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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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是董平的。 倪溪輕輕嘆息。 ………… 董平病了,臥床不起。 作為一個仁義的梁山首領,宋江自然得過來看看了。 李逵之死讓他哀慟萬分,這個一心為他命令是從的莽漢, 就這么死了, 又怎能不令他傷心。 宋江回去后當即哭了一場, 雖是不能明著替李逵報仇,可扈三娘與朱仝這兩人,卻被他在心里狠狠記上了。 礙于這么多人看著,宋江過了兩日隨便尋了幾個理由,將扈三娘與朱仝安排到了梁山上最辛苦,最勞累的地方去,雖不能要了他們的性命,可聊勝于無,這樣也算微微泄憤了。 對于宋江擺明著想折騰這二人的舉動,眾人看出來了也沒多說什么,畢竟宋江還是這梁山的首領,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他們無從反對。 宋江解決了這事,心里的郁氣總算散了些,誰知后腳又聽說董平病了,他便帶著幾人來探望了。 到了房間,一見床榻上董平正在睡著,以往強健高大的身體,此刻卻是一副臉色蒼白,瘦的幾乎脫相的模樣,宋江先是大驚。 再一看旁邊站著的美人,雖然穿著素凈,可卻依舊那么的美貌動人,如花朵綻放般青春明麗,與董平衰敗的模樣成了鮮明的對比。 宋江心里瞬間有些不喜。 “我這兄弟好端端的為何變成了這模樣,”宋江端著一張威嚴的臉,呵斥道:“是不是你這婦人不好生照顧我兄弟?” 被宋江一來就當著這么多的面指責的倪溪,福了福身子,面露委屈之色:“奴對官人如何這梁山上的眾人都是見得到的,一直小心侍奉,官人的言語奴也沒有不聽的。奴又怎會知道官人為何突然患了這怪病……” 宋江身后,盧俊義表示贊同,他捋了捋長須,道:“董娘子在這梁山確實恭順守禮,沒有過差錯,兄長莫要錯怪了好人?!?/br> 宋江的表情半信半疑,對于盧俊義那日在忠義堂里擺明支持扈三娘朱仝之事,他心里也有幾分怨恨,自然不愿意聽從盧俊義的。 關于董平的事眾人都是知道,殺父奪女這件事算是他的黑點,宋江本來也有微言,又實在愛惜董平這個人才,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閉口不提就過去了。 可這程婉,畢竟與董平之間隔著深仇大恨,若是她想為家人報仇,害了董平也是有可能的。 不然董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臥床不起了呢。 倪溪也在暗暗揣摩宋江的臉色,現(xiàn)在時機未到,她還不想太早的違逆宋江。 見宋江皺著眉頭眼含不善,倪溪心知不好,當機立斷說道:“宋頭領若是不信,執(zhí)意認為是奴害了官人如此,奴愿意一死證明清白!” 說話的時候,那雙清澈的眼眸里含著淚水,聲音委委屈屈的,實在是讓人心生不忍。 說著,她身形一晃,如蒲柳般纖細柔弱的身子就要朝桌角撞去。 似是狠了心,要用性命證明她的清白。 “不好!” 盧俊義眼疾手快的攔住了倪溪。 在場的除了他還有宋江吳用安道全,若是當著他們的面倪溪死了,豈不是在場的幾個大男人活生生逼死了這婦人。 宋江自然也想到了,暗吸一口氣,幸好是盧俊義攔住了。 不然傳出去他的名聲只怕就不好看了。 他壓下心里的疑慮,溫聲上前安撫道:“莫要如此,是我一時多慮,誤會了董娘子,方才的事還望董娘子多多見諒?!?/br> “奴知道了?!蹦呦t著眼嗯了兩聲,低頭啜泣。 宋江見她這般模樣,也不好再多說了,直接讓安道全為董平診治。 安道全四十多歲的年紀,留著一把山羊胡須,在醫(yī)術上這梁山無人能及。 他上前診脈察看了一番后,搖頭道:“我觀他經(jīng)脈晦澀,血液凝滯,身體虧損嚴重,然而卻沒有任何傷口,又不是中毒癥狀,實在是古怪。” 不是中毒,宋江對于倪溪的疑慮放下了一些,忙追問道:“可有醫(yī)治良方?” 安道全嘆了口氣,惋惜道:“找不出病因,無從醫(yī)治,只能靠補藥滋補了。說起來前些日董兄弟也來找過我,說是近日來身體抱恙,我給他開了個補藥,沒想到不過十天,竟然更加嚴重了?!?/br> 倪溪在一旁哭哭啼啼道:“補藥奴也一直給官人用著呢……” 美目泛著淚光,她邊說邊拿素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懇求道:“煩請神醫(yī)千萬要救治好我家官人,只要官人能夠好起來,哪怕是要了奴的性命奴也愿意。” 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說辭,當即讓旁邊的人動容,就連宋江,也在心里暗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看這模樣程婉明顯已經(jīng)對董平情根深種了。 安道全被感動了,他安慰道:“董娘子放心,我一定會盡力醫(yī)治好董兄弟?!?/br> 倪溪對著他感激的一拜。 安道全又開了一些藥方,吩咐倪溪有事就找他,然后與宋江等人走了。 倪溪將四人送在門口,宋江走在第一位,盧俊義與安道全緊隨其后。 而吳用,這個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將一切看在眼里的男人,卻在臨走前,突然說了一句話。 