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小胖帶了好些補藥來，人參麝香冰片這些，南楓謝過他的好意，也不矯情，先收下了。

    趙望聲道“我去問問我爹，給你請個好大夫來。”

    南楓道“那太好了！望聲，大恩不言謝，有事以后你直管開口！”

    趙望聲給南楓帶來了一個大夫，是知州大人用的大夫。

    老大夫看過鐵大虎，對南楓道“此疾兇險，腦內(nèi)淤血不散就不必說了，極有可能還在出血，希望渺茫，還請鐵舉人做好準(zhǔn)備?！?/br>
    南楓如遭雷擊，整個人失魂落魄。趙望聲急了“南楓，伯父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是挺不住，伯父怎么辦？”

    南楓勉強收拾自己的身心，照顧鐵大虎，她吃飯睡覺也無心，短短幾日，人已經(jīng)搖搖欲墜，全憑一口氣撐著。

    鐵大虎情況越發(fā)不好，連藥都喂不下了。老大夫下了最后通牒“熬不過今晚，舉人若是想讓人醒來片刻，老夫可以施針，救是救不下了?！?/br>
    南楓拉著鐵大虎的手，哽咽道“還請老先生施針！”總要讓鐵大虎留下幾句話吧。

    老大夫手法穩(wěn)健的給鐵大虎扎了幾針，片刻后，鐵大虎微微睜開了眼皮，他看見南楓雙眼紅腫的在自己身邊。

    鐵大虎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女兒“鐵蛋，你怎么在這里？我怎么了？”

    南楓滾下眼淚“爹，你沒事，你不小心暈了過去，大夫把你救醒了?！?/br>
    鐵大虎恍然大悟“我暈過去了，怪不得呢，這幾日耳邊總是鬧哄哄的，鐵蛋，我見到你娘了，她說等我呢，我告訴她你現(xiàn)在可出息了，是個舉人老爺，她笑著說都知道……”

    南楓聽著鐵大虎絮絮的說著話，眼淚一滴滴的滾落，鐵大虎微笑道“傻孩子，有什么哭的，我見到你娘，可是個高興的事，就是爹可能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過日子啊，知道嗎？”

    南楓不住點頭“爹，我知道，我一定過得好好的！”

    鐵大虎吃力的拉住女兒的手“好孩子，要過好日子，還要高興的過日子，爹和娘都希望你高高興興的……”

    帶著對女兒無盡的愛憐，鐵大虎撒手西去！南楓眼前一黑，還是老大夫給她扎了一針才讓她清醒。

    南楓料理鐵大虎的后事，她哀痛萬分，鐵大虎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是鐵大虎讓她無憂無慮的過了這么多年讀書的生活。

    別看是南楓考秀才中舉人才讓自己和鐵大虎生活改善，要是沒鐵大虎默默的支持，南楓做不到這些。她早把鐵大虎當(dāng)成自己的親人，現(xiàn)在親人離世，南楓經(jīng)歷的就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的悲傷處境。

    鐵大虎穿著那身皮衣下葬，南楓的悲痛大家都看在眼里，人人稱贊鐵大虎養(yǎng)了一個好兒子，惋惜他沒福氣多享幾年兒子的福。

    趙望聲和魯小胖幫了很多忙，里里外外的照應(yīng)，南楓都記在心里，朋友之間說謝字已經(jīng)太簡薄了，南楓什么都沒說。

    料理完鐵大虎的后事，南楓躺了兩天，好在平時身體好，她沒有糟蹋自己身體的意思。

    起來后她各家各戶去感謝人家的幫忙，要沒這些鄰居朋友，自己還不能這么順當(dāng)風(fēng)光的辦完鐵大虎的后事，人要懂的感恩。

    南楓把鐵大虎打鐵的工具一一收拾起來，看著這些器具，鐵大虎的音容笑貌仿佛浮現(xiàn)在眼前，南楓忍住悲傷，把家里收拾收拾，開始守孝。

    趙望聲來找她，“現(xiàn)在你怎么辦？”

