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書、招人，都沒解決。

    而另一方面，阮思澄也踏上“跪求”醫(yī)院的路。

    對xx軍總醫(yī)院和p大一院這兩三家投資爸爸直接認識的，阮思澄想了想，不敢輕舉妄動，打算積攢一點經(jīng)驗再去聯(lián)系，于是先與另外幾家討論合作。

    結果，因為思恒醫(yī)療實在又小又弱，四家談過去后只有“云京兒童醫(yī)院”答應提供部分病歷?？墒恰皟和t(yī)院”樣本數(shù)據(jù)明顯不夠廣泛普遍，只能當作輔助，先天不足。

    思考過后，為了擴大影響，阮思澄又招聘了個“市場經(jīng)理”，負責發(fā)表公關稿件、運營科普急診知識的微博和微信訂閱號、做ppt和產品motion動畫。阮思澄想在網(wǎng)絡上先打出點知名度來，掌握更多談判資本，再與醫(yī)院討論合作。

    招過來的市場經(jīng)理名叫梁言，以前在某大公司當品牌經(jīng)理，卻有一番雄心壯志。

    在面試時，當被問到“為何想要離開xx企業(yè)、加盟初創(chuàng)公司”時，她悲憤道：“我的那個部門屬于邊緣部門，老板啥也不干……！我的提案、策劃全部都被否決，因為一旦搞出動靜、引起注意，總部就會發(fā)現(xiàn)之前的兩三年老板啥也沒干了！他的目的就是減少存在感！”

    “……”阮思澄挺喜歡，招了。

    …………

    端午節(jié)前，阮思澄也在創(chuàng)業(yè)的老下屬邢笑佳忽然聯(lián)系了她，哭：“我們天使輪的大投資人之一，居然利用合同漏洞，毀約、跑了！800萬只剩400萬左右了！”

    阮思澄：“……”

    邢笑佳再哭：“大王，橙橙，e，您朋友圈大佬最多，能否問問有沒有人愿意投資？？？”他也知道阮思澄在ai峰會上得到了不少聯(lián)系方式。

    阮思澄的外號叫橙子、橙橙、e，在澎湃時也曾開玩笑讓下屬邢笑佳朱天球稱呼她為“大王”，邢笑佳因有求于人膩膩歪歪叫了遍。

    “……”阮思澄說，“我試試。”

    “謝謝！”

    撂下電話，阮思澄捧著iphone打完刪刪完打，尋思許久，最后終于幫邢笑佳廣而告之：

    【朋友創(chuàng)業(yè)，尋天使輪！公司已有6名員工，400萬資金，現(xiàn)在還缺400萬左右！產品很有應用前景，是“摘草莓機器人”?。?！如果興趣可以聯(lián)系ceo邢笑佳。電話：158100……qq：357……郵箱：?！?/br>
    發(fā)完截圖給邢笑佳：【只能幫你到這里了?！?/br>
    【謝謝橙橙姐了！】

    發(fā)完，阮思澄也沒當回事，繼續(xù)忙活思恒醫(yī)療。

    以至于一周以后邢笑佳來感謝她時都想不起幫過這忙。

    “橙橙姐啊，”邢笑佳道，“您可變成我親姐了！”

    阮思澄道：“好好說話，誰要變成你親姐啊?！?/br>
    “真的，”邢笑佳嚴肅道，“因為現(xiàn)在，咱倆有著同一個爸?！?/br>
    “哈？”

    “邵總，邵君理，既是你爸爸，也是我爸爸了?！?/br>
    “咦？”阮思澄為對方高興，“邵總投資‘笑天’了嗎？？”笑天就是對方公司的名字。

    “對，”邢笑佳的語氣充滿感激崇拜，“邵君理可真是有見識有眼光。我要400萬，他給600萬，一擲千金，眼都不眨?！?/br>
    “不是我說，邢笑佳啊，”也不知道為何，阮思澄便站在邵君理那一邊，“去年三月?lián)P清發(fā)布‘腸道腫瘤篩查’產品，是誰說邵君理‘爸媽牛逼，本人未必。給伯克利和斯坦福捐兩棟樓還進不去’還有‘google可能在跟揚清合作，收個兒子還不簡單’？”

    “我看錯了，”為了投資邢笑佳倒能屈能伸，“邵總萬歲?！?/br>
    “……”

    “剛才正跟邵總說呢，‘投資爸爸’這四個字我還是從你那學的，你創(chuàng)業(yè)時我們問你啟動資金有多少錢，你說投資爸爸直接給了2000萬?！?/br>
    “?。?！”阮思澄吼，“提這干嗎？？??！”

