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居然沒人。

    沈驚蟄皺眉看了眼客廳的時鐘，八點(diǎn)四十。

    飯桌上倒是有飯菜，用綠色的菜罩罩著，菜盤上面還扣著碗，菜罩邊上貼了一張便利貼。

    江立的字龍飛鳳舞的。

    說是家里臨時有事請了十五天事假，然后就讓她記得把菜熱一下，冰箱里還有啥啥啥……

    那個啥啥啥看的沈驚蟄腦仁疼，放下便利貼直接就撥了江立的手機(jī)。

    江立接起電話的時候問候尾音帶著笑，聽得沈驚蟄耳朵癢。

    “到家了？”他問，電話背景聲有大車經(jīng)過的喇叭，像是在路上。

    “嗯?！币?yàn)樗桓娑鴦e的怒氣居然就不見了，沈驚蟄掀開菜罩準(zhǔn)備吃飯。

    “菜都熱一下，我走了三個多小時了。”江立聽到手機(jī)里很清晰的響起了動筷子的聲音，嘆氣，“葷菜不熱上面那層油你看著不惡心么？”

    “不惡心?！鄙蝮@蟄嘴里嚼著紅燒rou肩膀夾著手機(jī)去盛飯。

    江立輕笑，揉眉心。

    “你在國道？”又是一聲嘈雜聲，聽起來像是不能上高架的拖拉機(jī)。

    “嗯?！苯?yīng)了一聲然后不說話了。

    “我進(jìn)那個案子了，顧問的身份?！鄙蝮@蟄放下碗拿起手機(jī)貼到耳邊。

    x縣真的沒什么人，過完年年輕人都去外面打工了，九點(diǎn)不到的縣城，安靜的像在宵禁。

    沈驚蟄耐心的用筷子戳開熱氣騰騰的白米飯，然后把凍冷的紅燒rou塞到洞里，熱氣融化了白色的油脂，一碗米飯漸漸地散發(fā)出誘人的rou香。

    她在等江立開口。

    但是他那邊安靜的只能聽到邊上拖拖拖的拖拉機(jī)聲。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我現(xiàn)在這個身份也不能多問，你不用嚇得連話都不敢說?！鄙蝮@蟄有些好笑。

    剛才他還挺裝逼的在電話里又是輕笑又是壓低嗓音的撩撥她，現(xiàn)在卻立刻又被打回原形，心虛氣短的少年樣子。

    “你……為什么……”江立組織了一下語言，他確實(shí)很意外，也很無力。

    沈驚蟄在x縣在他的計(jì)劃里是最大的意外，但是他以為他能夠做到讓她不要牽扯進(jìn)去的。

    “季星劍還有柳志勇?！鄙蝮@蟄并不隱瞞，這個案子江立知道的比她多很多，他既然不屬于線人而是專家協(xié)助，那就代表這個案子里，他可能還是她領(lǐng)導(dǎo)。

    “柳志勇暫時沒空過去找你?！苯櫭肌?/br>
    “他會來的。”沈驚蟄對這種人的心理很了解，狠戾暴虐，自信心爆棚，想要的東西勢在必得。

    “十五天之內(nèi)他一定不會有空去找你，十五天之后我就回來了。”江立說的很快，“你等我回來?！?/br>
    “……你，很沒大沒小?！鄙蝮@蟄微微的挑起了半邊眉毛，語氣似笑非笑。

    江立又不敢說話了。

    沈驚蟄剛才那句話語氣太奇怪，你那個字被她嚴(yán)肅的強(qiáng)調(diào)了之后，后面那句沒大沒小就開始帶著笑。

    他耳根迅速的泛紅，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

    “平安回來，我有賬跟你算?！鄙蝮@蟄終于用白米飯焐熱了自己要吃的菜，準(zhǔn)備掛電話。

    “算什么賬？”江立因?yàn)槟蔷淦桨不貋碛X得更熱了，問得小心翼翼。

    “江立。”沈驚蟄放下筷子，停頓了片刻。

    “做這行我看了很多，心變硬了，也變得更緊迫?！?/br>
    “沒人知道自己明天會發(fā)生什么，所以做好今天是最重要的，你明白么？”

    “……”江立握著手機(jī)的手開始出汗。

    “宏峻要找，案子也要破，但是我覺得我們兩個的事也可以同時進(jìn)行?！鄙蝮@蟄的語氣又開始帶著笑，她有些遺憾，這些話當(dāng)著江立的面說可能效果會更加好。

    只是，今天有點(diǎn)天時地利，交通事故現(xiàn)場的那個小姑娘，老嚴(yán)老姚的那些話，以及她心里面其實(shí)早就已經(jīng)默認(rèn)了的質(zhì)變。

    江立那邊很響得咚的一聲。

    “撞哪了？”沈驚蟄這回直接就笑出了聲。

    “你……我……”江立覺得自己像是被捏著下巴玩弄的小妞，手足無措外加后腦勺劇痛。

    “自己揉揉，我掛電話了，平安回來?！鄙蝮@蟄不想多說，干脆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提個醒就行了，畢竟他還有任務(wù)。