    南楓疑惑“什么怎么辦？”

    趙望聲道“伯父走了，你還活著！當(dāng)初伯父是怕你留在京里不回來，所以不讓你考進士，現(xiàn)在你還是這個想法？”

    南楓苦笑道“爹的意思就是不讓我考，難道他尸骨未寒，我就違了他的話，那也太不孝了！”

    趙望聲道“你別胡說，伯父臨終是希望你活的高高興興！沒半句說不許你去考進士，你只要說一句，你不考進士也高高興興的，我再不來煩你！”

    南楓被趙望聲說的張口結(jié)舌，她腦子一片混亂，“我想想行不行？”

    趙望聲道“好，你好好想想，反正你在孝期，考試也得三年后了！希望你三年時間能想的清楚?！?/br>
    南楓心亂如麻，她知道趙望聲的好意，要不是真心為她好，他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考進士？

    她回想鐵大虎最后的話，想的眼淚汪汪，發(fā)現(xiàn)趙望聲說的沒錯，鐵大虎自始至終只讓自己高高興興的活著。

    那什么是高高興興呢，南楓想，考進士是自己想要的嗎？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像前世一樣有個自己的實驗室！哪怕研究些常見的器物出來呢。

    考進士能做到這點？反正不考的話自己肯定做不到這點，利用前世的專業(yè)知識，她能研究出很多器械，用于日常生活，用于農(nóng)具，這些在民間做到的可能性很低，就是自己研究出來，推廣也難。

    而如果考下去，那么自己有希望可以進工部，到時候就可以展開研究！研究出的成果，由國家推廣，那么受益的人就更多。人活一世，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這是多么值得高興的事！

    想明白的南楓，精神抖擻，又拿起了書本。趙望聲得知后，高興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去京城了！”

    南楓微微一笑“那就說定了！”

    第13章 出發(fā)進京

    南楓開始一邊守孝，一邊念書備考進士。趙望聲和魯小胖準(zhǔn)備考鄉(xiāng)試。

    南楓考過了鄉(xiāng)試，她對兩位朋友多有指點，趙望聲的文章經(jīng)過了這么長時間的磨練，先生也說這次考試極為穩(wěn)健，不用太過擔(dān)心。

    魯小胖還是有些懸，好在他心態(tài)一直不錯，他能夠中秀才，他的爹就高興的幾天沒睡著，現(xiàn)在兒子要考舉人，他爹比自己兒子還緊張。

    魯小胖還能照常吃喝睡覺，他爹是吃不好也睡不著，頭發(fā)還一把把的掉，大夫說精神緊張壓力太大導(dǎo)致的。

    魯小胖驚訝道“爹，你緊張什么呀？考試的是我。”

    他爹笑道“我么老魯家就出了你這么個秀才，現(xiàn)在又要考舉人，要是你考上了，爹要去寺廟里還愿，還要給祖宗們上香，想到這些事，爹就睡不著了?！?/br>
    魯小胖沒心沒肺道“那或許我還考不上呢，你這不是瞎cao了心?！?/br>
    他爹馬上呸呸呸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別胡說，咱們祖宗保佑呢！你一定能中的！”

    魯小胖抱怨給南楓聽，南楓道“就是不為你爹，為你的jiejie們，你也要努力一把！”

    魯小胖嘀咕“你又胡說了，我早問過我爹，我爹才不會把jiejie們送去給別人做妾呢!”

    南楓正色道“以前我說你jiejie們?nèi)プ鲦?，或許是個玩笑，但是將來她們出嫁，你就是她們的依靠，她們在婆家日子過得好壞，不單單取決于夫婿的人品，還取決于娘家是否得力！我只說一件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一個女子嫁了人，假如生不了兒子，婆家寬厚的還好些，要是婆家用這個做借口，休妻也是可以的！到時候娘家有依靠，女子即便回家也有活路，更有甚者，因為娘家得力，婆家根本不敢提休妻！你說你中不中舉人，對你jiejie們重不重要？”

