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上的卡通人臉似乎預感到了什么，臉拉得更長，扁著嘴像是要哭。

    薩利盯著它看了片刻，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又什么都沒說。

    他落后幾步，又捏著拳頭跟上“雪莉”，兩人蹲在二樓欄桿邊往下看。

    客廳里沒有開燈，透過落地窗外的光，隱約可以看見兩個敏捷的身影閃過。好像一個去抓另一個的手，對方借著沙發(fā)背一個翻身，跳到后面去了。

    砰——

    薩利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就發(fā)現(xiàn)茶幾也被掀了。

    兩個小鬼在上面蹲了幾分鐘，樓下的動靜一個比一個驚天動地。

    照著情況，正常人早進八百回醫(yī)院了，樓下的人卻依然沒歇。

    又看了片刻，他們發(fā)現(xiàn)那倆一點兒傷都沒有，遭殃的全是其他東西。要指望一個徹底制服另一個，恐怕要等到下輩子。

    “雪莉”咕噥了一句“真討厭”，抱著球就下了樓梯。

    她聽見了皮球的滾動聲，就在樓下，在那片狼藉之中。

    趁著“替代者”在抓食物，她可以把皮球抱回來。

    薩利緊跟著她，兩人弓著腰，玩耍似的在碎片和障礙物中鉆進鉆出，找尋皮球的蹤跡。還在經(jīng)過廚房的時候，摸了一個打火機。

    看到了！

    雪莉一眼看到了那個藍白相間的圓影，就在餐桌那里。

    “替代者”剛抓住食物的肩，正要把他摁在墻上，食物弓身一繞，轉(zhuǎn)到了他身后。

    她能聽見食物的喘氣聲，糾纏了這么久，應該也累了。

    雪莉覺得，離填抱肚子不遠了。

    薩利也跟著咽了口水。

    她把手里的球塞給薩利，自己跑到餐桌旁一把抱住企圖滾走的皮球。

    “我們該換玩具了?！彼牧伺钠で蛘吹幕遥犷^說：“再見。”

    話音剛落，一雙手突然從天而降，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拎抱起來。

    雪莉還沒反應過來，兩腳就已經(jīng)懸了空。

    “你干嘛！”她轉(zhuǎn)過頭，看見游惑面無表情的臉。

    下一秒，一陣勁風襲來。

    追捕者翻過橫倒的沙發(fā)，一步就到了面前。

    雪莉又回過頭，對上了秦究的臉。

    游惑拎著手里的小鬼，讓雪莉正對著秦究，說：“不跑了，要問什么問?！?/br>
    他背抵著另一個單人沙發(fā)，手里的東西又很沉，再跑也來不及了。

    秦究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和雪莉，“哦”了一聲，玩笑似的懶聲問：“我好看么？”

    雪莉：“……”

