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敬上輩子曾看過一本小說，里頭身穿的人還能參加科舉，放到大興王朝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說履歷要寫明本身姓名，年歲，籍貫，體格，同時填寫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歿履歷，過繼的人還得要寫本人親生父母三代。

    往上三代都得查明，但凡有一點不對就進不了考場的大門，比現(xiàn)代的公務(wù)員審核還要嚴格。查明之后，也不是你就有資格報名了，考試之前還得找一位稟生來為你擔(dān)保，保證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yōu)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cao踐業(yè)。

    就像章元敬，他找到就是前幾科的一位稟生，為此還給了五兩銀子的認保費，不得不說，秀才是窮秀才，但稟生可不窮，不但能拿到朝廷的糧食，還能賺外快。

    當(dāng)然，這個外快的風(fēng)險也是極大的，萬一出事的話擔(dān)保的稟生也會被連帶，輕則革去功名，重則喪命，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一般還不樂意擔(dān)保。

    坐在上頭的縣官正是熟人趙大人，唱保到章元敬的時候，這位大人還抬頭看了一眼，眼中多是善意，只是考場之上，他也不好有任何的親近之意。

    等唱保完畢，確定人員無誤，考生們才可入座。章元敬沒有立刻坐下，而是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考棚，確定沒有太過漏風(fēng)的地方才放心了一些。

    坐下之后，他拿出熱茶先喝了一口暖暖身子，現(xiàn)在才是二月，真實寒風(fēng)刺骨的時候，應(yīng)該感激趙大人還算仁慈，考棚至少是能夠遮風(fēng)擋雨的。

    等身體暖和了一些，章元敬才把自己的筆墨紙硯取出來，縣試考場是不給準(zhǔn)備這些的。

    一切準(zhǔn)備就緒，等看到試卷的那一刻，章元敬倒是放松下來，縣試第一場為正場，試四書文二篇、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題目、詩、文寫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說到底，這其實就是考驗考生的背誦能力和書法基礎(chǔ)，基本上只要是扎扎實實讀過幾年的都不用太擔(dān)心，畢竟這只是秀才試的第一場。

    仔細看過考題之后，章元敬拿出草稿紙開始寫起來，大概是太投入了，以至于衙役在前面來回巡邏了三遍他也沒發(fā)現(xiàn)。

    寫完之后，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忌諱，沒有失誤，才開始謄抄起來，盡量讓自己的字體顯得干凈利落，字的間距幾乎無差。

    中間啃了一頓干糧，謄抄完畢又檢查了一遍，交卷的時間也差不離了。縣試的時候是不給蠟燭的，必須在日落之前交卷。

    被分批放出考場的時候，章元敬倒是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還好，只是坐了一天有些疲倦，其他一切正常，不像有些個考生臉色都白了，一看就知道沒考好。

    “平安。”一個聲音響起來，章元敬還沒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很快就走出了一圈兒考生的范圍，被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姆诺搅笋R車上。

    章元敬抬頭一看就樂了，笑道：“林二叔，你怎么來啦？”

    章明林笑了笑，見他臉色還好才放心的駕車往回去，一邊說道：“就你奶奶那身板，過來哪能接你，別到時候自己弄出個好歹來。下次你考試就喊我一聲，你林二叔別的沒有，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br>
    章元敬笑了笑，也沒推脫他的好意?；氐郊抑?，孫氏剛要問他考的好不好，姜氏已經(jīng)截住了話茬，對孫氏使了個眼色，心肝寶貝的摟著乖孫說道：“累了吧，累了就先去歇一歇。”

    章元敬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句：“今日這場應(yīng)該考過了，后日還得再去。”

    考試的成績明日才能出來，第一場過了才能參加第二場第三場，不過章元敬對自己倒是有信心，所以才說了這話。

    姜氏點了點頭，似乎并不關(guān)心成績的樣子，哄著他吃了東西快去歇一歇，等他走了之后，姜氏才瞪了一眼孫氏，罵道：“有什么好問的，若是考得好，還得接著考，若是考得不好，你問了不是讓咱們平安心里頭難過嗎？”

    孫氏剛才也是一時口快，這時候也說道：“我這不是沒想到嗎，哎，李老先生都說咱們平安學(xué)得好，說不定這次真能考中呢？”

    姜氏自然也希望孫子能夠考中，不過還是說道：“滿天下也沒聽說過八歲的秀才，平安為了什么要考試你這個當(dāng)娘的還不知道嗎，別問別說，別讓孩子到時候傷了心?！?/br>
    孫氏點了點頭，也把這話聽進去了，姜氏滿意了，又看了眼章鈴蘭，敲打了一句：“鈴蘭丫頭，你可得記得你弟弟這般辛苦是為了誰，將來可不能忘了他?！?/br>
    章鈴蘭也連忙說道：“奶奶，我都記在心里頭呢，弟弟待我好，我從小就知道?！?/br>
    章元敬睡了一覺，神清氣爽的起床，果然就接到了第一場的結(jié)果，他不出意料的通過了。