    “沒話題嘛，只能聊你。我們倆就認識你啊?！彼婚_始就很清楚思恒醫(yī)療的投資方是邵君理，因此，即使收到的郵件里只有一個帶電話的自動簽名，一句正文沒有，他也知道是阮思澄那條廣告起了作用。

    阮思澄說：“你傻啊……”

    “？？？”邢笑佳說，“沒事的吧？”

    “……”

    阮思澄頭疼。

    窒息。

    這咋辦呀。胡開玩笑亂叫爸爸，被邵君理給知道了。邵君理今年32歲，怎么可能想收閨女。

    裝不知道？無聲無息讓事過去？不行不行，還是稍微討好下吧……畢竟是拿家庭關系和親密稱呼說說笑笑。

    正好，端午節(jié)給合作商的茶葉等等還剩幾份，整理整理寄過去吧。臨近端午，阮思澄給p大、醫(yī)院還有廠商都準備了節(jié)日禮物，不貴，幾百塊錢一份，然而看著精美，顯得上心。

    躲邵君理三個星期，沒有想到這么快就避不開了。

    阮思澄掛斷手機，一邊想著補救方法一邊走到coo辦公室，撿出東西打好包裝，親自寫了單子叫了快遞，寄到揚清集團c座33樓。

    …………

    “長風同城”當日就到。

    在網(wǎng)絡上看到包裹已被簽收，阮思澄給邵君理發(fā)了個微信：【邵總，思恒醫(yī)療節(jié)日禮物收到了嗎？】

    邵君理的回信充滿不明意味：【收到了。還挺孝順?！?/br>
    阮思澄：“……”這是諷刺還是什么……

    阮思澄忙點頭哈腰：【跟邢笑佳隨口一說……是開玩笑，您別在意，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br>
    【以后讓你叫個夠?！?/br>
    【……？】

    阮思澄想：不至于吧，這啥意思？

    果然，哥哥meimei不能瞎認，爸爸女兒更不能瞎認。

    【不說這個?！可劬碛掷^續(xù)打字，【記著，以后再寄東西別寫“邵總收”?！?/br>
    阮思澄：【嗯？】的確，她寫的是“揚清集團c座33樓邵總收”。

    【揚清集團總部大樓重新裝修，我的父母最近也在這邊工作。而且同是c座33樓，你的包裹下午送到老邵總的辦公室了。他不認識思恒醫(yī)療，又讓別人轉過來的?！?/br>
    揚清總部也在云京，不過那地寸土寸金，隨著公司擴張，塞不下了，才在四環(huán)開外又買了塊兒地。如今“揚清娛樂”“揚清合作”“揚清互聯(lián)網(wǎng)加”在新地點，而發(fā)家的主打產品仍然留在總部大樓。最近邵城覺得董事長辦公室已經(jīng)用了十年，有些破舊，重新裝了，而c座這蓮花形樓正好有個玻璃屋子空著，暫時沒有新的高管進駐。

    【哦……】阮思澄也理解。兩個邵總都在，按照上下尊卑那自然是老邵總優(yōu)先。小邵總的東西送到老邵總那無所謂，老邵總的東西送到小邵總那就不好了。

    隔幾秒，她又問：【不寫“邵總收”，寫什么？】

    邵君理沒回話。

    阮思澄開始猜：【寫具體點？“揚清集團副總裁、互聯(lián)網(wǎng)加總裁、邵總收”，這樣不會弄混了吧？】她的語氣十分正式。

    等了足有十來秒鐘，阮思澄的聊天框中才終于是出現(xiàn)答案：

    【你寄的話，就直接寫：邵君理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十二個字，讓阮思澄心臟一緊！

    用三星期才拉遠了的關系，好像一下回到那天，甚至還更奇怪。

    對方明明沒說什么，甚至還又補充了句“那么多字浪費時間。創(chuàng)業(yè)者有那么閑嗎?！?/br>
    可……不用尊稱直呼其名還是奇怪。

    阮思澄也不大知道，對方究竟懂不懂，她在刻意保持距離，而他，沒有順從。

    第20章 公章（四）

    說完, 邵君理也覺得稍微有點過界。

    這阮思澄……思考過后必須承認, 幾次讓他有點心動。比如那回，施壓錢納不成躲在樓梯間哭, 再比如那天, 說服貝恒入伙、語氣激進急迫, 還有“發(fā)揚風格”最后一個上公交車卻差一點摔下來……明明年輕, 卻很逞能。而他覺得有意思的, 正是平時人好心軟、活躍開朗外的那份固執(zhí)逞能。

