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綃沉默了很久，抬頭問：“章姐，你……真的覺得我能行嗎？”

    章歡點點頭，說：“還需要繼續(xù)磨煉提高，但我看好你。”

    領導就是領導，說話總是帶著藝術性。杜綃若是再混個幾年就會明白這場談話其實并沒有給予她任何實實在在的保證或承諾，卻的確使現(xiàn)在杜綃的迷茫不安減輕了許多。這其實就是俗稱的灌雞湯。

    杜綃從章歡辦公室出來，心情比進去之前已經(jīng)好了很多，安定了很多。

    一出來，就看見王琳穿著大衣背著包，正站在她桌子旁邊，手里拿著那個施華洛世奇的禮盒。

    杜綃頓了頓，走過去說：“還沒走??？”

    王琳“唔”了一聲，問：“jacky送你的？”

    杜綃就強調(diào)說：“送我們部門的，叫大家分的?！?/br>
    王琳又“唔”了一聲，顯然是不太買賬，撩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杜綃，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實在不太親切的笑，問：“他追你?。俊?/br>
    杜綃很無力。jacky也就罷了，到底是個單身男人。王琳分明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杜綃有點顏控，所以她以前喜歡王琳。喜歡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艷麗吸睛，可現(xiàn)在她討厭她了，再去看她，就覺得她俗艷，而且好像第一眼驚艷之后，就沒那么耐看了。再聽到她這種帶著質(zhì)問的語氣，心中就更加反感。實在想不通王琳到底站在什么立場這么理直氣壯的質(zhì)問別人。

    他們這種混亂的關系杜綃只想遠遠的躲開，一點也不想沾身，她語氣就冷淡了下來：“同事而已，這種事別亂說?！?/br>
    這個軟乎乎傻乎乎的女孩原來也有點脾氣啊。王琳就扯扯一邊的嘴角，“哦”了一聲，把禮盒扔在桌子上，轉(zhuǎn)身走了。

    杜綃拿起盒子，發(fā)現(xiàn)有一角被她用指甲劃出了一道痕跡，有點塌。

    杜綃皺皺眉，把盒子先放進了抽屜里面。再拿起手機一看，她跟章歡談話的這會兒工夫，石天打了兩個電話進來。

    她給他回撥過去，石天問：“完事了嗎？”

    她說：“剛完，在哪呢？”

    石天說；“我也剛完事，我過去接你。”

    一個東方廣場東頭，一個東方廣場西頭，接什么接啊。

    杜綃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翹起，說：“別過來了，我直接下車庫找你吧?！?/br>
    第92章

    石天公司在東方廣場下面有固定車位, 杜綃對這片位置已經(jīng)很熟悉。她在地庫跟石天碰頭, 問：“今天想吃什么？”

    石天說：“先陪我去看個房子吧?！?/br>
    石天說的房子是指辦公用的寫字樓，他已經(jīng)緊鑼密鼓的開始為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籌備了起來, 不管是去工商注冊公司也好, 還是鋪設線路也好, 都得先選好辦公地址才行。

    杜綃問：“去哪看啊。”

    石天說：“西三旗那邊兒?！?/br>
    杜綃掏出手機, 打開百度地圖，一邊查一遍念叨：“西三旗在哪兒啊？”

    石天就“嚯”了一聲說：“西三旗你不知道，你可是北京人啊?！?/br>
    “北京人怎么了。”杜綃說，“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作為一個北京人, 我在北京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沒去天安門看過升旗?！倍沤嫿又f。

    “怎么可能？”石天說。

    “上學的時候?qū)W校組織過一回，結(jié)果我還生病請假了?！倍沤嬚f, “然后再也沒去過?？瓷斓冒胍咕推鸫舶　！?/br>
    “那西三旗你也沒去過咯？”石天問。

    杜綃看了看百度地圖，手指點著，拉動地圖看了看附近, 說：“這么遠啊……比圓明園還遠呢！”

    “真沒去過。”她抬頭，“這邊房租會便宜一些嗎？”

