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話音剛落,常永逸也察覺出了不對。謝冬此時的臉色有些糟糕,叫他不由得擔(dān)心對方是不是受傷,但除此之外,謝冬身上的氣勢卻不同尋常,仿佛與以往有這天淵之別,叫人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常永逸沉默片刻,看了看身旁的馮長老,又看了看謝冬,終于漸漸分辨出這種莫名的壓力從何而來,整個人既驚且喜,“師兄,你凝元了?” 謝冬還未答話,那邊馮長老便猛然大喝,“這不可能!” “事實擺在眼前,馮長老,有何不可能的?”謝冬皺眉看過去,又舒展眉頭,笑了笑道,“當(dāng)然,站在你的立場,肯定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事實。但無論你怎么想,如今你我都是凝元,這掌門之位究竟給誰,可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br> 說著,他掏出了那枚掌門令,舉在兩人之間。 馮長老額頭青筋直跳,雙目圓瞪,恨不得在眼前這個可惡的臭小子身上瞪出幾個窟窿。 居然在這個時候從筑基突然突破到凝元?不,不可能的。如果謝冬本身是筑基巔峰,突破到凝元本來就是隨時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馮長老再如何驚怒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可置信。但事實在于,謝冬此前分明只是剛剛突破到筑基后期罷了,距離筑基巔峰還缺至少一兩年的積累,怎么可能就突然邁出這一步了? 這是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除非…… 馮長老猛地將雙眼瞪得更大了,驚怒道,“你偷服了倉庫中的丹藥!” 謝冬抿了抿嘴唇,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是玄靈丹嗎?必然是玄靈丹了,只有這種極品丹藥才有這樣的效果。”馮長老咬牙切齒,“可恨!這可是你師父壓箱底的寶物,全宗門上下只此一枚,本來準(zhǔn)備留在宗門里最有希望誕生出金丹的那一刻的,你居然也敢偷服!” 謝冬懶得與此人解釋,只道,“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什么意思吧。” “是啊,沒意思,那就讓我們來好好談?wù)勥@個掌門之位。”馮長老好半晌消了氣,反而冷靜下來,冷冷笑道,“我還當(dāng)發(fā)生了什么,原來只是利用丹藥之力罷了,哪怕成了凝元也只是個不中用的。我不會輸給你這厚顏無恥的賊人?!?/br> “比什么?”謝冬問。 馮長老少少沉默了片刻。 多人競爭時,如何決定掌門之位最后的歸屬,按照宗門一貫傳下的制度,有兩個章程可選。一是由宗門所有弟子共同投選,比的是兩人在宗門內(nèi)的人望。二嘛,便是由兩人同時將靈力灌入掌門令的內(nèi)部,比拼誰能擊敗對方搶先一步將掌門令收為己有,看的是兩人的實力。 馮長老很清楚,比人望,他比不過謝冬。哪怕此時謝冬成了厚顏無恥的賊人,人望略失,馮長老也無法確定究竟失了多少,不敢賭。 但如果比拼實力…… 想到這里,馮長老自信地笑了。他伸手指了指那掌門令,“廢話少說,讓我們手底下見真章?!?/br> “好?!敝x冬很干脆地點了頭,將那光芒璀璨的掌門令高高拋至空中。 下一刻,兩人同時抬手一指,靈氣裹挾著神識從體內(nèi)狠狠打出,爭先恐后竄入進(jìn)掌門令之中。 而后馮長老臉上自信的微笑便有些僵了。 他驚疑不定地看了謝冬一眼,頭上冒出了冷汗。謝冬的靈氣有些虛浮,這是當(dāng)然的。剛剛突破,沒有時間穩(wěn)固,本身還是依賴藥力的突破,不虛浮才叫不正常??杀氖?,馮長老自身也不是什么穩(wěn)扎穩(wěn)打的實力派。他本以為他至少有著凝元數(shù)年的積累,面對此時的謝冬應(yīng)該猶如摧枯拉朽,結(jié)果竟然陷入了苦戰(zhàn)。 半個時辰之后,馮長老已經(jīng)搖搖欲墜,謝冬卻依舊神色自若。 空中的掌門令開始閃爍。 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后,馮長老渾身靈氣猛地一震,不由得后退一步。 掌門令已經(jīng)徹底收斂了光華,重新暗淡下來,飄然而落,穩(wěn)穩(wěn)回到謝冬的手心。是謝冬贏了。 馮長老不可置信地看著謝冬,“難道你并非是依賴藥力?” 謝冬搖了搖頭,“不,我此番突破,確實是依賴藥力沒錯。這對我的潛力有極大的損害,使我無法得到正常突破到凝元時該有的實力,這也沒錯。但哪怕是大打折扣的實力,也讓我贏了你,僅此而已。” 言外之意,這都是因為謝冬天資卓越,而馮長老是個廢物。 