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沒想到后來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曹蕓點點頭,表示理解了,說:“再回過頭來說你嫂子啊。這是你的家,沒錯,但是綃綃你現(xiàn)在來閉上眼睛想象一下——有一天,讓你拎著一包衣服,走進一個‘別人’的家。這家里有個你只見過幾面的老頭還有個只見過幾面的老太太,你其實跟他們……一點也不熟。然后這家里還有個男的,當(dāng)然,你可能很愛這個男的。所以呢,你才會來到這個男的的家里。” “但是呢,你想象一下,這個家里所有的東西你都很陌生。幾乎沒有什么家具是你親手挑的,到處都是別人生活的痕跡。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你過著非常擁擠、非常吵鬧的生活——我說的就是你嫂子現(xiàn)在過的這種生活。你把你自己代入進去,你想象一下這是種什么感受?” 杜綃睜大眼睛。 她其實根本代入不了!因為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去到一個“別人”的家里去生活會是什么樣子。她從小被mama管得很嚴,甚至都沒怎么去過同學(xué)家或朋友家。很少的幾次,也都是和別人一起組團去做客。就那樣,在別人的家里她也會覺得很拘謹。 假如讓她去一個人口擁擠的陌生的家庭里去生活,她想了想,真的……很可怕。 杜綃說不出話來,只能沉默的看著曹蕓。 “懂了吧?嫁到一個人家里,和自己從小長大的家,這種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曹蕓說,“比如說你,你下班特別累,回到家你啪嗒一聲你就把自己拍在沙發(fā)上,四仰八叉的。你嫂子也累,但她回家能這么干嗎?她敢當(dāng)著公公婆婆的面這么干嗎?不能吧?” 杜綃無法反駁,隱隱的有點懂了于麗清。 章歡長長吐出一口氣,感慨:“唉,結(jié)婚!” 曹蕓現(xiàn)身說法。她說:“你看我,我們家房子多,現(xiàn)在我和我老公住的是我娘家的房子。我老公呢是要求我至少每兩周要陪他去一次他媽家。按說吧,我老公是獨生子,我又嫁給了他,將來哈,他們家所有這些都是我們倆的,所以按理說他mama家也應(yīng)該算是‘我的家’吧?可——是!” “可是!”曹蕓強調(diào)了兩遍“可是”,“我跟你說,我每次去他們家,周末要住一晚,我渾身難受你知道嗎!我告訴你,真的是渾身都難受。因為那兒,就不是我的家。” “所以呀……”她總結(jié)說,“可能是因為已婚的立場不同吧,你們家的事里頭,我站你嫂子?!?/br> 杜綃沉默許久,嘆息一聲,輕輕的說:“我明白了。” 換位思考,她是真的有點明白了于麗清的不容易。而她這份不容易,現(xiàn)在看起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盡頭! 杜綃都隱隱的替于麗清感到絕望。 因為絕望,所以才無法忍耐吧…… 曹蕓笑了:“你吧,還真是一個挺好的小姑子。” 章歡也笑了。 同事兩年,她們都看出來杜綃這小姑娘品性很好。她不僅性格柔軟討人喜歡,做事還踏實認真,一絲不茍,的的確確是一個被教養(yǎng)得非常好的女孩子。豬不離圈,能教養(yǎng)出這樣的女孩,她的父母為人也差不了。這一家人應(yīng)該是都不錯的。 他們記得杜綃以前還經(jīng)常在她們面前夸她嫂子,說的都是真心實意的稱贊的話。 本該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弄成現(xiàn)在這樣子。