己沒帶?!彼秸f越小聲,“我陪朋友去參加同學(xué)生日聚會,本來說好去她家里住的,我以為不會回家的,所以沒帶鑰匙……” 結(jié)果她遇上孟逢,被他好心地送了回來。能怪他的好心嗎?當(dāng)然不能,他也是為她好。 方才在車上黎助理問她是不是回表親家,她才想起表叔表嬸走親戚去了,自己晚上準(zhǔn)備去連西西家過夜,出來之前鑰匙放在學(xué)校宿舍。被孟逢一個電話打斷,她沒來得及說。 到家對著黑漆漆的幾個窗戶,想聯(lián)系連西西,看看有沒有收到回復(fù),才發(fā)現(xiàn)手機早已沒電關(guān)機,口袋里倒是裝著卷成一團的充電器,可卻沒地方給她充。 “剛剛為什么不說?”孟逢問。 “孟先生送我回來已經(jīng)很麻煩了,不好再給你們添麻煩……” 他真想把這姑娘腦殼敲開看看,無奈道:“那你這么走,又是打算去哪?” “我……想回學(xué)校?!庇群貌亓艘话朐挍]說。學(xué)校宿舍有門禁,這個點回去鐵定進不去,她琢磨著找個網(wǎng)吧大廳呆一晚,天亮了就回去。好歹里面燈火通明,安全些。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怕說出來孟逢生氣。一晚上又去夜場又去網(wǎng)吧,聽起來真不像好學(xué)生干的事。 孟逢有半晌沒說話,尤好小心翼翼地往車?yán)锟?,不敢吱聲?/br> “上來?!绷季?,他開口。 尤好愣了愣,拉開車門坐進去。 “孟先生要送我回學(xué)校嗎?”坐好以后,她小聲問。 “不是。” “???” 孟逢斜她一眼,扭頭目視前方,“老實坐著別廢話?!?/br> 尤好可憐巴巴:“……” 車果真不是往她學(xué)校開的,越開周圍越熱鬧,不是白天的那種吵鬧,而是燈火熾熱、屬于夜晚的燭光喧囂。 期間黎助理和孟逢說了幾句話,他們提到的地名尤好一個都沒聽過。 當(dāng)車在一個高檔小區(qū)的地下停車場停住,尤好隨著孟逢下車。 孟逢提步往電梯走,“跟上。” 她連忙小跑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