    魯小胖從來沒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他傻傻的回了家，jiejie們圍著他團團轉(zhuǎn)，一個拿著鞋子道“小弟，這是大姐給你做的鞋，特意給你撐開了，一點不擠腳?！?/br>
    另一個道“我和你三姐做了你愛吃的糕，念書辛苦，你也休息休息。”

    魯小胖看著jiejie們關(guān)愛的眼神，他小宇宙爆發(fā)了！開始頭懸梁錐刺股的學(xué)習(xí)。

    趙望聲奇怪道“他這是怎么了？以前也沒這么用功過啊！”

    南楓手里拿著一本書笑道“開竅了吧，也是好事?。　?/br>
    三個小伙伴一同用工，效果還是很顯著的，趙望聲就不必說了，魯小胖的文章也大有進益，他的先生非常欣慰“照這樣下去，今科你的希望還是挺大的?！?/br>
    魯小胖的爹非常感激南楓和趙望聲，他是個生意人，最會察言觀色，給南楓和趙望聲送的東西都體現(xiàn)了心意。

    南楓已經(jīng)是個舉人，她底子薄，家里又沒人照料，如今雖然不缺錢花，她還是很節(jié)約的，衣服外面光鮮也就夠了，里面的縫縫補補也不丟人。況且又在孝期，她整個人都是灰撲撲的。

    魯小胖的爹送給南楓的就是兩套顏色素淡，既體面又耐穿的衣服鞋襪，全是南楓的尺寸，南楓真心實意的謝了。

    送給趙望聲的就是讀書人喜歡的清雅擺件，趙望聲和魯小胖熟，又是好朋友，知道他家也不難于此，所以也沒推辭，笑納了。

    苦讀多年，終于到了趙望聲和魯小胖考試的日子，南楓特意送兩位朋友入考場，給他們加油鼓勁。

    兩人考完出來，南楓很是關(guān)切，趙望聲還好，魯小胖覺得自己都脫虛了。

    趙望聲嘲笑他，“要是將來進京趕考，我看你得癱在考場里?！?/br>
    魯小胖搖著手道“先別和我說這些，我要好好休息休息?！?/br>
    兩家的仆人都在外面等著，魯小胖的爹更是親自出馬，眼看兒子和同窗說完話，趕緊上前噓寒問暖。

    等到發(fā)榜日，趙望聲也成了舉人，魯小胖照例是墊底的，哪怕墊底，他爹已經(jīng)喜的開始還愿吃素了。

    兩家人開始慶賀，南楓兩頭跑。趙望聲家算是書香門第，他中了舉，家人即便是慶祝也是很內(nèi)斂，請了親朋好友聚了聚。畢竟要中了進士才是仕途的第一步呢。

    趙望聲的爹還叮囑兒子不要放松學(xué)業(yè)，趙望聲低頭受教。

    魯小胖家席面就大了，他爹連開幾日宴，親戚朋友，左鄰右舍，家中仆婦，外帶生意伙伴，能請的全請了，一個不落下。

    南楓幫著朋友們一起張羅，吃飯的時候兩家都很注意，因為南楓還在為鐵大虎守孝，給她備的都是素席。

    接下來就是準(zhǔn)備明年上京趕考，那時候南楓的孝期也結(jié)束了。三人一直在一起溫習(xí)功課，魯小胖學(xué)著學(xué)著總要打瞌睡，南楓備了一根戒尺，只要魯小胖在一邊點頭，她就啪的抽他一下，魯小胖總要跳起來喊。

    他非常委屈，“南楓，你能不能輕些，我好歹也是個舉人老爺了，被你這么打，多沒面子！”

    南楓道“面子是自己掙得，不是別人給的！你要是不好好念書，別說戒尺，你看看，我水都備好了，你再打瞌睡，我就用水澆你一頭！”

    旁邊服侍他們的丫鬟小廝都捂著嘴笑，魯小胖家規(guī)矩少，環(huán)境好。他爹又疼他，三人基本上去他家溫習(xí)功課為多，戒尺啊水盆啊都是南楓讓準(zhǔn)備的。

