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大門前，童昭還特意回頭看了看那女人，嘖嘖嘖，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是被拋棄的女人形象。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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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韻在知青點抱著自家蜜芽兒好一番被圍觀，最后童韻歇足了，蜜芽兒也風(fēng)光夠了，終于抱著這軟糯糯的胖娃娃回家了。

    卻見家里根本沒鬧什么事，童昭正圍著自家婆婆一口一個伯母地叫著，談得還挺投入，已經(jīng)說到了“如何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shè)社會主義祖國”，甚至還提到什么“農(nóng)業(yè)的根本出路在于機械化”。

    童昭在那里口若懸河地說，顧老太聽得連連點頭，直豎大拇指。

    “有道理，有道理，你說的這個，就該和勝利好好提提，咱們農(nóng)村呀，也得爭取走機械化路線！只有機械化，咱們農(nóng)村才能更好地建設(shè)社會主義祖國?！?/br>
    童韻聽著，不由笑了：“娘，你別聽他瞎掰掰，一天到晚沒正經(jīng)樣兒，我還以為他現(xiàn)在長大懂事了，誰知道還跟小時候一樣！”

    她這話，自然暗指的剛才童昭要去教訓(xùn)蘇巧紅的事。

    可是顧老太太不知道啊，她以為童韻是說的“機械化”問題呢，她很不贊同地對童韻說：“你這就不對了，童昭說得有道理，這可是□□也說過的話，機械化才能建設(shè)社會主義祖國！”

    童韻噗嗤一笑，搖搖頭，便不說啥了。

    別人當(dāng)然不知道，童昭的一個最大優(yōu)點是，他能把自己完全不懂的事給你忽悠得頭頭是道，到最后讓你覺得，他真是太懂了，簡直是專家水平的。

    顧老太太看童韻抱著她家乖孫女，起身接過來，樂呵呵地逗著。

    “童昭，你說咱們蜜芽兒取了個大名叫顧緋，趁著現(xiàn)在還沒上戶口，我琢磨著好不好，你覺得呢？”

    童韻聽得都傻眼了。

    她家婆婆見識多，教了一輩子書，也沒服過誰，結(jié)果現(xiàn)在被童昭忽悠了下，竟然去問童昭這個毛頭小子自己蜜芽兒這名字好不好？

    這這這……

    ☆、第28章 第 28 章

    卻說童昭過來顧家, 本來打算大鬧一場, 當(dāng)個給jiejie撐腰的娘家人, 誰知道大門口正好碰到凄凄慘慘地被趕出家門的蘇巧紅。得了, 他一個大男人，干嘛和一個被婆家扔出去的棄婦一般見識, 也就不再搭理這茬了。太蠢太笨的人根本不值當(dāng)他童昭出手！

    進(jìn)來后童昭和顧老太說話，越說越投機, 他的一些天方夜譚的想法，在顧老太看來竟然都是值得欣賞的好點子。這下子他來勁了，一老一小說個不停，簡直都要成忘年之交了。

    他很欣賞顧老太這位老人家, 覺得有見識, 有眼光（當(dāng)然主要是知道欣賞他童昭）。他現(xiàn)在肯定了一件事，jiejie嫁到這種人家，是吃不了虧受不了委屈的。這下子他可算是放心了。

    當(dāng)晚童昭在顧家吃的飯，過年家里的飯食都豐盛一些, 顧老太讓媳婦把剩下的rou還有精細(xì)糧做了, 好生招待了童昭一頓。

    童昭看著這個，倒是有些過意不去, 第二天帶著知青上山, 恰好在雪地里獵到點野味，算是大豐收了。他們留下了其他野味偷偷地在山里燒著吃, 剩下的一個傻狍子, 藏在一捆柴火里, 趁著天黑，送到了顧家。

    臨走還特意叮囑顧老太說：“伯母，這事兒可不能讓人知道，就是勝利哥咱也得瞞著，要不然人家說我薅社會主義狍子了！”

    在這個年月，生產(chǎn)大隊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國家的，就是那山里沒人要的樹葉柴火，你要去撿，也得先得到生產(chǎn)大隊的批準(zhǔn)。比如之前他們知青實在是耐不住這冷，就想去山里撿干柴取暖，還不是特意寫了個審批打了個報告，陳勝利批準(zhǔn)了，他們這才敢去撿的。