他的嘴角含笑,說起話來聲音清朗動聽,然而他的話語,卻在倪溪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是董娘子你下的手吧?” 倪溪一震,她盡量掩飾住內(nèi)心的慌亂,垂眸道:“奴不知道軍師在說什么。” “董娘子真不知道?”吳用意味深長的說。 這個男人,敏銳而又危險,他正在觀察她。 任那道帶著探詢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駐,倪溪裝作不知。 她的神情平靜,看向吳用的眼神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質,“軍師莫非也和宋頭領一樣非要奴以死證明清白?” 吳用深深的看著面前的美人,不可否認,她真的很美,尤其垂著眼眸的時候,格外的柔順美麗,讓人忍不住將視線放置在她的身上。 也難怪董平會這么迫切的把她搶來,可不知為什么,這個程婉,讓他看著總有種不對勁的別扭感。 就好像,他看到的這個人其實一直在眾人面前偽裝,這個女人,并沒有外表看起來那么柔順無害。 可是這也只是他的感覺,毫無依據(jù)可言。 吳用輕嘆,:“董娘子言重了?!?/br> 倪溪沉默,做出送客的姿態(tài),“軍師請吧。” 不管這個男人是否察覺到了什么,都無濟于事,沒有人,可以救的了董平! 吳用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 董平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原本食用罌粟粉末只是一日兩次,后來變成了三次,直到現(xiàn)在,變成了每隔兩個時辰就要食用一次。 若不食用,也身體疼痛難忍,頭暈目眩。 他的身體,rou眼可見的迅速垮掉,眼窩深陷,瘦成了皮包骨頭,兩眼看不到一絲神采。 一天中唯一精神的時刻,就是剛食用完罌粟粉的時候。 董平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在幻覺里,他曾經(jīng)殺過的每一個人,一一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其中包括程太守一家老小,一個個鮮血淋漓的找他索命,要帶他一起走。 董平又驚又怒,披頭散發(fā)的拿起大刀對著空氣使勁劈砍著,狀若癲狂。 他的嘴里還在惡狠狠叫囂著:“殺了你們,我殺了你們!” 沒過多久,又跪在倪溪腿邊,苦苦哀求著倪溪做飯與他吃。 這樣的情景,每日都要反復五六遍。 很快,他就到了燈盡油枯的時候。 安道全又來過一次,這次,直接是看了一眼就嘆道:“準備后事吧?!?/br> 董平的身子,已經(jīng)支撐不過幾日了。 最后一日,他食用過罌粟粉后,一直渙散的眼神稍微有了點光亮。 這段時日一直昏昏沉沉的他,腦袋似乎也清醒了些,身體里那深深的疲憊與無力讓他驚恐萬分,“婉兒,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掙扎著,恐慌著。 倪溪姿態(tài)柔順的坐在床榻旁邊,一雙美目看著董平掙扎著想要起身,身體卻又無力的垂落。 “官人,”她溫柔的喚道,嘴角還掛著甜蜜的笑容。 “奴的一家老小正在地下等你呢,他們等了這么久,你也該下去陪陪他們了……” 董平的瞳孔突兀得放大,“你!” 他好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了,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我知道了,是那飯菜……” 他用兇惡的眼神瞪著倪溪,然而說話的語氣卻是那么的有氣無力,艱難的從嘴里說道:“……飯菜有問題……” 倪溪拿玉手支撐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看著董平的眼神,有震驚,后悔,憤恨,怨毒…… 他是在后悔娶了她信任了她嗎? 可惜,這個男人知道的太遲了啊。 “官人先別驚訝,奴還有件事情沒告訴你呢?!蹦呦p快的笑了,笑聲清脆悅耳。 她將董平的一只手拉過去放在她的小腹上,柔情無限的說道:“奴知道官人家一直是一脈單傳,官人也一直想要個孩子。如今奴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官人的孩兒呢,都兩個月了?!?/br> 董平一愣,戾氣散去,眼里多了些期許。 “只不過,” 她的笑容突然殘酷起來,“奴昨晚已經(jīng)喝了打胎藥,孩子早就沒了?!?/br> “這樣一來,等官人一死,董家也算是斷子絕孫了呢!” 這番話她說的格外痛快,甚至在說完后忍不住咯咯的笑出聲來。 她實在是太恨這個人了,恨意每日每夜的侵蝕著她的心臟,唯有他的痛苦,方能讓她得到片刻的解救。 “賤人!”董平目眥欲裂。 他恨不得一刀殺了她! 可是,董平明顯無法做到,他現(xiàn)在連說話都困難了,激動的只能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的瞪著倪溪,恨不得生生從倪溪身上咬下一塊rou來。 “賤人……賤……”他臉色鐵青,或許是太過激動,氣急攻心,董平的喉嚨咕嚕咕嚕作響,卻如何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終于,董平腦袋一歪,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