    趙望聲就在一邊嘲笑魯小胖，“你要是準(zhǔn)備上京趕考，就不能憊懶，我看你圣人言都快忘光了！”

    ……

    他們還經(jīng)常去湛兮書院請教學(xué)問，院長悉心指點一些考試的規(guī)矩。

    等南楓孝期一過，離會試還有半年的樣子，三人就開始準(zhǔn)備動身，畢竟路途遙遠，路上也得走上一段時間，到了京城還要找地方落腳，早些出發(fā)也能準(zhǔn)備的充足些。

    溫地主等三個小地主知道南楓要去進京趕考，給南楓湊了一千兩銀子。南楓收下了，然后拿了二十兩請一個老叟照顧父母的墳塋。

    她沒有什么好收拾的，不過一些衣物和一些書本。魯小胖和趙望聲都是有仆人小廝服侍著上京的。

    趙望聲勸南楓買了小書童，也好照顧照顧，南楓不愿意，她道“我孤身一人，什么事請自己都能處理，不要丫鬟小廝。”

    趙望聲知道南楓看似綿軟，實則認準(zhǔn)的道理并不妥協(xié)，反正路上一起走，總能照顧他。

    說是這么說，一路上車馬勞頓都是沾了兩個朋友的光，南楓拿了一些銀子給魯小胖和趙望聲的仆人。

    兩家的仆人不敢拿，還是自己的主子發(fā)話讓他們拿了，“你們要不拿，南楓那個擰巴的性子該自己下車走路了！”仆人這才笑著接了。

    趙望聲還不停的損南楓，“就該讓你自己摸去京城，到時候看你摸不摸的到。”

    南楓給他一個白眼，這話還真沒說錯，現(xiàn)在又沒有g(shù)ps導(dǎo)航，除了走商、趕考和做官的，老百姓大多數(shù)生于斯死于是斯，不要說京城，縣城都不一定能去。讓南楓自己找，這輩子很有可能就一直在路上了。

    云州地方偏，出來后魯小胖光顧著看野景，不時驚嘆著，趙望聲祖籍不在云州，他是跟著他爹娘到了云州的，所以還好。

    南楓的見識和閱歷比這兩個朋友高出不知道多少倍，這些景色并不能讓她驚訝。這里勝在沒有污染，空氣清新，環(huán)境很好。

    不過沿路經(jīng)過的村鎮(zhèn)，南楓看了頓覺不舒服，不能說餓殍遍野，但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者多。

    更有好些乞丐，看見他們的車隊整齊，追著討要吃食。魯小胖心軟想給，被仆人阻止了。南楓低聲道“乞兒太多，接濟不過來，你給了一個，其他人哄上來，我們?nèi)耸忠膊欢啵綍r候反而危險，再說單給一兩個，他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br>
    仆人點頭稱是，“還是鐵舉人明白，這些乞兒最是眼厲，看你愿意施舍，那定會學(xué)那吸血水蛭，盯上就不松口！少爺千萬別心軟！”

    魯小胖沮喪道“這世上還有這么多吃不飽的人啊?！?/br>
    南楓微微笑一下，并不搭話。趙望聲道“要不然要做官的干嘛，此地父母定是不慈，只知道欺壓克扣，弄得民不聊生！”

    南楓覺得趙望聲說的并不全面，年景不算不好，一路過來還是有這么多要飯的人，難道個個官員都不好？

    他們也不敢投宿小村鎮(zhèn)，哪怕野外停下休息一會兒，也要到了大的城鎮(zhèn)才敢整頓補給。

    隨行的還有鏢局的人，他們道“如今世道不平，小心些好，好多村子看見外人，等到了晚上，一村子人上前害人性命，就為了一些錢財吃食?！?/br>
    有一次經(jīng)過一個鎮(zhèn)子，魯小胖看見一個乞兒瘦小枯干，破爛衣服里面露出骨瘦嶙峋的小身板。魯小胖看旁邊也沒別的乞丐在，就拿了一塊糕給這個乞丐。哪知道不知道從哪里一下子鉆出一群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