不怪哪個人,只能怪北京的房價cao淡。 “咱們公司有個研究員叫高悅熙的你們知道嗎?”章歡忽然問。 曹蕓說:“矮矮胖胖的那個?” “對?!闭職g說,“我跟你們說,她以前根本就不胖,綃綃你知道她是怎么胖起來的嗎?” 杜綃茫然搖頭。章歡這話題轉(zhuǎn)換得太快,不知道為什么要提起這個同事。 “她跟你們家情況差不多?!闭職g嘆道,“比你們家更慘?!?/br> 杜綃訝然不解。 “你們家是想買新房子沒買成,她們家是想換個更大點的,舊房置換新房。舊房賣了,新房子沒簽?zāi)?,就趕上這一波大漲,房東直接提價了500萬。她貸不了那么多款,要買的話首付就得比原來多出差不多四百萬。她根本就出不起!” 杜綃家里親身經(jīng)歷的了那一波房價暴漲,頓時就替這位不熟悉的同事感到了驚恐:“那……那怎么辦?” “怎么辦?沒辦法。她那套房子沒買成,別的房子也一樣買不起了?!闭職g說,“就這么幾個月的時間,她就從有房的人,變成了沒房而且再也買不起房的人了。就現(xiàn)在這個房價,她可能永遠都買不起了?!?/br> “她原來真的不胖,就從那之后,壓力特別大,就有點暴飲暴食了,就一年功夫,她就胖成現(xiàn)在這樣了?!闭職g嘆息。 這是從有房,變成了無房。這種絕望,比杜綃家更甚。杜綃聽了都覺得心頭沉沉的壓抑得難受。 她不想再繼續(xù)這個令人難受的話題了,便問:“王梓桐今天請假干嘛去了?” “她呀,不是倆人一起合著買房嗎?做公證去了。”曹蕓說。 雖然算計,雖然防備,雖然折騰,但是王梓桐終究是要有房了,哪怕她占的份額比未婚夫少很多,但那也實實在在的代表著她對那房子的所有權(quán)。 杜綃就頓了頓,羨慕道:“真好?!?/br> 再怎么樣,都比沒房強百倍。 “你最近怎么老吃得這么少?”杜綃奇怪的問。 曹蕓一碗飯吃了沒有三分之一。 “沒食欲?!辈苁|懨懨的說。 杜綃注意到曹蕓最近好像一直不是太有精神,吃飯也不太好。 章歡說了一句:“強著吃也得吃?!?/br>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杜綃莫名其妙,曹蕓卻煩惱的點了點頭。 結(jié)果中午回到公司,那個jack lu肯定午飯時間又去吸煙室抽他的雪茄去了。杜綃她們這塊區(qū)域都還飄著淡淡的雪茄味呢。曹蕓聞了聞,臉色就變了,捂著嘴小跑著出去了。 下午曹蕓去了章歡辦公室,沒多久她們兩個人一起出來。杜綃瞥了一眼,遠遠的看見她們一起進了jacky lu的辦公室,在里面待了十來分鐘才出來。 “跟他說話真累。”等她們回來,曹蕓抱怨道。 “找他干嘛去了?”杜綃問。 “跟他談好了,他答應(yīng)不在這邊吸煙室抽雪茄了?!辈苁|說。 謝天謝地。 曹蕓說:“還是章姐厲害。要我一個人,他不一定答應(yīng)呢。真討厭!” 石天下午的時候就接到電話:“石先生您好,這里是通華捷豹路虎4s店,您尾號為5577的極光全車噴漆已經(jīng)完成,請您在今天下午五點之前到店取車?!?/br> 石天想了想說:“工作日我5點之前不行,周六再取吧?!?/br> 晚上他掐著時間和“xiaoxiao”妹子在地鐵偶遇,帶著一種“這是我的妹子”的錯覺,度過了期盼一天的八分鐘。遺憾的是,妹子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 回到家,他打開電腦上網(wǎng)。 石天打開“程序員智霸天下”的q群,敲擊鍵盤:【我妹子不知道怎么了,這兩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我該怎么辦,給點建議?!?/br> 【哇,師父!妹子已經(jīng)到手了?