    別看這知青點現(xiàn)在年輕孩子多，可那都是城里來的，見識過城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比村里的人還格外小心。特別是里面有些成分不好的，那更是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夾著尾巴過日子，好生接受中下貧農(nóng)再教育，為建設(shè)社會主義現(xiàn)代會而奮斗！

    顧老太自然是明白，偷偷摸摸地把那傻狍子藏到鍋臺底下，會意地笑著說：“我知道，肯定得小心著點，怎么也不能讓人知道?！?/br>
    待到童昭走了，顧老太趕緊讓兒媳婦把這個狍子給宰了，狍子皮要是被人家看到，怎么也是麻煩，解釋不清楚，所以偷偷摸摸地曬在茅坑外面的里墻上，等過幾天送到縣城里看看賣掉換個錢。

    至于狍子rou，那自然是燉了吃。

    得虧現(xiàn)在是過年，各家各戶總應(yīng)該是有點rou的，顧家男丁多，在生產(chǎn)大隊里的工分多，分的rou也多，家里隔三差五冒出一點rou味好像也不會引人注意。

    譚桂英這個時候已經(jīng)隨著顧建章回縣城里了，只留下立偉立勇兩個孩子。童韻忙著看蜜芽兒并順便照看下牙狗，家里男人去生產(chǎn)大隊開會，好像是在說年后的春種計劃安排。

    顧老太是不干活的，有兒媳婦在，她不用干活，就照看著兩歲的豬毛，并陪著幾個小孩子看連環(huán)畫。

    前兩年糞堆糧倉他們開始學(xué)著識字了，顧老太便托譚桂英買了點連環(huán)畫，就是俗稱的畫本，比如《沙家店戰(zhàn)斗》《劉家五兄弟》《鐵人王進(jìn)喜》《兒童團長》等，還有些雜志，比如《支部生活》。這些都是有黑白插畫的，下面帶著一行小字，最適合剛學(xué)著認(rèn)字的孩子做課外讀書了。

    這滿滿一摞子書，頗讓顧老太花費了些錢，不過她并不在意。

    她教了一輩子書，覺得讀書才好，無論什么年月，都得讀書，讀書了才有希望，才有進(jìn)步。譚桂英第一次聽到婆婆這話的時候，也很是贊同，再說了都是顧家的兒孫，這一家子同氣連枝，只有兄弟家的都有出息了，才能互幫互助，譚桂英想得很明白，在培養(yǎng)侄子方面可是不吝嗇，費了老大勁兒到處搜羅，這才找到這么多，都給送到鄉(xiāng)下來。

    家里其他幾個還小，顧老太就指導(dǎo)著立偉立勇糞堆糧倉讀這些小人書，第一遍看上面黑白簡畫，猜個大概意思，第二遍再學(xué)習(xí)下面的那行小字。兄弟四個比著來，誰今天學(xué)得又快又好，她就獎勵喝一小碗麥乳精，讀得不好的，自然是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喝。

    這個方法很奏效，幾個小家伙也不說滿院子亂跑了，也不說玩彈球了，就一門心思抱著小人書讀。乍一看過去，四個毛茸茸的腦袋，八只眼齊刷刷盯著小人書，那叫一個看得入迷看得帶勁。

    顧老太這邊教著孫子們看小人書，陳秀云和馮菊花便在廚房里忙碌開了，不敢太惹人注意，也生怕家里萬一來個串門的讓人發(fā)現(xiàn)了，只能是偷偷摸摸地在灶房里宰，還得有個坐在灶房門檻上時不時往外望風(fēng)，千萬別突然來個串門的讓人看到。

    就在這種激動期待又忐忑仿佛做賊一樣的忙碌中，妯娌兩個把這狍子宰割好了，內(nèi)臟先洗干凈，單獨放起來另外做，狍子rou直接燒開水放鍋里燉，就連狍頭也不放過，也得放著熬湯，把里面的些許碎rou挑干凈了。

    陳秀云把狍子rou利索地剁成約莫鵪鶉蛋大小的方塊，之后放在開水里燙了下，再取出來盛放到旁邊水盆里過一下水。狍子rou里面的血水便浸泡出來，rou由原來的rou褐色變成了淡rou色。