    留下江立拿著手機(jī)風(fēng)中凌亂。

    ……怎么就又這樣了？自己總結(jié)陳詞之后就不問問他的感受么？他現(xiàn)在離x縣一百多公里，回頭趕也太不現(xiàn)實(shí)了。

    “女朋友？”江立身邊的司機(jī)黝黑的臉，說話的時候嘴里都是煙草的味道。

    江立穿著黑色的沖鋒衣，帶著棒球帽，眼睛看起來比平時的大一些，下巴更方，膚色黝黑。

    易了容之后的他整個氣質(zhì)和記者江立完全不同，甚至連身形看起來都比江立時候魁梧。

    這輛大貨車是他中途攔下的，普通的運(yùn)輸司機(jī)，他給了一條煙當(dāng)路費(fèi)，司機(jī)就不樂意再收他的錢。

    普通話不標(biāo)準(zhǔn)，但是兄弟兩個字說的特別清晰。

    所以江立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又搖搖頭：“還沒追上?！?/br>
    “那是你沒本事了?！遍_夜路的司機(jī)最喜歡聊天，解乏，時間過得也快。

    江立又笑。

    “要不要我教教你?！彼緳C(jī)咧嘴，笑彎了眼，“我跟你講我家里那個，一天沒我都不行。”

    “我追她就用了一句話。”司機(jī)沒打算讓江立回答，自己一個人回憶的很歡樂，“我啊，就站在她家門口，然后大吼了一聲：’俺要跟你困覺！’”

    “……他們家人沒打你？”江立被逗樂了。

    “打了啊，打完了我媳婦就心疼了，這不就娶上了么。”司機(jī)又咧嘴，噴著煙，笑得特別開懷。

    大貨車在國道上繼續(xù)晃晃悠悠。

    江立也點(diǎn)了一支煙，笑笑的聽司機(jī)在顯擺自己的老婆，告訴他這女人，最喜歡坦白的男人，你喜歡她，就跟她困覺，啥問題就解決了。

    說的真沒錯……

    江立最后下了結(jié)論。

    他沒道理比女人還扭捏……

    第22章

    沈驚蟄在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收到了江立的短信, 里面有個郵箱地址, 他說他這個號碼不方便開機(jī)，讓她如果有事可以給他發(fā)郵件, 他每天都會看。

    隔了兩分鐘又發(fā)了一條：一定要發(fā), 哪怕不能每天發(fā), 兩三天或者一個禮拜發(fā)一次也好。

    也好……個頭。

    沈驚蟄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時間, 午夜三點(diǎn)十分。

    鎖屏，把手機(jī)丟遠(yuǎn)一點(diǎn)，埋進(jìn)枕頭里繼續(xù)酣睡，嘴角卻微微揚(yáng)起了一點(diǎn)。

    真是奇怪，江立總能戳中她的點(diǎn)。

    陌生的看起來專業(yè)冷靜的樣子, 為了撩撥她故意壓低了嗓子裝逼的樣子, 還有現(xiàn)在這種可憐兮兮的長了毛的小狗的樣子。

    發(fā)郵件么？

    除了工作, 她似乎好多年沒做過這種事了, 得寫些什么呢……

    ***

    柳志勇覺得有些不對勁。

    對付許成龍的事情, 他們做的很成功, 許成龍這家伙現(xiàn)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訴訟案上，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通常不能成大器，這算是柳家祖訓(xùn), 此刻放在許成龍身上也很應(yīng)景。

    有點(diǎn)錢像他這樣做做顏色搭配就挺好, 非得去玩這種玩意兒。

    柳志勇挺不屑的，可不屑的同時, 他又想到了沈驚蟄。

    火鍋店那頓飯之后, 他就再也沒去找過這個女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老是想到她。

    蜜色的皮膚，距離感很足，反應(yīng)永遠(yuǎn)出乎意料。

    很野的女人，想到就覺得腮幫子酸酸的，特別帶感的女人。

    可他不能去找她。

    他知道自己最近應(yīng)該是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道盯他的人是沈驚蟄的男朋友江立還是警察。

    他找人調(diào)查的江立背景資料是有問題的，太干凈了，干凈的不像是會威脅人的背景。他不會看錯，江立說到幼兒園時候的言下之意和言語里的威脅，明顯就是知道他底細(xì)的樣子。

    這樣的能人，他居然查不出背景，這種事情讓他更加的警惕。

    接近江立女人的事情就只能壓了下去。

    這本來就讓他覺得非常憋屈，卻偏偏尋找趙磊老婆的事也毫無進(jìn)展。

    一個幼兒園老師，還是個這輩子都沒出過省的女人，怎么就能人間蒸發(fā)的那么徹底？

    他做事喜歡花錢找專家做，可是最近花出去的錢都跟打水漂一樣，要江立背景要不到，找個女人找不到，現(xiàn)在許成龍的事情終于成功了一半，于是柳志勇在x縣快要窩出毛來的時候，決定要親自動手。

    他是外籍人士，兩年前的案子并沒有直接參與，當(dāng)時大追捕的時候，他人還在挪威。

    他身上沒有背著案子，過來x縣的的時候還帶了不少投資資金，全身上下白的很，更何況他一下飛機(jī)就做了好幾個更白的身份。

    哪怕這兩年因?yàn)榱业年P(guān)系他的名字估計(jì)早就掛到了公安局內(nèi)部系統(tǒng)里，他也沒什么好怕的。

    沒證據(jù)，這些人奈何不了他，更何況他還易了容。

    他問手下要來了趙磊女人的資料，除了再一次確定趙磊女人真的就只是個普通的小鄉(xiāng)村女人之外，他還看到了那位趙磊的照片。

    他沒有見過趙磊這個人，只是在柳家?guī)缀醣磺褰说臅r候頻繁的聽到了這個人的名字。

    他知道趙磊是司機(jī)出身，做事穩(wěn)重利落話不多，在四叔下面做了三四年普通貨車司機(jī)，因?yàn)榫攘怂氖逡粭l命才慢慢的被帶到他們柳家生意里的人。

    和他接觸過的人都說趙磊為人老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