    “當然了。”石天說。

    這不是杜綃第一次陪石天去選址了。周三他們就去過通州了。

    西三旗這邊他跟中介約了兩棟不同的寫字樓。都是正經(jīng)寫字樓, 不是那種許多小公司喜歡租的商住兩用樓。第一個單位稍微小點，按工位算大約可以容納三十來個人。第二個單位大點, 擠一擠能放下五十個工位。

    他們看完房在附近找了個館子吃飯，石天就一直心不在焉。

    “嘿！嘿？”杜綃叫他。

    連著叫了兩聲石天才回神：“啊？什么？”

    杜綃問：“想什么呢？”

    石天說：“在想線路的事?！?/br>
    杜綃說：“那不得等房子定了之后才能弄嗎？”

    石天說：“定了，就剛才看第一套看的那個。”

    杜綃筷子就頓了頓, 微詫道：“這么快就定了？”

    杜綃還以為選辦公地址這種事得跟她原來租房子似的，且看呢。結(jié)果石天跑了兩個地方就定下來了，她覺得有點太快了。

    “不算快啊。主要考慮的因素無非就是租金、交通和環(huán)境?！笔煺f，“我實地考察之前，已經(jīng)通過網(wǎng)絡篩選過了，然后打電話咨詢又篩選一遍，最后就選定了通州或者西三旗?，F(xiàn)在兩個地方都看過了，做一下比較，就能做出決定了?！?/br>
    杜綃就“哦”了一聲，低頭吃飯。

    她忍不住想，大多數(shù)時候她難以做出選擇，其實都是害怕選錯，不能承擔選錯之后的后果。

    但石天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需求和目標，也知道自己的預算和限制，他做選擇就能果斷又快速，不拖泥帶水，不瞻前顧后。

    他也敢于去承擔選錯的后果。

    這個……是不是就是章歡給她強調(diào)的“性格”？

    杜綃隱隱的，比從前似乎想得明白點了。

    回去的路上她想起來跟石天說起jacky。

    “我們辦公室那個倫敦老大爺回來了?！彼f。

    她一說“倫敦老大爺”石天就想笑。他覺得杜綃實在太逗了，他想著要是讓那個覬覦杜綃的英倫海歸男知道杜綃是這么稱呼他的，這一口老血得噴出一米遠吧！

    “他又怎么了？”石天笑著問。杜綃的態(tài)度早就表明了此人毫無競爭力，連情敵都稱不上。他一點也不緊張。

    “從國外帶回來一個施華洛世奇的套裝禮盒說送給我?！倍沤嬚f，“然后還想請我吃晚飯。”

    石天就冷笑了一聲，問：“然后呢？”

    杜綃鼻子都翹起來了：“我把他懟回去了！”

    石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著，“咳咳”了兩聲，不信：“你還會懟人？”

    杜綃脖子都梗起來了：“當然啦！別小瞧我??！”

    “他說話陰陽怪氣你知道嗎，特別煩人?！彼桶迅鷍acky的對話大致學了一遍，“然后他那個地下情人，又吃飛醋了，也過來陰陽怪氣的說話，還用指甲把那個禮盒給劃了一道。這個人怎么這樣??？還問我jacky是不是追我？我就直接說，大家同事而已，你別亂說話！”

    “很好很好！懟得很好！”石天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就去摸杜綃的頭，大加稱贊。

    “好好開車！”杜綃吆喝他。

    “看著呢，放心?！笔熘睒?。

    “以后遇到這種人就是要明確的拒絕他。就像今天這樣，就很好?！笔旆Q贊杜綃，忽然卻又說，“可別像上次對著那個北人的大夫似的，不好意思拒絕。該說不的時候就得說不！”

    杜綃吐出口氣，說：“是，我知道。這是性格缺陷，我得改！”

    石天意外，笑道：“喲，今天是怎么了？”

    杜綃性格太綿軟，你要是說她吧，她自己也知道問題在哪，但你要想讓她改，她就為難了。今天杜綃又是懟人，又說要改正性格缺陷，有點反常。

    杜綃垂下眼睫，過了一會兒，跟石天說：“今天我跟我們總監(jiān)聊了聊。然后我們總監(jiān)說，她覺著我再磨煉個一年半載的，可以轉(zhuǎn)去做銷售什么的?！?/br>
    石天眉頭微皺，正好趕上紅燈，他踩住剎車，轉(zhuǎn)頭跟杜綃說：“做銷售累啊，壓力很大的，你沒必要吧。你現(xiàn)在做客戶不是挺好的嗎，挺安穩(wěn)的啊?！?/br>
    可是薪水低，漲工資慢。就這兩點，足以困住杜綃。