    她奢侈地在鍋里放了點油和白糖，炒出了顏色后再把狍子rou放進(jìn)去煸，等掛上色了，這才加涼水，加蔥塊醬油還有鹽。

    “娘說了，燉rou還得放花椒八角呢，咱沒有，就湊合著吧！”陳秀云笑著說。

    “怎么都行，rou還能難吃，燉熟了就好吃！”馮菊花一邊望風(fēng)，一邊看著陳秀云忙活，口水都往下流。

    陳秀云蓋上鍋蓋開始燉，燉了約莫半個多小時，rou香味就開始往外飄，那叫一個香啊，根本和村里分的豬rou不是一回事。

    馮菊花有些忐忑了，忍不住再次瞅了瞅關(guān)緊的灶房門，又起來把干樹葉堵住了門縫。

    “這得仔細(xì)點，這么香的味道如果跑到左鄰右舍的，他們一定起疑心！特別是前頭蕭家那媳婦，我看不是什么好人，萬一告發(fā)咱就不得了了。”馮菊花小心地說。

    “我呸，她敢！”陳秀云不是好惹的：“都是多年的老鄰居，就為這點味她告發(fā)咱，她以后還敢在村里混了嗎？”

    陳家并不是好惹的，陳勝利又是村支書，一般人其實惹不起。

    馮菊花想想陳秀云說得對，也就放心了。

    又偷摸燉了半個多小時，陳秀云掀開鍋蓋，拿筷子戳了戳：“我看能戳爛了，這應(yīng)該是好了?！?/br>
    實在是不想燉了，太香了，香得她坐不住了！

    “再燉一會吧，家里孩子多，娘年紀(jì)又大了，怕嚼不爛?！?/br>
    “好吧……那就繼續(xù)燉?！绷髦谒疅鮮ou。

    到了傍晚時候，狍子燉好了，妯娌兩個把rou都盛到一個大陶瓷盆里，這才開始做其他飯食，做的是玉米粥和雜糧面窩窩頭，山芋干，再配上一點豆腐碴涼拌大白菜。

    “幸虧那蘇巧紅走了，要不然還真怕她把這事給說出去！”陳秀云偷摸笑著對馮菊花說。

    “就是！她那人可真不靠譜，沒了她咱這日子順?biāo)於嗔?！”馮菊花冷笑。

    “人家童昭真會辦事，咱招待人家一頓，人家給咱送這么大一只狍子。”陳秀云感嘆。

    “所以我說，蘇巧紅走了，咱這日子立馬順?biāo)炝?。如果她在，怕不是又在叨叨，憑啥拿家里好東西招待那童昭，怎么不招待下我娘家！”馮菊花學(xué)著蘇巧紅的腔調(diào)來了一句，惹得陳秀云忍不住哈哈大笑。

    顧建軍兄弟四個也陸續(xù)回來了，一家子坐在了堂屋里，先上尋常飯食，接著陳秀云拿了一個大籠布，把大陶瓷盆蒙得結(jié)實，上面還再壓上一個小木蓋子，之后才搬著那個陶瓷盆來到堂屋。

    “把門關(guān)緊！”陳秀云壓低聲音說。

    顧立勇最大，也靠門近，趕緊把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你們兩個小子也有口福，幸虧你媽把你們?nèi)舆@里，也能跟著開葷了！”陳秀云笑著打趣立偉。

    說著間，大陶瓷盆上的木蓋子和籠布被揭開了，里面熱騰騰的悶燉野狍子就呈現(xiàn)在大家伙面前，噴香噴香的野狍子，香得人口水頓時嘩啦啦往下流。

    這年代，生產(chǎn)大隊過個年才殺一頭豬，每家分不了幾口rou，誰家知道大口吃rou是啥滋味??？可是現(xiàn)在他們飯桌上竟然有這么一大盆的rou。

    濃郁的湯汁，燉得泛紅的狍子rou，色澤鮮亮，香味撲鼻，讓人看一眼就挪不動筷子了。

    顧老太吩咐說：“蜜芽兒還吃奶呢，不用吃rou，牙狗還小，給他留幾塊回頭做成rou泥喂他，其余的大家伙吃吧，不用摳摳索索，敞開肚皮地吃，吃光了為止！要不然這rou留下來，也是個禍根！”

    既然老人家都發(fā)話了，大家哪里有客氣的道理，全都一個個拿著筷子準(zhǔn)備吃，怎么也得一頓把這禍根給吃掉！

    “香，太香了，好吃！”立偉率先這么感嘆：“奶，我這輩子沒吃過這么好吃的rou??！”

    “噓，你小子小聲點！”顧建民在侄子腦瓜子上彈了一下：“讓人發(fā)現(xiàn)要你命！”