不愧是我?guī)煾?!厲害!受我三叩九拜!?/br> 【偶像,我看錯你,從今天起,你是我全方位偶像!360度無死角!】 【大神,怎么把妹子撈上手的,傳授兩招唄![憧憬][憧憬][憧憬]】 石天沉默了一會兒,打字:【我在地鐵看到的那個妹子,這兩天心情不太好。】 群里沉默了一陣,刷起了一串【……】。 【幸好還沒跪,麻溜的爬起來。[摳鼻]】 【算了,全面收縮,你還是只在編程的45度扇形區(qū)域內(nèi)當(dāng)我的偶像吧。[摳鼻]】 【鄙視大神。[摳鼻]】 石天捏捏眉心,打字:【廢話少說,快支招,平時一個個不都牛逼轟轟的嗎?】 【偶像啊,根據(jù)我的分析,首先……你得去先去認識妹子。_(:3」∠)_】 石天磨牙:【廢話,我想問的就是怎么去認識妹子??!】 【大神,技術(shù)性獲取手機號碼真的不考慮嗎?小菜一碟啊?!?/br> 石天:【獲得了之后,難道就能直接給她打電話了嗎?】 【……好像不能。_(:3」∠)_】 一群蠢貨! 他徒弟問他:【師父,你今天還在坐地鐵啊,你車呢?】 石天:【車噴漆去了,先不取?!?/br> 【咦~師父你難道是打算……以后每天坐地鐵嗎?】 石天愣了愣,握著下巴想了會兒,欣然回復(fù):【這個建議很好!】 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 徒弟:【???】 第11章 石天是看著杜綃進了車廂,然后自己才上了另外個方向的車的。但其實杜綃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回家,她剛上了車,手機就響了,是家里的座機。 “喂,媽?!彼?xí)慣性的應(yīng)答道。 結(jié)果電話里是爸爸的聲音:“綃綃……” “爸?”杜綃有點意外,因為每天的催回家的電話通常都是mama打過來的。mama從小把她看得很緊,相反爸爸其實很鼓勵她多走出家門,多交朋友。但是家里mama比較強勢,爸爸是個老好人,什么都聽mama的。 “綃綃,要是還在公司,就晚點回來吧……”爸爸的聲音放得很低。 杜綃就心里一沉:“又吵架了?” 電話那邊就傳來了杜爸爸的嘆氣聲,隱隱還能聽到小斌斌的哭聲。杜綃閉上眼睛,覺得生活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讓她難受過。 “我知道了,我稍晚點再回去?!彼f。 “也別太晚,注意安全?!卑职终f。 杜綃就“嗯”了一聲:“知道……” 杜綃就坐在座椅上發(fā)呆。地鐵和軌道摩擦的嘶鳴,氣流被撕裂的低嘯,占據(jù)了她的腦海,讓她覺得空洞疲倦。 幾分鐘就到了她該下車的那一站,她沒動,任由車廂們一層層關(guān)上,地鐵再度啟動。她哪也沒去,就坐著地鐵十號線繞著北京的三環(huán)轉(zhuǎn)了一整圈。再回到家里的時候,客廳里很安靜,連斌斌都沒哭,寧靜得有點詭異。 “回來啦。”于麗清從客廳站起跟杜綃打招呼。 她眼睛紅紅腫腫的,鼻子也紅紅的,連嘴唇都有點浮腫,一看就是狠哭過一場,卻努力的擠出笑容跟杜綃打招呼。相比她這些日子幽靈般的模樣,杜綃很有點受寵若驚。 “嫂子?!彼械溃戳艘谎?,爸爸mama哥哥都在客廳,圍著沙發(fā)坐了一圈,氣氛怪怪的。 “爸,媽,哥,我回來了?!倍沤嫶蛘泻?。 杜錦也站起身來:“回來啦,這么晚?早點休息吧?!彼缤R粯訉λ@個meimei關(guān)心備至,但不知道為何,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杜綃的眼睛。 杜綃覺得怪怪的,但并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