    他們停戰(zhàn)的位置很巧，旁邊就是落地鏡。

    打成這樣，鏡子居然完好無損，依然堅定地立在那里。

    雪莉的眼淚本能開始往下掉。

    鏡面倏然蕩開一圈漣漪，像是被投石的湖。

    “你說呢?！?/br>
    游惑說著，轉(zhuǎn)手就把“雪莉”扔進了鏡子。

    皮球甩落，撞在地上發(fā)出“砰——”的響聲。

    薩利驚呆了。

    他看了游惑一眼，扔開皮球就要跑，可惜腿太短，下一秒就被游惑抓著褲腰拎起來。

    “討人喜歡么？”秦究又拖著調(diào)子問了一句。

    薩利蹬了兩下，然后腰上一輕，也被甩進了鏡子。

    “別人不知道?！庇位笈牧伺氖掷锏幕?，抓著衣領把秦究拉低一些，嘴唇幾乎相觸卻又隔著毫厘。他用一貫冷淡的嗓音說：“我是挺喜歡的?！?/br>
    ***

    鏡子里。

    “雪莉”和薩利茫然地站在那里，從他們進來開始，四周圍的黑霧就開始瘋狂涌動。無數(shù)只黑色的枯瘦的手從里面伸出來，試圖去抓他們的頭發(fā)和衣角。

    “雪莉”猛地撲到鏡子面前，試圖再鉆出去，但只收獲了滿手的血。

    薩利也想撲過去，但在最后剎住了步子。

    撲過去干嘛呢？

    沒有用的。

    那個會對著鏡子做鬼臉，扯著裙子轉(zhuǎn)圈的小姑娘已經(jīng)不在了。

    在鏡中“雪莉”爬出去代替她的那天起，已經(jīng)不在了。

    她的頭顱藏在她最喜歡的皮球里，身體蜷縮著被塞進另一個。

    她身體里鮮活的血，被他和假冒者涂了滿身，喝進肚里。血液安撫了饑餓和渴求，他們才能更長久地生活在鏡子外的世界里。

    哦，不止那個小姑娘，還有她的爸爸mama。

    那對早早遺忘他的夫婦，是他第一個吞進肚里的食物。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鏡子面前，看著客廳里亮起了燈，看著人群陸陸續(xù)續(xù)從客房沖出來，看著他們抱起地上晃動的皮球，似乎想剖開看一眼，又最終停了手。

    那個小姑娘那么愛漂亮，一定不希望別人看到她干癟枯槁的樣子。

    他看著那群客人去了后院，不知要做什么。

    也許……是去埋葬他那個meimei。

    他還看見風從不知哪扇門里涌進來，吹動了窗簾，吹動了地上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又把一個生銹的鐵罐吹到鏡子前。

    那個鐵罐滾了兩圈，他看到了底面的便簽貼。

    上面的字又大又丑，透著笨拙的稚氣。

    「給薩利的禮物」

    黑霧漫過來的時候，他聽見雪莉脆生生的童音，穿過好幾年傳進他耳朵里。

    那應該是他從鏡子里鉆出去的第一天……

    小姑娘塞給他一顆糖，粉色的糖紙，丑丑的，不適合小男孩。

    她說：“我以后叫你薩利好不好？”

    ……

    他再也出不去了。

    因為那個小姑娘，再也不會來照鏡子了。

    落地鏡在風中顫動片刻，又靜止下來，再沒有過動靜。

    空無一人的客廳里，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來：

    【197考場，考生游惑弄哭了雪莉，雪莉宣告死亡?！?/br>
    【197考場，考生游惑弄哭了雪莉，薩利宣告死亡?！?/br>
    第118章 我很愛你┃大考官，勞駕低一下頭，跟你說個事。

    時鐘剛過8點。

    聯(lián)合考場的其他考生正從傍晚的小睡中醒來, 他們有的剛在沙發(fā)上落座, 有的才出房門，有的正對著最后一晚的題目抓頭。

    聽到宣告的剎那, 他們一如尋常, 該干嘛干嘛。

    這兩天的刷屏令他們從震驚到亢奮再到麻木, 聽到名字的時候只會想：

    「噢……他又又又又死了。這次要死多少回？這bug還能不能除了？」

    沒過幾秒，各個考生不約而同愣在當場……

    剛剛說誰死了？？？？？？

    監(jiān)考區(qū)內(nèi), 考官們的反應又不一樣了。

    他們其實也被刷到麻木了, 但這個麻木只截止到今天下午。

    自從他們意識到“游惑”就是主監(jiān)考a，心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一方面, 他們希望考場平淡一點, 考生放過彼此, 好好考完這場別出幺蛾子，不然害的是自己。

    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莫名有點激動。

    這種暗潮洶涌的激動在晚飯時刻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

    一整個餐廳的考官都在做同一種小動作：吃幾口，瞄一眼頭頂大屏幕。吃幾口, 再瞄一眼頭頂大屏幕。

    一頓飯愣是從5點吃到了8點, 還在吃。

    到最后021受不了了, 忍不住說：“這是干嘛呢，打算在餐廳坐個白頭到老么？”

    “都在等呢?！?22感同身受，詮釋起來頭頭是道：“等著看他再刷屏吧，畢竟是傳說中的a，又是這些人曾經(jīng)的領頭。之前看刷屏蛋疼，現(xiàn)在是興奮和期待。你不懂?！?/br>
    說完, 這棒槌喝了一口紅酒。

    下一秒，他酒就嗆喉嚨口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他們這桌人對游惑的saocao作早就習慣了，見怪不怪。下午湊熱鬧去看詳情記錄的，只有他一個。

    高齊、趙嘉彤也好，021、154也好，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在自己房內(nèi)休息，這會剛進餐廳，根本不知道a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