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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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院使抱著幾本發(fā)黃的書從屋里出來,他心道此時不問何時問,大著膽子道: “院使大人,您怎么看這事兒?” 章松年眼皮抬了抬,望著沙沙作響的枯樹緩緩道: “陛下還是太年輕了。” 劉御醫(yī)不明所指,怔在那兒邁不開步子。過了會兒,他懨懨道: “秦夫人風姿的確不俗……” 章松年恨鐵不成鋼地拿拐杖重重地敲了他腦袋:“你腦子里成天想些什么?不怪這么多年還是個御醫(yī)!” * 宮內(nèi)的值所羅敷去過,不過當時是晚上,沒太注意位置,劉可柔領著她七彎八繞地來到宮城西部,就被一個小黃門叫去了,說是公主殿下又出了什么狀況,核實了他片刻前的抱怨。 值所里的留守的御醫(yī)羅敷眼熟,便等對方先開口。 十幾天前替今上施針的針灸科御醫(yī)余守中下拜,恭賀新院判任職,羅敷不大記得他,可他對羅敷印象深刻。沒幾個醫(yī)官敢在陸付兩位都知面前直接說出那樣冒險的辦法,何況羅敷還不是個御醫(yī),是半路上撿來的城南大夫。 余守中此人一心撲在醫(yī)術(shù)上,是個難得的老實人,木頭木腦的,實在不適合在宮中當差。他對袁行革職、羅敷調(diào)任一事雖感驚訝,驚訝過后卻如常去官署和西宮,覺得不關自己的事,旁人詢問一概以沉默應對。 羅敷就說這人怎么這么面熟,原來是質(zhì)疑她手藝的那位。她想起王放跟自己說要用心記一記同僚下屬的臉面,認為陛下還是有遠見之明的。這一回憶,就立刻牽出了在酒樓的那一段慘痛經(jīng)歷,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余守中憨憨地道:“秦夫人,我們太醫(yī)院每日抽調(diào)兩名御醫(yī),兩名醫(yī)士和一名吏目宮值,不遠處就是御藥房,里面的人幾乎都是修習藥理的內(nèi)監(jiān),但也有我們院的值班醫(yī)官,例如今日。入大內(nèi)看病,都得由御藥房內(nèi)監(jiān)帶領,診病之時,也需有他們在場?!?/br> 羅敷道:“我知道。余大人可知那些小黃門在值所走動的勤么?” 余守中迷茫道:“啊,下官還真沒注意這個,凌御醫(yī)懂這些,大人可以問他?!?/br> 羅敷放棄了,在兩間小屋里轉(zhuǎn)了幾圈,道: “本官今日是要一直待在這里等候傳召吧?!?/br> 余守中點頭道:“自有人帶著我們,大人不必cao心。其實給貴人們看病的次數(shù)不多,下官很懶,就喜歡在宮里值班,有時間看書研習針法。” “……本官很欣賞余大人這樣的實誠人?!?/br> “對了,吃食會有黃門宮女送來,大人若要覺得不夠,可以到小廚房去拿。辰時入宮,申正出宮,廚房管早膳和午膳。”他示意上峰過來,給她將各處生活場所一一指了,不在話下。 羅敷見值所雖小,陳設倒還俱全,尤其是滿架的書。她隨手抽出一本,欲打開又放了回去,笑道: “余大人是針灸科?本官可否考校你幾個問題?” 半個時辰過去。 “……脈虛者,宜淺刺之,隨病左右而補瀉之,左則左補瀉,右則右補瀉?!?/br> “……先詳多少之宜,次察應至之氣,既至也,量寒熱而留疾;未至也,據(jù)虛實而候氣;氣速至而速效,氣遲至而不治?!?/br> 余守中額上出汗,他已經(jīng)答了十幾個,這秦夫人似乎想都不想,脫口而出的盡是怪題,非要他用最細致的語言解釋。 羅敷當然不用想,這些刁鉆的問題都是舅母問過的,當時她一個也答不準。如今王放把她推上院判之位,她不能不考慮在基礎薄弱的針灸一科上下功夫,正好這兒有個埋頭讀書的御醫(yī),她一邊裝著大爺問,一邊就開始默默地參考對方的答案學習。 日已當午,并沒有一個人來值所。她氣定神閑地握著書打發(fā)時間,決定以后一定要把偷懶沒有學扎實的地方給補上。 就在余守中準備斗膽提出喝口水緩一緩的時候,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門外御藥局的宦官嗓子尖細:“秦夫人,西宮衛(wèi)婕妤讓您過去請脈。” 羅敷將早已準備好的藥箱挎住,興沖沖道:“余大人果然才能不凡,在這兒繼續(xù)看書吧,明日要是回官署,得了空我接著請教你。” 余守中終于送走了這尊菩薩,抹去汗珠,執(zhí)筆將院判加上的要點一條條記錄下來。 第63章 竊 銀燭齋。 