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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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夫人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老人目中無光,空空洞洞地看著客舍里一方鳳鳥戲云的繡屏,長久,發(fā)出一聲像是嘆息的低沉聲調(diào)。 “唉,你們說,現(xiàn)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周氏和胖嬸搶著安慰:“女公子年紀小,心眼實,以后會慢慢想通… “我老太婆也讀書!我小時候讀的是經(jīng)!現(xiàn)在呢,聘來的女先生,教的什么三從四德,孩子們一個比一個背的響!我就不明白了,寫女誡的那位才女,是個著書著史,在皇宮里給太后做老師的,她怎么就卑弱了?為什么要讓她的子子孫孫不如她呢?” 羅敷道:“妾不懂。但想來人非圣賢,誰能一輩子言行如一。妾讀論語,里頭那孔圣人道貌岸然的,可有時候還忍不住罵人呢?!?/br> 韓夫人被她逗樂了一刻,愁云稍減,揮手讓旁邊侍女停了扇子。 “女弱則兒弱,兒弱則民弱,民弱則國弱。國之將傾,妖孽橫行啊……這世道啊,要亂嘍……” 她喃喃的自語了不知多久,接過絲帕擦了擦口眼,抬起頭來,目光重新變得清澈。 看了一眼羅敷被扯爛的衣袖,微微笑道:“多虧你攔了那么一下子,否則還不知道鼻子在不在。我替我那不懂事的孫女謝謝你啦。” 羅敷忙躬身回道:“分內(nèi)之事,老夫人何必多言?!?/br> 韓夫人使眼色,喚過一個侍女,低聲囑咐兩句。 不一刻,那侍女托了個銅盤進來,上面疊著三套彩色羅綺襦裙,并一件印花敷彩紗直裾深衣。一疊衣物上面,壓著一個晶瑩剔透小瓷瓶。瓶蓋上嵌一塊指甲蓋大的珍珠。 “喏,去把壞衣裳換下來。帶一瓶消腫止痛的藥回去。我府里制的,比外頭的干凈?!?/br> 這是連帶周氏和胖嬸都有贈物。雖然算是“賠償損失”,但賠償?shù)膬r值遠超合理,算是個不動聲色的謝禮。 羅敷等人身份低。若真是大張旗鼓的贈以金帛,倒顯得瞧不起她們。 三個人都會意,互相看一眼,齊齊道謝。 雖然按照平日的習(xí)慣,小傷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衣裳補補還能穿,但在韓夫人面前哪能這么小家子氣。 羅敷當即去更了衣。出來向韓夫人叩謝。但見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容光煥發(fā),平添富貴。 韓夫人對羅敷點了點頭,朝外面織坊瞥了一眼。 “以后沒事可以多來。你心靈手巧的,可以教教我家里那些女孩子。” 羅敷一怔。 韓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朝她點點頭:“我倦了,不多奉陪。你就在這兒歇著,可以隨便走走這兒,那兒,還有那兒隨便走走看看。要什么吃的喝的,管下人要。” 沒提花樓的事。羅敷知道約莫該告辭了。連忙應(yīng)允:“以后若是得閑,定來時常看望老夫人。” 待要告退,韓夫人忽然問一句身邊侍女:“天氣好悶,外頭是不是下雨了?” 侍女回:“是,略下了小雨,地面已微濕了?!?/br> 韓夫人卻一挑白眉,笑道:“什么小雨!分明下得挺大!秦氏啊,你先別走,在我這里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不然,濕壞了新?lián)Q的衣裳?!?/br> 老夫人穿著那件獨一無二的素紗單衣,猶如踏煙行霧,慢慢的走遠了。 …… 周氏試探著說:“她讓咱們留下來避雨?可這……” 羅敷心中咚咚跳,輕聲招呼兩位阿嬸,“那咱們就到處看看?!?/br> 第37章 叨擾 羅敷目送韓夫人背影遠去, 信步走進織坊。里面的蕓蕓織工仍舊忙碌, 踏板綜筘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節(jié)奏地充滿整個大廳。 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那幾架花樓旁邊。 一根一根的緯線向前推進。那線里藏著的,是千變?nèi)f化的瑰麗花紋。 即便是羅敷這樣的織造熟手,也看得眼花繚亂,覺得邁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 直到有人叫她,羅敷才驚覺,已是申時將近。外面的雨早停了。 四架機子, 八個織工,都是三十歲以上的熟手。一個高坐在花樓頂端的挽花工, 聽到腳步聲,好奇地朝下看了一眼, 接著繼續(xù)一絲不茍地挽花提綜。 底下的投梭工聚精會神地引緯織造, 看都沒往旁邊看一眼。 平日里,鮮少有陌生人被允許參觀花樓。但織工們見無人阻攔這三個陌生女眷,也就自己忙自己的。 胖嬸也曾短期參與過修復(fù)花樓。眼下頭一次看到真的花樓運作, 輕輕“嘩”了一聲。 羅敷低聲攤派:“仔細看。周嬸注意看挽花工。