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白金氏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欲言又止。她放心不下糟老頭,也放心不下乖孫。乖孫還那么小,連被子都還沒會自己套,這次出門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的,他能照顧好自己嗎? “都怪老頭子,還真的以為自己年輕力壯呢?哼,都老成這樣了,還去打獵,也不怕……呸呸,順順利利的,無論是乖孫,還是糟老頭都順順利利的!” 白金氏即使把嘴里的晦氣話吞了回去,雙手合十,看著乖孫拜了拜。 白曙實在看不下去了,忙打斷白金氏的自言自語,“奶奶,我和爺爺會平安回來的,您就放這顆心吧!” 白金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哎,乖孫,你爺爺恁不靠譜了,你可得看著他一點兒,別讓他出事了?!卑ィ憷项^就是個拖油瓶,拖累乖孫的。 “老虎婆,你快出來,你家孫子惹禍了咯!” 門外傳來了王奶奶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叫聲。 白金氏臉一僵。她的臉天生的兇狠樣,也只有跟她相處久了,才能看出隱藏在這張兇狠臉之下的情緒。 “這老虔婆又來討罵了!” 白金氏拉拉袖子,躍躍欲試地走出房門。罵,她可從來沒有怕過! 當(dāng)白金氏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馮秋蘭和白玉氏早就在門口了,就連白三朝、白啟煌和白啟智也在。 白金氏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出現(xiàn)了,她叉著腰,剛想噴火,可是看到面前眼里冒火的男人,她驚愕了一下。 “校長?” 這可是狀元初中的校長……她心里的火氣迅速降了下去,變成了心虛,該不會那幾個蠢貨又在外面給她惹麻煩了吧?白金氏有不好的預(yù)感。 果真,狀元初中的校長大聲嚷道:“你們這些家長是怎么管孩子的?學(xué)校好不容易種點東西補貼食堂,補貼學(xué)生,補貼老師,現(xiàn)在全都泡湯了,你們看怎么辦吧?” 白啟煌頻頻鞠躬,“對不起,對不起?!彼刹皇鞘裁炊蹲?,這時候不敢說什么賠償。家里困難,mama又是個管得嚴(yán)的,學(xué)校的損失他可賠不起。 原來,昨天白曙和白昌、白義、矛頭他們分開之后,白昌他們等到夜深后,偷偷溜回學(xué)校去了。 白昌他們腦子靈活,先是派兩個孩子把學(xué)校的守門的大爺給引開了,其余人都進(jìn)入校園里,開始摘菜,摘茄子,足足裝了三個袋。當(dāng)大家扛著這三袋戰(zhàn)利品要離開學(xué)校的時候,好幾個人打著電筒呼喊著奔過來。這就像是圍剿敵人的戰(zhàn)士一樣,白昌他們被嚇了一跳,扛著東西就四處亂竄。他們?nèi)绻慌苓€沒什么事,但這一跑,事情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這黑燈瞎火的,四處亂跑,能不把田地里種的菜給踩壞嗎? 白啟煌擰著白昌的耳朵,“你做錯事了,還光想著逃!就不能放下東西,認(rèn)錯嗎?”這傻子,做壞事竟然還被抓了,害得他這做老子的,還得幫他擦屁股! 白昌不服氣,“不成,那樣我們不就成了降兵了嗎?我不干,我可是要成為大英雄的!不投降!不當(dāng)俘虜!” 白義點頭,“就是,不當(dāng)俘虜?!?/br> 就連平時最聽話的白田和白軍,這時候都連連贊同。 蠢……蠢貨!白啟煌被兒子和侄子們的智商氣到了,這時候都被找上門告狀來了,怎么還不知道認(rèn)錯? “哼,破壞公家財產(chǎn),你們還有理了不成?”校長冷哼,這幾個刺頭,真是令他頭疼。 學(xué)校里的那些菜,是老師和同學(xué)們辛辛苦苦種的,食堂雖然解散了,但因為學(xué)校種了些菜,會做飯的老師不時會摘了菜,煮了湯,分給學(xué)生們喝。這樣一來,大家都能喝上幾口帶著菜味的湯,老師們也能夠有些補貼。