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周圍怪石嶙峋,像一頭頭暗夜里張牙舞爪的惡獸,等待著時機便要飛撲而來咬斷人的脖頸。 風吹過假山怪石發(fā)出了聲響,乍聽之下,竟似女人哀哀凄凄的哭聲。 突然間,姜玨聽到東院深處傳來一聲尖叫,那是姜玥的聲音,他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就朝東院飛奔而去。 可沒等他進到東院,就看見一人正緩步走出來,姜玨拿起燈一照,發(fā)現(xiàn)竟是鄭珉,而他懷里抱著的赫然就是姜玥! 一看到姜玥,姜玨原先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安放下來,他快步奔到鄭珉面前,喊了聲:“阿玥!” 姜玥一聽到他的聲音,立馬從鄭珉懷里探出腦袋,朝姜玨伸出手,“哥哥!” 姜玨將她抱過來,緊緊地抱著,沉聲斥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跑來這,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哥哥對不起……”姜玥抽抽噎噎地說,“是那個奶奶要我?guī)退覗|西,然後把我引來這的,那個奶奶平常很好的,我沒想到她竟然和穿紅衣的可怕jiejie串通好了,要對我……” “沒事了阿玥,沒事了?!?/br> 姜玨又是憤怒又是心疼,他一雙眼冷冷地看向漆黑的東院,原先清亮的黑眸里竟泛起了狠辣,如刀一般像是恨不得將所有試圖傷害他meimei的人千刀萬剮。 只是他這滿是戾氣的眼神隱藏在黑夜中,所以姜玥并未注意到。 反倒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鄭珉,探究地看了他幾眼。 姜玨這時也注意到了鄭珉,不由皺眉問:“知府大人怎麼會在這?” 沒等他回答,姜玥便亮著眼道:“是鄭哥哥救了我的!” 姜玨一愣,又聽姜玥興奮地說:“鄭哥哥好厲害的,他用一把刀就把那個可怕的紅衣jiejie砍成兩半了,還掐、掐住了那個奶奶的脖子,然後……” 然後她的眼睛就被鄭哥哥捂住了,後面沒看到,不過當鄭哥哥的手移開時,那個奶奶已經(jīng)不見了,其他也想傷害她的“人”嚇得全跑了。 姜玨聽到這里,看向鄭珉的眼神愈發(fā)驚疑。 鄭珉對此并沒有多說什麼,只淡淡地道:“先回我那吧?!?/br> …… 回到鄭珉的院子後,姜玨先是陪姜玥待在一處側(cè)院里,等她睡著了才去主屋找鄭珉。 鄭珉此時正閉著眼坐在椅子上假寐,一旁燭光照在他半邊臉上,為他原先陰沉蒼白的臉平添了些許暖意。 姜玨沉默地站在原地一會後,突然道:“您也看得見……那些東西,就跟阿玥一樣?” 鄭珉聞言緩緩睜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淡答:“是。” 姜玨又問:“為何您的府里會有那麼多……您為何選擇住在這樣的宅子里?” 卻聽鄭珉道:“并不是宅子的問題?!鳖D了下,“是我,無論我去到哪,住在哪里,那些東西都會跟著我?!?/br> 姜玨皺眉,“為何?” 鄭珉突然一笑,一那笑容卻森然得令人心驚。 “因為,他們?nèi)俏覛⒌?。?/br> ☆、第142章 番外:前生因(下) 他的臉在燈光下半明半暗,陰影將他原先清俊的面容勾勒得陰森可怖, 泛著冰冷殺意的眼眸在陰影下幾乎看不見眼白, 如同兩汪黑洞,使得這張臉看起來猶如惡鬼。 姜玨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 鄭珉盯了他一會,見他沒說話, 不由笑了出來, 道:“玩笑而已?!?