貼身宮女夕桃拿著犀角梳,輕輕梳理著一頭如瀑黑發(fā)。 衛(wèi)清妍長長的睫毛覆在白皙的肌膚上,眉含黛色,櫻唇微抿。她睜眼凝視著菱花鏡中的憔悴容顏,稍抬下巴,一道半愈合的細長傷疤就露了出來。 夕桃手中一頓,道:“小姐,袁大人先前說過這傷并不嚴重,定是能好的。再說那秦夫人首次入宮,就讓凌御醫(yī)差了小黃門跟我們稟報,便是表明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為小姐治傷?!?/br> 衛(wèi)清妍垂眸道:“阿桃,袁大人診過的最后一個人是我,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么?” 夕桃想起袁行被革職的前幾日來到銀燭齋,仍然面帶笑容,看著傷口的眼神卻有些惋惜,她心中便是一沉。 “袁大人說,陛下讓他好好診治啊。” 衛(wèi)清妍蔥管般的玉指撫上下巴,冰涼的指尖順著粗糙的疤痕滑到溫軟的脖子上,忽而冷笑一聲。 一個失寵的妃嬪,不是正該讓一個犯事的醫(yī)官來請脈么? 夕桃見主子花容慘白,立即放下梳子跪在她腳邊道:“小姐別這樣!若說陛下對小姐無情,那這后宮中其他幾位主子豈不是成了擺設?陛下只是一時惱怒,時間一長,憶起小姐的好處,自然會消氣的?!?/br> 衛(wèi)清妍緊皺娥眉,手中那根御賜的金步搖幾乎要戳到掌心里,夕桃眼疾手快地用力抽走,急急道: “小姐做什么!要弄傷自個兒了!” 衛(wèi)清妍伏在鏡前用袖子遮住臉,抽泣著低聲道:“你錯了,他本就無心無情,不止是其他女人,就是我,連個擺設也算不上!” 夕桃用帕子細細擦拭著她汗?jié)竦念~角,勸道:“依奴婢看,陛下不計較小姐的出身,還讓小姐有權(quán)掌管后宮事務,這哪里是不重視小姐呢!小姐那天說的話——” 衛(wèi)清妍撤掉濡濕的袖子,露出一雙通紅的眼,勉強平穩(wěn)聲線: “自從我忍不住說了那些話,我就知道陛下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待我……衛(wèi)家雖對我不善,可我也姓衛(wèi),我看不得那些置衛(wèi)家于死地的小人在朝廷上逍遙!只要我活著一日,我會盡我所能……” 她握緊的手顫抖著,“阿桃,他說他不是念舊的人,我看他只是不念眼中沒有的人罷了!” 夕桃哪里敢接話,央求道:“小姐仔細想想,自您入宮以來陛下哪里虧待過您,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您一步步的,日子一過,忘了也就忘了!您是,陛下不也是!您想清楚啊,如今您要是倒了,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衛(wèi)清妍執(zhí)住侍女的右手,凄然道:“阿桃,我昨夜又夢到了爹爹,娘親,還有祖父……人影吊在白綾上,滿屋都是……我醒過一次就再也睡不著了。他們一定會怪我吧!我不應該……不應該對他像現(xiàn)在這樣的,我明明……” 夕桃籠住她冰冷的手,眼眶一熱,也掉下幾滴眼淚。 “小姐再去榻上躺一躺好么,一宿才睡了兩個時辰,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啊!您是家里最后一個主子,夫人若知道您這么折磨自己,也不會安心的……” “婕妤,秦夫人到了,正在外間等候?!?/br> 珠簾外忽地有宮女清晰通報,截斷了夕桃安慰的話。 她手忙腳亂地替衛(wèi)清妍拭去淚珠,來不及挽發(fā),只整理了下衣裙,便高聲道: “婕妤請院判進來?!?/br> 衛(wèi)清妍止住啜泣,拉住微敞的衣襟,用頭發(fā)遮住一半臉頰。她坐在椅上的身姿好似大病初愈,看上去弱不禁風。 不多時,簾子一掀,引路的宮女身后現(xiàn)出一個青色繡紋的身影來。 衛(wèi)清妍前一次見新院判還是十幾天前,這回不由與侍女用心打量起這人來。她的目光從院判臉上一寸寸掠過,姣好的娥眉微不可見地蹙了蹙。 眼前的女醫(yī)官山眉水眼,眸中凝聚的晴光映著唇角的微笑,一派從容靜好。她的膚色透過熏爐上淡淡的煙氣,如同霧后的雪,鋪著一層瑩潤的玉白。 再走近幾步,衛(wèi)清妍發(fā)現(xiàn)她秀氣的鼻梁生的比一般人挺些,而唇形飽滿,氣血很足。她不經(jīng)意瞟了鏡中自己涂了口脂的嘴唇,順理成章地嫉妒起對方健康的軀體來。 注視著那雙琥珀似的眼眸,她就明白了,這是一個氣度沉靜、容色明麗的外族人。 一個中原血統(tǒng)為主的外族人。 