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輕不可聞，小李眼眶一紅。

    他是少有的幾個看著杜君坤像個羞澀大男孩天天琢磨送什么禮物，到現(xiàn)在好幾年都不笑，活得像是個死人。

    他才三十多歲，耳邊的頭發(fā)都白了！

    死固然痛苦，或者也不好受。

    小李知道，他好幾次都想過自殺，可惜夫人留下的唯一遺言：好好活著。

    小李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不過這么些年看來，夫人是恨的，要他活著，比要他死難多了。活著就是具行尸走rou，倒不如跟著夫人去了，也不挨這罪受。

    對方也沒指望他回答，砂磨了一下她的照片，抖著唇，“她肯定不等我……葉九昭早就追過去了！”

    小李聽不下去了，把眼睛里的水光倒回去，推開門出去。

    杜君坤中午才出來的，只說了句“下午不回來了，有事明天再談。”

    小李點點頭，看著這個男人孤寂的背影和單薄的脊背。

    那年開會完，咳嗽一聲，睜大眼睛問他，“送還沒有追到的女孩999朵玫瑰好嗎？”

    那個男人，一去不回。

    夫人剛走那年，杜總是個什么狀態(tài)？認識他的都被嚇傻了。

    都兩天了，還抱著具尸體問：“別睡了，別跟我生氣，你想離婚就離，我再重新追你！”

    火化的時候抱著夫人，大喊著她會痛的，不要她一個人挨著，讓連他一起燒了。

    埋的是衣服，骨灰到底也沒能埋進去。

    小李記得最清楚的，那年他去杜家送材料，打開門，里面只有杜總。

    旁邊放了個壇子，桌子上還有碗筷，他時不時往里面夾菜，嘴里溫柔地說著，“彎彎，來，你愛吃這個?！?/br>
    葉嘉琳沒有說錯，杜君坤其實也瘋了。

    ……

    杜君坤站在顧彎彎墓前，他其實不愛來這兒，他不需要來這兒看她，她就在家里。

    這石碑會時時刻刻都提醒著他，彎彎已經(jīng)走了。

    左邊的墓是葉九昭的，他用這個位置，跟葉世琛換了葉嘉琳。

    兩人并列著，極為扎眼。

    杜君坤蹲下來，摸了摸上面彎彎的照片，突然笑了起來。

    “我真傻，真的?！?/br>
    “你也傻，怎么就直接去了呢？氣我、恨我，應(yīng)該活著折磨我啊?！?/br>
    在墓前待了好久，天色越來越暗，他佝僂著身軀站起來，慢慢向山下走去。

    開著車子去了精神病院。

    葉嘉琳這會兒就在病房，她這三年來已經(jīng)瘦成皮包骨，正常人在精神病院，基本上也半瘋。

    一見杜君坤進來，她撲上來。

    “君坤！君坤！你是來救我的嗎？！”

    杜君坤避開，冷冷地看著她，“彎彎今天忌日。”

    葉嘉琳瞳孔一縮，害怕的往后退去。是哦，他只有在顧彎彎忌日才會來的！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杜君坤一手抓住她的頭發(fā)，狠狠把人往墻上一磕，“錯了？！那你把我的彎彎還給我?。　?/br>
    “你當(dāng)年假懷孕去刺激她的時候怎么沒想到今天？！”

    葉嘉琳掙扎著，“救命??！快救我！我不是瘋子！杜君坤才是！”

    杜君坤松開她，冷冷看著，“我愛彎彎，永生永世都愛，哪怕是投胎我也忘不了她！你哥也愛她，跟著她去了?！?/br>
    “你葉嘉琳再嫉妒也沒有用！你爸不愛你，沒有人愛你?！?/br>
    “彎彎就是塊石碑，也比你葉嘉琳強得多！”

    “不！”葉嘉琳尖叫，顧彎彎明明沒有她家世好，可惜所有人都喜歡她，所以她恨她，看著那些漠視她葉嘉琳的人，對著顧彎彎淺淺的笑。

    她只覺得心里針扎一樣！

    杜君坤說夠了，走出來，對著外面的人說：“我以后就不來了，這個人瘋病越來越嚴重，要天天打鎮(zhèn)定劑了?！?/br>
    外面的人點點頭，杜君坤這才走出去。

    抬頭望天，新月弧度的月亮，正恰似顧彎彎的眼睛。

    杜君坤眼淚沒忍住，彎彎。

    回到家里，杜家夫妻被他送走了，這個家里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哦，不對，還有彎彎。

    他們一直在一起。

    保姆把飯做好就走了，葉九昭倒了兩杯酒，把裝著顧彎彎骨灰的壇子抱在懷里。

    “彎彎，我們喝一杯吧?！?/br>
    “明天，我就要把你埋進去了，我不放心他們，我走了他們要是不埋你怎么辦？”

    “我住你右邊好不好？”

    “葉九昭在你左邊，你也還欠我們一句，你到底愛誰呢？”

    “咱們下輩子一定要說清楚?！?/br>
    ……

    人說死前最后三秒腦子里會把這一輩子回憶一遍。

    杜君坤不知道別人想了什么，但最后的三秒，他腦子里只有彎彎。

    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溫柔、她的撒嬌……

    床前那些虛情假意的人對著他拼命哭，心里卻算計著怎么咬下杜氏。

    可惜啊，他早就立下遺囑，以彎彎的名義捐出去。

    他看見彎彎了，她對著他笑，對他伸出了手。

    杜君坤笑了，高興地跟過去。

    “你有什么愿望嗎？”

    一個滄桑的聲音問他。

    “我……我想求重來一世，好好愛我的妻子?！?/br>
    那聲音什么都沒說，杜君坤等不了了，他感覺他的彎彎在前方等他！

    等他飛速離開以后，這片天地出現(xiàn)一老一小。

    “爺爺，爺爺，你怎么讓他走了？”

    “因為爺爺不能滿足他?！?/br>
    男孩微微偏頭，滿臉疑惑，“為什么？咱們不是來實現(xiàn)他愿望的嗎？”

    老人慈愛的摸摸他的頭，牽著他離開這白茫茫的地方。

    “因為啊……有人用永生永世，跟爺爺換了和愛人相守一世?！?/br>
    男孩兒是懂非懂的點頭，兩人漸行漸遠，這天地間又是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