    在某些瞬間，兩人之間有些東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它很特別。也許可以算作一點曖昧、好感，然而距“很喜歡”卻不止千萬里。他看得出阮思澄想退回陣地、保持投資人與被投資者的關系，三周沒有任何消息，可他并不準備逃避, 也沒打算讓人跑了, 想明白地告訴對方他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或者別的身份稍微接觸接觸。

    出于這個原因，再加一點不爽，在終于得到了個機會的時候, 他一激進, 沒太多想, 猛烈地拉近對方，之后方覺有點過火, 又補充了一句“那么多字浪費時間”。

    …………

    端午節(jié)前最后一天, 阮思澄與易均有約——要把禮物送到p大, 順便討論項目進度。

    因此, 她再一次邁步踏入最熟悉的計算機樓。

    易均依舊溫文爾雅：“剪頭發(fā)了？”

    “對……”

    易均微笑：“好看。”

    阮思澄說：“我也覺得還行，哈哈哈哈?！?/br>
    “最近好像都沒過來。”

    “發(fā)生好多事情。”阮思澄笑，“錢納使用他偷來的患者病歷，邵總、我和貝恒全都比較反對。因為理念實在不合，邵總罷免掉了錢納ceo的職位，由我接管思恒醫(yī)療一切事務……然后因為工作變了，上月忙得腳不沾地。”

    易均有著顯而易見的驚訝，說：“原來還有這種事情?！?/br>
    “是呢。”

    “創(chuàng)業(yè)實在太辛苦了，”易均看看，“還行，沒瘦。注意自己身體，不要壓力太大。一樣一樣地來，總能都做完的。”

    “我明白，謝謝學長?！比钏汲斡X得，易均真是讓人舒服，與某毒舌完全不同。

    “要有事兒沒人商量，可以打我電話。我雖然在高校工作，畢竟虛長幾歲。”

    “嗯嗯，謝謝學長，我還真的不會客氣！”

    “當然不要客氣，”易均又問：“現(xiàn)在一切都還不錯？”

    “nope……”阮思澄也有些沮喪，“邵總給了八家醫(yī)院聯(lián)系方式，已經(jīng)問過一半，只有云京兒童醫(yī)院愿意合作。我招了個市場經(jīng)理，在網(wǎng)絡上打打名氣，搞點營銷，再試試看。我希望談下盡可能多的醫(yī)院，接觸盡可能多的數(shù)據(jù)，將不同省市醫(yī)院、不同型號儀器檢查出的結果按照平均值、中位數(shù)、標準偏差、分布情況等等進行歸一化、標準化，這樣才準！另外，貝恒挑起‘胸部急診’的大梁了，想要通過弱磁探測心臟活動，也是不順。”

    ai醫(yī)療領域數(shù)據(jù)是大問題。而在中國，電子管理的程度低、手寫病歷不夠規(guī)范甚至難懂、醫(yī)院以及科系之間互不相連導致收集來的信息無法統(tǒng)一、缺乏對于離院患者的回訪等問題使得情況更加復雜?？萍碱I域總是存在蝴蝶效應，一關沒有跟上，環(huán)環(huán)都有困難。

    思恒醫(yī)療要花時間整理信息，再用它的方式，將數(shù)據(jù)中由于醫(yī)院標準不同還有測量儀器品牌、型號不同而引起的偏差統(tǒng)統(tǒng)調整過來。這就需要大量病歷，還得來自不同地方。某患者可能在a醫(yī)院用a儀器測白細胞是6200，到b醫(yī)院用b儀器測白細胞就是5800，絕對不能一股腦地輸入電腦訓練ai。而未來的“ai急診”落地以后，每次也會先較正數(shù)據(jù)再進行診斷。

    “可惜，”易均苦笑，“我實驗室也并沒有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對腸梗阻的影像識別，我們已經(jīng)做了121層神經(jīng)網(wǎng)絡，還沒弄完。”

    “哦哦，不急……這個東西就是很難。您可千萬別那么說，肯花時間就已經(jīng)給思恒醫(yī)療幫大忙了，我們全都學到很多。沒有別的團隊能做的更好了，最后一定會有結果?！?/br>
    兩人聊了許久，阮思澄將大概情況都了解了，看看已是6點，站起身子，把大紙袋交給對方：“學長，這是思恒醫(yī)療買的端午禮物，便宜，只是想表達下對大家的感謝?！?/br>
    易均接了，拿出茶葉看看：“費心了，我會轉給幾個學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