但是這幫學(xué)生只一個晚上,就把大家伺候了幾個月的田地弄成了這模樣,比那被野豬拱過還要可怕。 “對不起,對不起。”白啟煌只能把腰彎得更低。沒辦法,這事情是白昌帶的頭,他總不能讓老父老母給人點頭哈腰吧。 他裝模作樣地打了白昌他們幾個的腦袋好幾下,“還不快給我賠禮道歉!看我等下怎么教訓(xùn)你們?!边@幾個皮小子,不好好教訓(xùn)就是不行!做錯事被發(fā)現(xiàn)后,一定要拿出態(tài)度來,這事情才能過去。 白昌幾個自知理虧,低著頭,學(xué)著白啟煌的模樣,鞠躬認(rèn)錯。 “校長,實在是對不住了,家教不嚴(yán),是我的錯呀。您看這樣成不,我和啟煌他們幾個馬上帶上鋤頭,去學(xué)校,看看能不能把地里的菜挽救回來?!卑兹雒?,態(tài)度謙和。趁校長沒有直接提出要怎么賠償之前,他們先主動去學(xué)校扶秧培土,這樣興許能挽回一些損失。 校長不經(jīng)意地看了幾眼白家墻角根處幾株長得很好的嫩綠小菜芽,他的本意可不是這樣的,不過既然對方已經(jīng)提出這樣的解決方法了,他也就不能再說什么,只能應(yīng)下。 白三朝親自借了把鋤頭,帶著白啟煌和白昌他們幾個到學(xué)校處理那塊地去了。他和白曙一塊兒去都村的事情,只能暫時延后。 直至傍晚,白三朝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學(xué)?;貋怼?/br> 白金氏和白曙已經(jīng)在正房等著了。 白金氏早就準(zhǔn)備好了熱水,讓白三朝泡一泡腳。 “都是那幾個蠢貨,老大不小了,做錯事,還得你來給他們擦屁股!”白金氏一邊抱怨,一邊幫白三朝搽臉。 “沒事,你幫我把東西準(zhǔn)備好了,我待會兒得趕緊出門?!卑兹]著眼睛說道。他太久沒有cao勞了,今天只不過是下個地,這累成這樣。 白金氏把手里的毛巾扔到面盆里,那面盆放置在四足蓮花頭面盆架上,盆里的水因為她的動作,濺得老高,把坐在桌子旁的白曙都濺濕了。 “你還以為你是年強那會兒呢,也不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只是去收拾幾畝地,就成這模樣,那爬山打獵,豈不是要了你一條老命了?” 白金氏指著白三朝的鼻子大罵。這糟老頭,是嫌自個兒活得長了嗎? “別說了,我答應(yīng)了他們的事情,就不能言而無信。況且還有乖孫呢,我會沒事的?!惫詫O是天上下來的大能,一定會庇佑他的。 白曙欲言又止,他好幾次想說,他真的不是爺爺奶奶想象中的神仙,他只是擁有上輩子的記憶而已…… 白金氏最后還是拗不過白三朝,只能幫他把東西整理好。 “乖孫,把那鳥統(tǒng)拿出來?!卑兹┐髡R,直著背,一臉認(rèn)真地對白曙說道。 鳥統(tǒng)白曙知道是什么,就是槍。他的空間里藏著三把,都是白三朝拿來的。 白三朝把三把槍檢查了一遍,確定能夠能使用,就讓白曙再次收起來。 第107章 · 開往都村的公共汽車, 最晚的那一趟是下午六點半。 白曙和白三朝正好就趕上了末班車。 “老韓?” 剛上車, 白三朝就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老韓也在車上。 老韓的頭上帶了一頂軟帽, 這帽子是他家婆娘給他做的, 透氣清爽。說起來也好笑, 老韓不喜歡戴帽子, 但是架不住他不得不戴呀!老韓家, 也就是松樹胡同所屬的居委會,前陣子專門找過老韓談話, 說他的光頭,形象不佳, 像封建社會的地痞流氓。老韓再三解釋, 他不是故意理光頭的, 而是天生禿了??墒蔷游瘯€是以維護社會主義形象為由,令他想辦法生出頭發(fā),如果生不出來,就必須要戴帽子。 “昨天你家啟煌坐我的車, 我聽他說你要去那個?!崩享n整了整他有些歪的帽子, 面無表情地說道。 公共汽車上,人多口雜,他也沒把話直接說出來,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白三朝點點頭, 他和老韓臭味相投, 兩人心照不宣。他帶著乖孫在老韓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解放牌公共汽車顛簸著, 在道路上奔跑。