    姜氏和孫氏卻像是天上掉下了餡餅似得，原本她們并不認為自家孫子兒子能夠中，誰知道第一場順利的通過了，還是第二名，頓時興奮起來。

    一開始有多么不相信，現(xiàn)在就要多么的堅信，姜氏和孫氏的狀態(tài)完全翻轉(zhuǎn)了個身。幸好她們不肯影響到了孩子，壓抑著自己的激動之情，章元敬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

    除了第一場，后面兩場章元敬沒讓家里頭的老人再送，倒是章明林自告奮勇，成了專業(yè)的陪考人員，別說，身強體壯的男人在科舉的時候十分得用。

    相比于第一場，后頭的兩場就要難一些，第二場要試四書文一篇，性理論或孝經(jīng)論一篇，默寫「圣諭廣訓(xùn)」約百字，不得誤寫添改，第三場則試四書文或經(jīng)文一篇，律賦一篇，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默寫前場「圣諭廣訓(xùn)」首二句。

    雖然還沒有擺脫背誦的范圍，但要求卻高了許多。第一場的時候就刷下去一批人，第二場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場，考生已經(jīng)是首場的三分之一，可見童生考試雖然不難，但如果基礎(chǔ)不扎實，想要糊弄過關(guān)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科舉是個體力活，就算章元敬向來身體好，鮮少生病，第三場結(jié)束的時候出來，也只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實在是天氣有些冷，里頭又沒有爐子，帶進去的熱水也早就冰涼，還得在一個地方窩著不能運動。

    一看見章元敬的臉色不大好，章明林連忙把他抱上了車，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熱水喂他喝下。暖呼呼的熱水下肚，章元敬果然覺得好受了一下，原本凍得有些發(fā)僵的身體也開始復(fù)蘇了：“林二叔，謝謝你，在外頭也凍著了吧?！?/br>
    章明林哈哈一笑，說道：“我哪兒怕這點冷，走吧，你奶奶你娘估計該等急了?！?/br>
    說完他一駕牛車，想了想又回頭說了一句：“要是覺得冷的話，你把手伸到我衣服里頭去，你林二叔身體壯實著呢，能幫你暖暖手?！?/br>
    章元敬微微一愣，實在是兩輩子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最后也沒把手伸過去，只是靠在章明林身邊暖和一下。

    溫暖的感覺穿透衣服傳來，章元敬閉目假寐，心中卻記下來這份情義。

    42.名次

    “這是怎么啦！”雖然不能去考場門口等著，但姜氏三人哪里睡得著, 這會兒正在門口守著呢, 一看見章明林抱著自家孩子下來, 頓時緊張起來。

    章明林比了個手勢，壓低聲音說道：“大概是累了, 睡了, 我摸過額頭沒發(fā)熱, 讓他睡一會兒吧，你們看著一些, 若是發(fā)熱的話就去喊大夫?！?/br>
    章明林也沒讓她們接手，自己抱著孩子走進房間, 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了被窩里頭，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別讓他睡太久，待會兒起來喝點熱乎乎的再睡也不遲?！?/br>
    姜氏見他要走, 連忙送了出去, 笑著說道：“明林啊, 這次多虧你了。”

    章明林擺了擺手, 不在意的說道：“平安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說句實在話, 在我心里頭他跟自己兒子也沒啥兩樣, 眼看著他要出息了，這點忙算得上什么?！?/br>
    說著, 他想到章家的處境, 又添了一句：“嬸兒, 要有事兒你盡管叫我，咱們倆家還客氣什么，這么些年了，也沒人會說閑話?！?/br>
    姜氏答應(yīng)下來，送走了章明林才回到房間，就看見孫氏已經(jīng)小心翼翼的幫著孫子脫了外裳，給他塞好了被子。

    姜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自己走過去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fā)熱才松了口氣，埋怨了一句：“朝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這時候天氣多冷，幸虧沒下雨，不然得多少人生病?！?/br>
    說著，她又想到自己的親兒子，當(dāng)年章明亭可不就是因為一次府試生了病，從那之后好好壞壞，一直也沒有痊愈，不然的話也不至于一場風(fēng)寒就直接去了。

    這么一想，姜氏更擔(dān)心了，皺了皺眉頭說道：“還是把他喊起來喝一碗姜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