    “嘿嘿嘿！”立偉賊兮兮地偷笑：“叔，以后我不回城了，我要留在鄉(xiāng)下吃rou！”

    大家伙聽了這個，紛紛笑起來：“傻小子，你以為鄉(xiāng)下天天有rou吃??！”

    別說山里狍子根本不是隨便打的，就是你去打，也輕易打不到的，之前童韻生娃，建國去山里尋摸半天，也就打幾只不惹人注意的山雀罷了。

    “這狍子rou啊，雖然瘦，可是吃起來一點不柴，真鮮真嫩！”

    “嗯嗯，是，沒有肥膘，真好吃！”

    “奶，我還要吃！”

    “來來來，乖孫子，吃這塊，這塊好吃?！?/br>
    “這燉得真入味啊！”

    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吃著燉狍子rou，香噴噴鮮嫩嫩的狍子rou進(jìn)了肚子，暖烘烘的舒坦，再喝點玉米粥，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兒嗎？

    “他們這些小知青，也真是膽大，敢去捉狍子。”吃完飯，顧建軍在那里感慨。

    他們生產(chǎn)大隊的人，早聽多了口號，哪里能隨便去山里捉，倒是小知青們，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也不是他們大膽，其實他們小心得很，根子里比咱們還小心。只不過這次他們?nèi)ド嚼锸安窕?，借著這個由頭弄點野味藏柴火里，不輕易讓人發(fā)現(xiàn)，這才敢做的。他們來這么久，估計這還是第一次?！鳖櫪咸屯蚜奶於?，比較了解情況，這么說道。

    “再說了，他們知青點就在山根底下，進(jìn)山容易，不像咱們，一路走進(jìn)去，村里人看個清清楚楚！這沒法瞞?。　?/br>
    “等開春過去，咱們也想辦法偷偷去捉點?？梢宰尳▏ィ傺b是去看童昭，然后順便溜進(jìn)山里去?！边@野狍子味兒實在是太足了，以至于今天吃了還想明天吃，明天吃了還想后天吃。

    “也行……”顧老太猶豫了下，在安全第一規(guī)規(guī)矩矩當(dāng)小民和大膽進(jìn)山捉狍子享口福之間掙扎了下，還是選擇了飽口福。

    不管了，天大最大吃最大！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顧建國趁著下工后，也偷偷摸摸往知青點走，不知道的以為是去找小舅子說話，其實暗地里藏起來狍子rou野山雞rou的，往家里拿。當(dāng)然了，這種事也不能經(jīng)常干，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了，起了疑心。

    開始的時候沒經(jīng)驗，還不怎么能捉住，后來漸漸上道了，三不五時有個收獲，一家子把門關(guān)得緊緊的，再把所有的門縫都堵上，燉得香噴噴地吃個痛快。

    這年春天過去了，夏天漸漸來了，老顧家的人一個個養(yǎng)得臉上紅光散發(fā)，精氣神飽滿，小孩膘肥體壯，男人家去上工有力氣得很，女人也看著比以前更好看了。

    “這老顧家的人，自打蘇巧紅走了，竟然一家子越過越好了！”不知就里的人這么說。

    “說起來，蘇巧紅真是個攪事精！”

    “可不是么，建黨找了他，虧大了，離婚正好，只可惜了豬毛和牙狗兩個孩子?！?/br>
    說起蘇巧紅來，其實顧建黨在年后民政局上班后，就打算去鎮(zhèn)上辦離婚的，誰知道顧老太卻阻止了。

    她的意思是說，當(dāng)初我是不同意你們結(jié)婚的，可是你想娶這個人，我也不攔著。現(xiàn)在給我折騰出兩個孩子來，你們高興了滿意了要離婚了，這不是惹事嗎？

    現(xiàn)在也不能因為這事就真得離婚了，得冷靜冷靜，兩邊好好想想，給那個蘇巧紅一個機會，也算是給兩個孩子一個機會。

    如果過個一年半載的，你這邊還是想離婚，蘇巧紅那邊還是執(zhí)迷不悟，你們談不攏，那就真離婚，到時候辦手續(xù)。

    顧建黨當(dāng)時聽了不說話，后來也就點頭，說行，等一年。

    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蘇巧紅就是那樣的人，一輩子改不了的，自己沒能力把她改造好，也沒有能力容忍這樣自私的女人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