馮長老臉都綠了,卻半晌沒憋出一句話。 在謝冬確實獲得勝利,得到掌門令的承認(rèn),成為新任掌門的那一刻起,四周已經(jīng)成了歡樂的海洋。 常永逸一把撲過去,攬住謝冬的肩膀,“師兄果然厲害!” 其余弟子也紛紛上前道喜,一口一個謝掌門,要多真誠有多真誠,其歡喜勁兒甚至蓋過了剛剛痛失前任掌門及一眾長老的哀傷。比起那個馮長老,謝冬在弟子之中本就受歡迎得多。 謝冬笑著對弟子們點了點頭,又將常永逸的胳膊扒拉下去,“先都回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議?!?/br> 說著,他轉(zhuǎn)了身,緩緩朝著掌門倉庫重新走了進(jìn)去。 “你等等。”馮長老在后面陰沉著臉色道,“謝……謝師侄,謝公子,謝掌門?你以為你已經(jīng)坐穩(wěn)了掌門之位嗎?別做夢了!” 謝冬停下腳步,“怎么,馮長老還不服氣?要不要換另一種方式,再來比一次?” 馮長老被噎了一下。看看眾弟子此時歡快的表現(xiàn),他要是還想和謝冬比人望,那就是真正的自取其辱。 但僅僅片刻,馮長老便再度陰下了臉色,“我不和你比,要和你比的不是我。偌大一個宗門,只要有一個人是你比不過的,你就別想坐穩(wěn)這個位置?!?/br> 謝冬搖了搖頭,不想搭理此人,再度邁開了腳步。 眼看著倉庫大門又要關(guān)上,常永逸眼疾手快,側(cè)身沖了進(jìn)去。謝冬瞥了他一眼,倒是沒趕他走。 “師兄,”常永逸反手就幫忙把門給關(guān)嚴(yán)實了,“你究竟有沒有事?怎么臉色還是這么差……師兄!” 只見謝冬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都倒在了墻邊的柜子上。 常永逸趕緊過去攙扶,渾身嚇得直冒汗。 謝冬搖了搖頭,將人推開,“沒事,只是剛才太拼了一點,休息一會就好了?!?/br> 此時此刻,馮長老依舊在門外叫囂。 “偌大一個宗門?”謝冬想起這話就要發(fā)笑,“真是廟小妖風(fēng)大,池淺王八多?!?/br> 常永逸汗顏,“師兄,別把我們自己也罵進(jìn)去啊。” 謝冬笑著搖了搖頭,撐著柜子想要起身,結(jié)果又摔了回去。這一撞,就把放在柜子頂端的一卷畫軸給撞了下來。 “真正有資格坐這個掌門之位的,還另有其人呢!”馮長老的聲音從外面?zhèn)鬟M(jìn)來,“只要何師侄回來,看你拿什么去和他爭!” 常永逸邊趕緊再度把謝冬給扶穩(wěn)了,邊茫然問道,“什么何師侄?他在說誰?。俊?/br> 與此同時,之前從柜子上頭掉下來的那副畫軸,正在兩人面前慢慢攤開。 一個人慢慢從畫中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個模樣俊逸的青年,身穿一身艷麗的紅衣,卻面若寒霜,腰間還別著一把劍。既艷且冷,分明是極不和諧的場景,配上青年冠玉一般的面容,又叫人只覺得美極,只看一眼就挪不開視線。 “這又是誰?”常永逸瞪大了眼。 “你兩次問的是同一個人?!敝x冬心情復(fù)雜地告訴他,“來認(rèn)識一下吧,這是我們的大師兄?!?/br> 第3章 “大師兄?”常永逸看著畫中之人,有些發(fā)懵,“我的師兄不就是你嗎,哪里還有什么大師兄。” “當(dāng)然是有的,只是在我們?nèi)腴T之前就離開宗門了,你沒見過罷了?!敝x冬嘆了口氣,伸手將那畫軸重新卷起,“雖然我也沒有見過,但我是知道他的……他叫何修遠(yuǎn)。” 何?看來果真就是馮長老方才口中的那個“何師侄”了。 想到這里,常永逸“嘖”了一聲。他本來還想夸一句這大師兄長得挺好看的,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另外一句,“什么玩意。穿一身紅,這么sao,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 謝冬險些被他噎死,趕緊咳嗽一聲,“不要亂說?!?/br> “哼?!背S酪莅欀亲优ち祟^,又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等等,何?” “你總算發(fā)現(xiàn)了。”謝冬將畫卷好好拿在手中,“師父他老人家也是這個姓,大師兄是他的親生兒子。所以你把嘴巴放干凈點,不然小心師父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回過頭來,一道雷把你劈死?!?/br> 常永逸吐了吐舌頭,卻依舊不肯服軟,“我不管,反正什么大師兄的我也不認(rèn)識。只要他和你作對,我就討厭他,就是這樣。” 謝冬搖頭,笑得有些無奈,“至于嗎?” “怎么不至于?”常永逸道,“你不僅是我的師兄,還是我的少爺啊?!?