    但石天不考慮這個，對他來說，錢的問題基本不是問題。杜綃就是不工作了，他也養(yǎng)得起。

    他想的是，如果杜綃轉(zhuǎn)做了銷售，就難免要單槍匹馬的去直面客戶。商場上形形色色什么樣的人都有，杜綃這么漂亮，心眼兒又少，遇到些中年油膩老男人，說不定會有吃虧被占便宜的時候。

    而且杜綃的社交面一下子就會擴大。她現(xiàn)在其實挺宅的，她社交中的異性基本都是公司同事，危險性不大。她的社交面一旦擴大，結(jié)識的異性多了，像外科大夫、英倫海龜這種挖墻腳的勢必要增多。

    石天想想都覺得蛋疼。

    杜綃還沒領會到石天其實是反對她轉(zhuǎn)做銷售的。

    她還慢聲細語的給他說：“其實我想了應該不會很難。我們本來就還兼著售前支持的，曹蕓就經(jīng)常要跟著銷售們一起下戶，她還帶我去過。上次jacky那邊要支援，我們總監(jiān)也是讓我去了。不過售前支持也只是輔助，我們其實不用直接面對客戶給的壓力。要做銷售的話，就得自己扛這種壓力了，應該真的……壓力挺大的吧？”

    “肯定的。做銷售就沒有沒壓力的，到了客戶那兒都得裝孫子。你不適合做這個，別想了，乖~”石天說。

    杜綃呼吸就滯了一下。

    明明章歡都說，覺得她可以的。

    章歡說她“可以”這件事，真的讓她心里很高興?？墒鞘煊职阉o否定了。杜綃的呼吸微感不暢。

    的確和石天現(xiàn)在在搞的創(chuàng)業(yè)這種大動作相比，她的所謂“再磨煉一兩年看看能不能轉(zhuǎn)做銷售或策略研究”好像真的微不足道。

    她不想再跟石天討論這個話題。

    石天忽然想起有一個事還沒提醒她，他一邊看著綠燈起步，一邊跟她說：“對了，差點忘了。這周日你可別再約別人了??！”

    今年的圣誕節(jié)是個周一，不過這無所謂，中國人反正也不是真過圣誕，他們是把平安夜當成狂歡節(jié)和情人節(jié)來過的，這許多年的大數(shù)據(jù)表明，就是改叫破處節(jié)，都是可以的。

    這個周日的晚上就是平安夜。

    “我知道啊，平安夜當然和你一起過了?！倍沤嬘悬c奇怪的說。

    石天就松了一口氣，藏起自己的小心思，笑道：“怕你再約你好朋友啊，你們倆嗨去了，又把我一個人扔家里?！?/br>
    “才不會?！倍沤嬚f，“黃嘆有人了，今年不和我一起過平安夜了?！?/br>
    “那你們倆以前還真一起過啊？”石天瞠目。

    “對啊，我們倆都沒有男朋友啊，就一起吃個飯唄。還有兩個挺好的高中同學，以前我們都能一起，后來她們都有男朋友了，最后就剩我和黃嘆兩個人了。”杜綃說著，忍不住悵然，“以后連我們倆都不一起過了，總感覺好像朋友們漸行漸遠似的。”

    “可不是嗎?！笔煺f，“大家年紀都大了，都有自己的社交圈，慢慢交集就少了。”

    道理是這樣，但杜綃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悵然和她剛才的呼吸不暢疊加起來，就更加的讓人難受。

    杜綃忍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問出來：“石天，你是覺得我不適合做銷售是嗎？”

    “我就是怕你累著?！笔煺f，“而且你也不知道你都會跟什么人打交道，很多人的人品跟他的經(jīng)濟水平、職業(yè)能力和社會地位并不成正比。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要是去做銷售，難免會遇到些老油條想欺負你性格軟，想占你便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