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下去,汽車開了前燈,車?yán)飬s是昏暗的。車上的味道并不好聞,汽油味和人呼出的二氧化碳,還有汗味,夾雜在一起,白曙皺了皺鼻子,有些難受。此時一陣風(fēng)吹了進(jìn)來,讓白曙的精神為之一正。他感覺好多了,轉(zhuǎn)頭看過去,原來是韓爺爺開了窗。 “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老韓安撫道。對于小娃娃,他一向耐心不錯。 白曙心里不禁有些意外,韓爺爺?shù)难凵裢?,車?yán)锕饩€那么差的情況下,他都能注意到他的不舒服。 到都村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白三朝沒讓白曙和老韓進(jìn)村。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立國?!?/br> 說完,他就把身上的東西放到白曙腳邊,讓他看著,自己轉(zhuǎn)身投入黑暗中。 白曙抖抖腳,搓搓手臂,現(xiàn)下才十一月底,但是卻比往年冷很多,這明顯就不是一個好的跡象。白曙心里七上八下的。在這個世界久了,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歸屬感。末世的一個標(biāo)志就是氣溫的變異,所以現(xiàn)在氣溫的不對勁,讓他心生余悸,害怕這個世界也會變成末世。末世中人心的莫測和黑暗,比末世的環(huán)境更可怕。他只希望,這個世界能夠平平安安,直到他死亡也能夠和和美美的。 當(dāng)白曙在搓手臂的時候,一件大衣蓋了下來。 白曙看向給他扔厚襖子的老韓。 老韓似乎不大習(xí)慣和小孩兒單獨相處,他咳了兩聲,“小娃娃,夜晚的溫度低,多穿點,別感冒了,免得拖累我們?!?/br> 白曙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襖子,出乎意料,襖子非常干凈,不僅沒有汗味,還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不用想,白曙都知道這是韓氏的功勞。他眼前浮現(xiàn)韓氏生病的時候,韓爺爺在身邊精心照料的畫面,他仿佛能看到韓氏清洗棉襖時擦汗的動作……他忽然就有些羨慕了。 老韓和韓氏之間的親昵,相互扶持,令他羨慕。 白金氏和白三朝的關(guān)系非常好,但是在他們的相處中,爺爺白三朝總是帶著些愧疚和補償,奶奶也總是有些淡淡的憂傷。白啟煌和馮秋蘭,是湊合多過恩愛。白啟智和白玉氏,倒是情濃,只可惜卻沒法要孩子。白啟后和劉芳,更是奇葩的一對! 不過,有個伴,真的是挺好的。或許,他也該找個伴…… 當(dāng)白曙東想西想的時候,白三朝回來了。他身后跟了七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白立國。而其他人,白曙也都面熟,都是當(dāng)初他和爺爺裝神弄鬼嚇唬過的那伙人。 “人都到齊了,我們就走吧。”此時白三朝,背后多了一桿□□。他非常干練地拿起地上的背包,發(fā)令。 他的話令大伙一震。 看得出,這些人能力不俗,都是彪悍壯漢,看起來就非常靠譜。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非常厚實,肩上背著□□,身后背著籮筐,籮筐里帶著進(jìn)山的東西,臉上的興奮顯而易見,可見他們都不是進(jìn)山的生手。 他們這次要去的這座山,在村尾。要通過嬰兒塔所處的那處森林,再繼續(xù)往前走,才能到達(dá)。 “必須走遠(yuǎn)路,董支書家離村尾那很近,萬一被他聽到動靜,發(fā)現(xiàn)了,肯定會上報給公社?!卑琢f道。董支書和范村長現(xiàn)在在村里不對付,而他因為取了范氏,先天就是站在岳父范村長這邊的,他這一次帶人上山,是私底下跟岳父通過氣的。但到底是沒經(jīng)過大隊和公社的審批,不合法,故而得秘密行動。 