/br> 這句話后,謝冬沒有吭聲,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是啊,常永逸不僅僅是他的師弟,他們是在入門之前就認(rèn)識的。在凡塵之中,常家是世代侍奉謝家的人,常永逸其實就是所謂的家生子,幾乎從小跟在謝冬身邊打雜。后來常永逸之所以跟著入了玉宇門,也是因為謝冬的父母擔(dān)心謝冬一個人在外面過不好,硬是磨著他師父又在那群小仆里面挑了個天賦好的,硬塞進(jìn)來的。 入門之后,他們的關(guān)系一直十分親厚,謝冬也曾以為在師兄弟的情分面前,當(dāng)凡人時的主仆之別早已經(jīng)是不需要在意的東西,可惜常永逸好像并不這么想。這叫謝冬有些郁悶,卻也沒什么辦法。 在這凝滯的氣氛中,常永逸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錯話了,站在那里十分尷尬。剛好門外的馮長老終于消停了,謝冬的臉色也已經(jīng)比之前好了許多,常永逸便干脆打了個哈哈,轉(zhuǎn)身溜了。 謝冬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著他出去,才嘆出一口氣,搖著頭站起了身。 他剛想將手中的畫卷放回柜子頂上,又突然停下了動作,反而將那副畫卷重新展開。 他看著里面一席紅衣的艷麗身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只要何師侄回來,看你拿什么去和他爭”……嗎? 謝冬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花點時間,來好好考慮這件事,多琢磨琢磨這個人。 于是乎,當(dāng)?shù)诙涨宄砍S酪輥碚宜麜r,剛剛走入那間專屬于歷代掌門的書房,一抬頭,就看到那張紅衣畫像正兒八經(jīng)地被掛在了書桌的正前方。 常永逸被雷得一個踉蹌,說話的聲音都打顫了,“師兄,你把這家伙掛在這里做什么?” 謝冬面前擺著一大摞的各種賬本與名冊,正在拼命研究,沒有理他。 常永逸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好半晌終于想起了自己這一趟要匯報的事情,“對了,那個馮長老今天不見了??隙ㄊ桥履阏宜阗~,跑了吧!” “不會這么容易跑的?!敝x冬淡定地合上手中的賬本,從桌上拿起另外一本,“他應(yīng)該是去找我們的大師兄了?!?/br> “什么大師兄?你真是太給他臉了。”常永逸聽到這三個字就不爽,“我已經(jīng)問清楚了,他早就不是我們的大師兄了?!?/br> “哦?”謝冬笑了笑,“是嗎?” 他知道常永逸為什么會這么認(rèn)為。實際上,他們師兄弟二人入門六年,之所以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大師兄,正是因為何修遠(yuǎn)早在八年前就和前任掌門大鬧過一場,關(guān)系決裂,而后毅然離家出走,整整八年也沒有再回來過一次。 照理來說,他確實已經(jīng)和玉宇門沒有關(guān)系了。但是為什么謝冬又偏偏知道這個人呢? 這都是因為前任掌門對這個兒子其實十分掛念,時不時就要通過各種渠道搜羅關(guān)于何修遠(yuǎn)的信息。而謝冬和硬塞進(jìn)來的常永逸不同,作為前任掌門真正重視的弟子,其中好些信息都是過了他的手的。他不僅知道何修遠(yuǎn)是什么人,長什么模樣,還知道這個人當(dāng)年離開玉宇門時已經(jīng)是凝元后期,而后一直自認(rèn)是一介散修,加入了北邊的散修盟,修為更是在今年突破到了凝元巔峰,混得比宗門內(nèi)所有人都好。 這些事情倒沒必要告訴常永逸。謝冬只是從桌上抽出一本名冊,翻到其中的一頁,“你自己來看看?!?/br> 那正是玉宇門的弟子名冊,是大殿中的那份名冊的副本,記錄著玉宇門中的所有人。排在最前面的,正是謝冬的名字,常永逸緊隨其后。而在更之后的普通弟子之中,何修遠(yuǎn)三字赫然在列。 常永逸看清楚了,半晌沒有吭聲。 “他當(dāng)年想要脫離宗門,卻沒能真正脫離。”謝冬道,“師父一直等著他回來?!?/br> “可惜了師父的一番慈父心腸,喂給了一個沒良心的兒子。”常永逸黑著臉,“就這樣,他就有資格在現(xiàn)在回來和你爭奪掌門之位了?簡直不要臉了?!?/br> “當(dāng)年的事情,我們畢竟誰也沒有親眼見過,不要輕易下定論。再說了,他現(xiàn)在過得好好的,還真不見得稀罕回來爭這個掌門之位?!?/br> “回來也不怕。師兄你這么厲害,難道爭不過他?” “不要亂說?!敝x冬搖了搖頭,“他如果真的和我爭,百分之百的,我爭不過他?!?/br> 常永逸聽到這話,整張臉都?xì)獬闪素i肝色,“你……你何必這么喪氣!” “喪氣嗎?我不這么認(rèn)為。”謝冬抬起腦袋,看著眼前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