還是一個今上青眼有加、成為洛陽歷朝以來頭一個女院判的外族人。 那廂夕桃已然沉著嗓子發(fā)難:“院判見到婕妤,為何不跪?” 此話一出,衛(wèi)清妍立刻就知道侍女言中出錯。 院判是與她品級相當,按國朝之禮是無需跪的,但以往的院判都尊她為妃位,手下宮女也不知不覺養(yǎng)成了低眼看人的性子。 果然,年輕的左院判笑道:“這位女郎提醒的是?!彪S即僅躬了躬身。 夕桃眉毛一豎,強壓下怒火,道:“奴婢可不敢承秦夫人美言?!?/br> 宮中的女人大多都見不得人好,夕桃一見她,就想起她在沉香殿里陪侍了大半夜。雖說是醫(yī)官,可還是女人,哪有女人能在陛下寢宮里待過兩個時辰的!就連她家小姐也不曾有如此待遇。 羅敷輕描淡寫地道:“女郎不必敵視本官,本官當初真的只是在為陛下請脈,還有一位余御醫(yī)亦在場?!?/br> 屋中幾人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極為難看,誰也不想她能說出這種話來。 這無異于一巴掌扇在衛(wèi)清妍臉上。她攥緊了袖子,對侍女喝道:“你跟著我進宮五年,連禮數(shù)都全忘了?還不快跟秦夫人致歉!自己去管事嬤嬤那領罰,就說是我御下不嚴,丟了銀燭齋的臉面。” 羅敷好整以暇地看著,無意阻攔。 衛(wèi)清妍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侍女一眼。 夕桃雖為她打抱不平,卻還是言聽計從,福身道:“奴婢冒犯了大人,望大人……” “本官自然不會跟女郎計較這個。”這聲音清潤如春雨,藏了一絲無害的笑意,仿佛之前就是開了個小玩笑而已。 夕桃氣的雙頰潮紅,一個宮女腳下生風地拉著她走了出去。 衛(wèi)清妍柔柔道:“秦夫人請不要放在心上,我太慣著夕桃了,平日里總說要她收斂幾分,這下可好,也長個記性?!?/br> 她眼波楚楚,意態(tài)愈發(fā)嬌弱可憐。 羅敷道:“婕妤的家事本官自是不可去管的,何況夕桃女郎實屬無意。婕妤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衛(wèi)清妍松了口氣,她原以為院判要抓著她不放,現(xiàn)在看來還是個識時務的。 宮女奉上兩杯清茗,道:“秦夫人且上前來?!?/br> 羅敷坐在衛(wèi)清妍對面,戴上手套道:“冒犯婕妤了。” 擦去藥膏的傷口劃拉得十分有水平,不深不淺,沒有戳到重要的經(jīng)脈,卻外觀可怖。應該是剪刀一類的利器,不會是她自己想不開,那么是誰有膽子傷害一個備受寵愛的后妃? 羅敷不會愚鈍到去問傷口怎么來的,只是仔細看著。光滑白嫩的皮膚上突兀地多出一道丑陋的疤,她心中萬般可惜,決心一定要把它給弄走。這個美人就算只會扮扮柔弱,放任手下人欺生,她看在自己承諾過的份上也會處理好。 萬幸美人生的漂亮,她沒有潛意識地抗拒。 “婕妤用的傷藥勢袁大人調(diào)制的吧。我可否一觀?” 衛(wèi)清妍心思一動,問道:“袁大人精于此道,我用著覺得甚好,只是愈合的較慢?!?/br> 她命宮女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紅色鑲金邊的小圓盒,羅敷湊近半透明的膏體聞了聞,斟酌道: “藥方上應該是有脈案的?” 宮女替衛(wèi)清妍答道:“院判新來,不知道陛下幾年前令太醫(yī)院將后宮的處方和醫(yī)案分開,所以銀燭齋只有方子,請院判過目?!?/br> 羅敷驚訝了一瞬。處方一般和脈案在一塊,王放居心不良,一點也不體諒醫(yī)官們的辛苦。這是要讓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妃嬪們不能精確地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恐怕他對太醫(yī)院也下了必要的封口令。尚食局的醫(yī)女們沒有本領從一副深奧的藥方上看出具體病情,主子們只管喝藥,別人就更加不清楚了。 醫(yī)官們辛苦,后宮倒也清靜不少。 “頭一個御醫(yī)開的方子是止血的,上面有王不留行、蒴翟葉、桑根白皮、川椒、甘草等,碾成粉末覆在傷處,后來陛下讓袁大人給婕妤開些助傷口愈合的養(yǎng)顏藥方?!?/br> 羅敷暗暗道第一個御醫(yī)是軍醫(yī)出身吧,這王不留行散劑量要稍微多了,還真是把嬌滴滴的美人當軍人治。手上捏著袁行開的方子,她略瞟過去,又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