白曙瞥了天真的白立國一眼,大隊一下沒了七個人,他還真的以為董支書會不知道? 白三朝的眉頭跳了跳,“好了,只要不被他抓到現(xiàn)行,怎么著都成?!弊ゲ坏浆F(xiàn)行,不管董支書怎么猜測,只要不承認(rèn),他就拿他們沒有辦法。 不過白三朝也對侄子的愚蠢感到憂心,明明大哥腦子不算差,怎么生出了個不時會犯蠢的兒子? 為了防止被村里人發(fā)現(xiàn),白曙他們繞了一個大圈,才走到的村尾的小樹林。 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 “注意了!”白三朝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深夜的山林,充滿了機遇,同時也滿是危險。 大家都用手電,分別照著自己周圍的地方。他們都是有志一同地由遠(yuǎn)到近橫向掃射,一點一點地,樹根草頭,上上下下查個仔細(xì)。 白曙就在白三朝的身邊,也學(xué)著大家的做法,朝自己周圍的樹根草頭照過去,他突然照到了兩個血紅色的反光,被嚇了一跳。在末世中,更可怕的事情,他都經(jīng)歷過,但是這會兒竟然被兩個血紅色的光嚇住了。果真是現(xiàn)世活得□□穩(wěn)了! “別怕,是只兔子。”白三朝注意到乖孫的異常,安慰他,“兔子的眼睛是血紅色的,而且兩只眼睛的間距不遠(yuǎn)。” 白三朝先快后慢地用手電筒確認(rèn)兔子的位置,然后他用嘴里咬住手電,把剛才從哥哥白日朝家里拿出來的□□對著兔子瞄準(zhǔn)。 突然,一直手?jǐn)r住了白三朝的動作。白三朝和白曙看了過去,是老韓。老韓朝白三朝搖了搖頭,從從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桿長長的管狀物,他的嘴在管狀物的一邊,用力吹,只見一根細(xì)長的針從管狀物的另一個口出來,直接射到兔子身上,那只兔子沒來得及抽搐就死了。 厲害! 白曙目瞪口呆。 周圍跟白曙一樣驚奇的人不少。這是老韓第一次在他們面前表現(xiàn)出了他的殺傷力。 “你韓爺爺使吹箭筒的能力沒有退步!”白三朝拍了拍孫子的頭。這可是老韓的看家本領(lǐng)之一。 白三朝知道剛才大意了,他走在山林里,都快要忘記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了。以前,他們進(jìn)山打獵,任性得很,純粹只是為了找樂子,可現(xiàn)在不一樣,他們是為了生存,為了食物,才進(jìn)山的,不能隨意使用□□,以防打草驚蛇,嚇著其他獵物。 此時此刻,吹箭筒,是最好的選擇。它的準(zhǔn)度高,而且不會發(fā)出什么聲響,是偷襲獵物的秘器。雖說山里離村里有一段距離,槍聲應(yīng)該不會傳過去,但是小心些,總是沒什么不好的。 興許是老韓的做法給大伙提了一個醒,大家都紛紛從籮筐里拿出彈弓和弓箭,以求盡量小聲些。 白曙這下是真的驚奇了,都村不愧是皇城附近的村子呀,村里這些人打獵的設(shè)備還真齊全,以前應(yīng)該沒少玩?;蛟S,可能是因為公社不允許私自狩獵,所以在他當(dāng)初預(yù)言畫面里所見的都村人餓都是面黃骨瘦的樣子。私自盜取公家的財產(chǎn),可是個天大的罪名,如果沒有爺爺牽頭,如果沒有白立國的加入,這些人也不知道能否組織得起來? 許是很長一段時間沒人山上打獵了,山上的獵物都有些呆頭呆腦的,不夠機警。白曙剛剛才發(fā)現(xiàn)一只兔子,緊接著又發(fā)現(xiàn)了好個反光的白點。有了剛才血紅色紅點的經(jīng)驗,白曙這一次鎮(zhèn)定多了。他從背包里拿出爺爺給他的彈弓。 老韓剛想阻止他,卻被白三朝拉住,白三朝無聲地說道:“讓他來?!?/br> 老韓有些驚訝但卻沒有說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吹箭筒。而此時白曙的彈弓也拉開了,他的動作很快,上彈,發(fā)射,上彈……眨眼間,那些白色的點點就全部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