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澤舉了個例子道：“你瞧重隸穩(wěn)重知禮，如今還是紫玉兒先一步到了知天命的境界。你的天命又是什么，你就要自己去想。你的善惡，你的因果，怎么樣自圓其說，都是要看你自己。”

    嬌娘沉吟片刻，問道：“敢問夫人的善惡因果又是什么呢？”

    池子里面的水流動有聲，細聽是碎冰碰撞在一處發(fā)出的聲響。附著在山壁上的水汽聚集在一處，一滴落在池面，像是凡人的心跳。

    “我沒有。”

    就在這漫長的沉默之后，章澤還是選擇回答了她。

    嬌娘還沒有來得及詫異，便聽聞章澤反問自己：“善惡的分別是人類有了文明之后才出現(xiàn)的，我比那還早，哪有什么善惡。若非要說出來什么，那就是對我好的就是善，對我壞的就是惡，與我無關的便是與我無關沒因果?！?/br>
    嬌娘愕然。

    轉(zhuǎn)瞬之后，她竟然覺得章澤說的很有道理。

    她輕輕笑了起來，欠身道：“我明白了?！?/br>
    嬌娘起身離開，臨出門前忍不住回頭望去，尚見章澤靜靜坐在池邊，未曾端起她的酒杯。

    日子飛速的過去，嬌娘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每當她修補好靈脈的一處破損，自己的靈力就會隨之呈現(xiàn)出幾何式的增長。就在她山中不知歲月的某一天，當她重新接收到信號的時候，收到了白翊的短信。

    “我馬上就要下飛機了。給我發(fā)個定位吧，我打車過去?！?/br>
    嬌娘給他發(fā)完，誰知道白翊發(fā)了一個驚恐的表情：“我在山脈的另一邊！”

    嬌娘是不太在意他在哪邊的，只是她覺得這邊方便些，就總到這邊來，于是回復說：“你告訴我個位置，我去找你。”

    山脈的另一邊是長白山的緩坡，有一部分地區(qū)被開發(fā)為旅游景點，山下以此而興旺的旅游業(yè)蓬勃發(fā)展，原本一個不大的小村莊，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一座繁榮的小城。

    嬌娘就在主干街道旁的一家咖啡店的玻璃櫥窗外看見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的白翊。他正看著著手機，陽光就這么落在他的側(cè)臉上，來往行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而他絲毫不覺。

    她就這么站在那里，猶豫了一會，搖身成為謝凝的樣子，推開門走了進去。

    搖晃的風鈴聲就像是她混亂的心緒，搖動不停。

    白翊一聽見聲音就抬起頭往門口看，原本溫和的眼睛在落在嬌娘身上一瞬間就發(fā)了光，像是燭火被忽然點亮。

    嬌娘走過去坐下，服務生問她要什么，白翊說：“珍珠奶茶?！?/br>
    白翊等到人走了，才道：“其實，你不必還用這個樣子在我面前，那天我見到的那個你，也很好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聲音被壓在嘴里吐不出來，害羞又溫柔，那雙眼角微微下垂而顯得文雅安靜的眼睛看著他自己面前的熱咖啡。

    “其實，我生前就是這個樣子，只是后來若是不修煉的好看些唬不住人的，”嬌娘說罷，不等白翊說話便化為自己原本的艷麗眉眼，一時間竟是絕世美人肯落在凡間。

    送奶茶的服務生嚇了一跳，以為剛才的女子早走了，有些為難看著手里面的奶茶，但見嬌娘抬頭沖他一笑道：“放在我這就好?！?/br>
    直到他回了柜臺后面還有些神色恍惚：“真好看啊?！?/br>
    白翊被她的說辭都笑了，卻忍不住嘆了口氣：“看見你這個樣子，總覺得有些不真實?！?/br>
    嬌娘捧著奶茶杯子啜了一口道：“其實，還是很像的，不是嗎？只是許多細節(jié)更加鋒利精致，所以就有些不一樣了?！?/br>
    “原先，我看著你，總覺得你假意柔和實則寒冽，現(xiàn)在覺得你連敷衍都不愿意敷衍，”白翊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矯情的可怕，可是說道這里，他會心一笑道：“我覺得你這樣很好，很好，很好……”

    他說了好幾個“很好”，嬌娘撲哧笑道：“為什么呀？”

    白翊抓住她握著杯子的手：“我雖不知曉你受了多少苦，但也知道你孤身一人至如此很不容易，何必再與無關之人虛與委蛇。你只要快樂些，難道不好嗎？”

    “也沒有很多苦，”嬌娘下意識收斂自己身上的陰寒之氣，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力運轉(zhuǎn)自如。她只是笑道：“你若是想聽，我可以講給你聽?！?/br>
    白翊道：“你的手暖和些了，是因為冬天嗎？”

    嬌娘喜不自勝，解釋道：“我擔心會因為我身上的陰氣傷害到你，特意尋訪至此修煉，沒想到成果這樣顯著，我也就放心了?！?/br>
    誰知道白翊蹙眉，擔憂道：“我看過那些修煉的，都說急于求成不好，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你瞧之前我和你不也好好的?！?/br>
    聽到他關心自己，嬌娘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安慰他道：“你放心就是，我必然不會傷及自己?！?/br>
    白翊點了點頭，舒展了眉目，說起來自己之前的項目：“……老師說我們做的不錯，休息一陣子還要有個工程，不過也得休息個十天半個月的，我就跑過來了?！?/br>
    嬌娘問：“賓館定了嗎？”

    白翊點頭：“都訂完了，幸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山，旅游的人沒多少了?！?/br>
    嬌娘道：“你要，去山上走走嗎，我可以帶你去?！?/br>
    她說完這句話覺得傻，只怕白翊剛接受自己的身份，就要被自己的能力嚇住了。她在心里罵自己傻子，白翊卻興致勃勃道：“你帶我去嗎，我需要帶什么？”

    “不用帶什么，山上沒有屋子沒有飯店，全是樹，只是怕你不習慣高處的氣壓，咱們現(xiàn)在山腳處轉(zhuǎn)一轉(zhuǎn)，好不好？”

    白翊當機立斷，起身穿上羽絨服道：“好，咱們走？”

    嬌娘表情未變，嘴角卻控制不住的翹起來。

    她告訴自己不該期待那么多的東西，手里有什么，握緊了才緊要，她卻異想天開，想要擁有眼前這個人的全部。

    什么生死，什么相干，都不重要。

    只要是白翊，只要在自己身邊，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