胖嬸注意看投梭的。” 花樓的圖紙, 韓夫人也許不會出讓。但她方才那句“隨便走走,隨便看看”, 已經(jīng)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 允許羅敷用眼睛, 把花樓的樣式帶回去。能記住多少,看她的本事。 周氏和胖嬸當即會意。朝織工們點點頭,離了個不太冒犯的距離,如饑似渴地瞧了起來。 花樓長約丈半,高約六尺。彩線密結(jié)花本, 張懸花樓之頂,數(shù)十結(jié)線有次序地橫穿排列。挽花工居上,投梭工居下, 上下配合默契,使成千上萬根經(jīng)線交互上下。其勢也敏捷,其形也清爽,猶如游魚銜餌,又如星圖推移,方圓綺錯,極妙奇窮。 這才和侍女們告辭,戀戀不舍地出了韓夫人的織坊。腦海中的花樓,仍然一上一下的運作著。 韓夫人府外,人行寥寥,集市方散。街角的牛車早就等著了。大黃在不耐煩地左顧右盼。 車夫十九郎則直勾勾的看著羅敷從遠走近,一臉的期待詢問之色。 羅敷朝他點點頭,笑道:“回吧。花樓沒借來,但我心里有數(shù)了。” 她身后,周氏和胖嬸也都是一臉胸有成竹之色,周氏手中還托著一張小麻紙,上面用炭筆畫了個粗略的草圖。 王放扶三人上車。扶到羅敷的時候,才后知后覺“咦”了一聲,語氣不太確定:“換衣裳了?” 去的時候是淡色細麻裙,怎的一下午的工夫,換成彩色綾綺了?更顯身段優(yōu)美。 下一句想說“挺好看的”,四個字在舌頭上卷了一圈,終究沒敢當眾夸出來。 羅敷道:“說來話長。路上跟你細講?!?/br> 然而以王放的機靈勁兒,如何用得著她解釋。不用說,是韓夫人賞下來的。 他艷羨嘆口氣,輕聲說:“早知韓夫人對小輩這么好,哪天我也找個由頭拜訪一番,討點零花錢。” 這話讓胖嬸聽見了,撲哧一聲笑,奚落他:“你是小輩沒錯,咱家夫人可不是小輩!” 王放臉一熱,恨不得把自己嘴縫上。 好在胖嬸心寬體胖,只道他是說話不過腦子,沒咂摸出別的來。 這邊周氏也“咦”了一聲。上了車才發(fā)現(xiàn),這牛車后面為何多了一截呢? 王放不敢多說話了,抿嘴一笑,簡單說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等你們的時候,買了一點東西?!?/br> 說是“買了一點東西”,可都得另接一截板廂來拉。那板子上蓋著蓑衣布,方才下了一場雨,布面上還滴滴答答的流水。底下鼓鼓囊囊的,藏個小孩子都夠了。可謂是滿載而歸。 兩位阿嬸禁不住又開始搖頭。這敗家孩子! 啪的一聲輕響,王放又是輕輕一鞭子,拂在大黃屁股上。 他似是無意地說:“今日耽擱得久了,可得趕緊回,哪兒都別去了。不然半夜都到不了家?!?/br> 果如王放所言。緊趕慢趕,月上樹梢,終于在大黃累得罷工的前夕,回到了靜悄悄的白水營。 只聽得蟲鳴蛙叫,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大部分人都已歇了。寨柵門緊閉,叫醒了守夜的哨兵,才給打開。 四個人都疲憊不堪。羅敷滿腦子花樓,卻也沒力氣動手做任何事。跟周氏胖嬸約定,明日一早,織坊會合。 “買什么了?都是零嘴兒嗎?還是消遣的玩意兒?” 王放鞭子一揮,往后頭丟了一袋干糧,一小包漬青梅:“阿姑阿嬸們吃著?!?/br> 車行轆轆,轉(zhuǎn)瞬間出了城。城南一片翠綠桑林,剛剛被雨水洗濯干凈,陽光下閃著油亮的光。 那片桑林,羅敷熟悉,連里面有多少條縱橫小路都知道。 她忍不住朝那個方向看過去。不知道舅母她們…… 王放把牛車趕到羅敷院門口,正看見明繡聞聲出來。王放笑嘻嘻打招呼。 “阿毛啊……” 在明繡開始生氣之前,快速說道:“……來得正好,幫我把這車東西送秦阿姑院子里去幫她在集市上買的。” 把秦夫人抬出來一擺譜,明繡沒脾氣,過來跟羅敷見了個禮。 她看看牛車后面,大蓑衣布底下的一坨,好奇問:“夫人買了什么?” 羅敷完全摸不著頭腦。怎么又成她買的了? 十九郎這一下午,到底去干什么了? 然而王放已經(jīng)指揮明繡,把那坨東西拖到她院子里去了,還一邊貧嘴:“唉,也不知阿姑為何非要這么貴的東西?;宋沂畠山?,從小到大攢的零花錢都沒嘍……” 明繡抓住重點:“……你還敢攢私房?” 羅敷不便多問,靜靜看他作妖。 草繩解開,蓑衣布掀開的一剎那,她仿佛被一叢溫暖的閃電擊中了。一下子熱淚盈眶,背過身,捂住嘴,差點哭出聲來。 “你、你今天下午……” * 說起來,王放這一下午,著實忙碌。 他逛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買的。只花了兩文錢討了杯豆?jié){,捧在手里喝著。 剛喝完,看到十字街口一角,圍著一小圈人。 一個渾身臟黑的小乞丐蜷在地上,苦苦哀求:“饒命……” 幾個悍吏帶著惡犬,將小乞丐團團圍住。一棍子敲在他后背上。 “這時候知道可憐了?偷東西的時候怎么不可憐了?今兒你不把rou餅吐出來,就別想站起來!” 穿著沉重靴子的大腳,照著小乞丐肚子一陣猛踹。小乞丐冷汗迸下,嗷的一聲慘叫。 周圍看的有十幾個,當即七嘴八舌叫起來:“別打人!” 但也只能叫叫而已了。惡犬狂吠,悍吏兇猛,手中有鞭子有棍子,誰敢上前拉那小乞丐一把,立刻也挨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