/br> 他單手支著下頜, 漫步經(jīng)心地挑了挑燭火, “本官天生易招惹鬼物,這輩子的確也殺過不少人,是以那些玩意總纏著我,若不是因緣之下習得幾招術(shù)法防身,怕是也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他抬起眼看向姜玨,“這宅子的西院里多是些沒甚本事的善鬼,東院里則全是厲鬼,夜里鬼物橫行, 是以本官才讓人囑咐你們深夜別在府內(nèi)亂晃, 更別去東院,沒想到還是讓那些鬼物逮了空隙, 險些讓令妹遭難,本官在此向姜大夫賠一句不是。” 姜玨這次受了他的道歉,沒有閃避。他沉默一會,才緩聲道:“在下替大人診病以來,大人身上著實沒什麼大病要治, 這陣子也替大人將身子調(diào)理得完善了,加之年節(jié)將至,只留師父一人過節(jié),身為弟子實在過意不去,所以在下想,過幾日就帶阿玥回青山縣?!?/br> 鄭珉聞言手指一頓,淡答:“姜大夫若是在近日啟程,怕是回青山的路途中會遇上寒冰封河,還是留在平城過了節(jié)再走吧?!?/br> 姜玨聞言微微一笑,“多謝大人提醒,既然如此,在下想等明日便啟程,趕一趕路,應該能在冰雪封河前回青山。” 鄭珉看著姜玨臉上堅定的神情,微微瞇起了眼。 半晌,他才道:“如此,便祝姜大夫一路順風了?!?/br> 待姜玨走後,鄭珉獨自一人坐在燈火前思量著什麼。 他大老遠將姜玨從青山縣請來,的確不只是為了治病,更多是為了那樁許家莊滅門案。 當年許夫人難產(chǎn),許家主從青山各地招來不少大夫,卻無一能替許夫人接生,許家主一怒之下宰了不少大夫,直到尋到了當時青山縣的名醫(yī)姜旻,也就是姜玨的父親。 姜旻告訴許家主,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許家主卻放話要大人和孩子都保住,否則便要姜旻的命。 可惜最後姜旻還是只保下了孩子,許家主在喪妻之痛下便將姜旻也殺了。 鄭珉一直覺得許家莊的滅門案和大夫們被殺有什麼關(guān)系,畢竟殺人者用的是毒,還是天下難見的奇毒,而在這些大夫中,只有姜旻對毒有所研究。 會不會是姜旻知道自己會被殺,所以提前留了一手,又或者是姜旻的夫人在喪夫之痛下,拿了姜旻制的毒報復許家? 可惜姜夫人在姜旻死後不久便難產(chǎn)而亡,只留下了尚才八歲的姜玨和剛出生的姜玥。 鄭珉不是沒有懷疑過姜玨,可若真是當年才八歲的姜玨下毒殺掉許家一百二十六人,那未免太過荒唐,畢竟他當年才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真的有這種本事和膽量? 經(jīng)由這段日子不斷的試探,鄭珉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突破口,姜玨又表現(xiàn)得全無破綻,只得讓他們走了。 這對兄妹畢竟也是當年的受害者,尚還年幼便失去雙親,也是可憐,且鄭珉并沒有毫無證據(jù)就將罪名加諸在這對兄妹身上的念頭。 姜玨果然在翌日一早便收拾行囊?guī)еh離開了知府邸,鄭珉看著驟然空蕩下來,只馀一堆鬼物的宅子,心中有股莫名的悵然。 而他在轉(zhuǎn)身回院子的路上,遇見了幾個穿著黑衫的“人”。 看著他們臉上惡意的笑,鄭珉眸色微沉。 這些東西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次數(shù)愈來愈多,想來離他的死期怕是不遠了。 他心中總有股莫名的不安,這一向平靜的平城,怕是要發(fā)生什麼大事。 …… 姜玨姜玥兄妹倆一離開平城,便馬不停蹄地趕路,望趕在冰雪封河前回到青山縣。 可不巧的是,今年大雪來得特別早,姜玨等人果然如鄭珉所言,在半途便遇見了冰雪封河,只得留宿客棧。 姜玥此時正坐在窗邊看著窗外雪景,她一雙晶亮的大眼認真地看著樓下的街道。 姜玨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腦袋,笑問:“阿玥在看什麼?” 姜玥指著樓下,扭頭對姜玨道:“哥哥,街上有好多黑衣人,比平時還多!” 姜玨聞言一愣,站在窗邊往下看,卻并沒有看見所謂的黑衣人。他心下突然一沉,“阿玥說的黑衣人是……” 姜玥道:“就是把屋檐下的哥哥抓走的黑衣人?!闭f完露出害怕的表情,撲到姜玨懷里,“哥哥,阿玥怕!” 姜玨抬手摟住她,一邊輕聲安撫一邊看著樓下沉思。 他想,阿玥說的“黑衣人”,應該是陰間拘魂的鬼差,當鬼差現(xiàn)身,代表有人將死,而如今鬼差突然大量出現(xiàn),不就表示這附近將發(fā)生什麼大事? 姜玨想的并沒有錯,沒幾日,他們待的這座城鎮(zhèn)果然爆出了瘟疫,才短短幾日便死了數(shù)十人。 這里待不下去了,此時又因冰雪封河無法回青山,姜玨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姜玥原路返回平城。 彼時平城尚未淪陷,可鄭珉也收到了南邊爆發(fā)瘟疫的消息,為防止瘟疫侵入平城,如今平城城門已發(fā)起了管制,輕易不可進入。 姜玨有鄭珉給的令牌,倒是順利地進入了城內(nèi),可這次姜玨沒有去知府邸,而是帶著姜玥住進了客棧。 可沒過幾日,姜玨又聽見姜玥說:“哥哥,那些黑衣人又來了?!?/br> 姜玨聞言心里喀噔一聲,心想平城怕是也要淪陷了。 剛巧在這一日,他與姜玥準備下樓用飯時,卻看見樓下不知為何起了暴動。 走進了一看,才知道是有人突然高燒不斷,口吐白沫,疑似得了瘟疫,因此其他房客要店家將此人趕出去。 店家正為難著,姜玨突然上前道:“若是將此人趕出去,此人在街上亂竄勢必加速疫情蔓延,此時應該找間空房將他隔離。” 有人見狀不由道:“這位兄弟是大夫嗎?” 姜玨點頭微笑,姜玥則躲在他身後大聲說:“我哥哥是可厲害的大夫,還治好了知府的??!” 那人大驚:“知府?鄭知府?” 姜玥點點頭。眾人聽此不由對姜玨信服幾分,於是聽從他的話將這個得了瘟疫的人送進了一間房內(nèi)單獨隔離。 姜玨又要店家找來烈酒用抹布沾了擦拭被此人碰過的地方,又要曾與病患接觸過的人用烈酒擦拭全身。 之後他為自己做了些防護後,便提著藥箱獨自進了病患屋內(nèi)。 他的父親曾對瘟疫有所研究,他幼時看過父親的筆記,後來也曾歸納出一些診治瘟疫的方法。 果然在他的治療下,這位病患的病情暫時得到了控制。 可如此還是沒有阻止瘟疫在城中蔓延,鄭珉下令讓未染上瘟疫的城中百姓往北邊遷移,此後封閉城門,將得了瘟疫與疑似得病的病患和其家屬關(guān)在了城內(nèi),自己也留下來坐鎮(zhèn)。 為此城內(nèi)一時民怨四起,天天都有人試圖闖出城門,卻被門前守著的士兵擊殺。 姜玨已帶著姜玥住進了知府邸,畢竟比起外頭,還是這里最安全。 姜玨跟著鄭珉天天在外頭奔波,試圖盡量抑制疫情,可到了最後見疫情愈發(fā)無法控制,姜玨突然向鄭珉提了個建議,“大人也走,然後放火燒城吧?!?/br> 鄭珉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從姜玨口中聽到如此狠辣的建議。 雖然這的確是防止疫情朝別處擴散,能用的最好的方法。 鄭珉聞言沉默許久,忽然朝姜玨笑了下,這次他的笑容里再沒了那股冷厲。 “怕是來不及了?!编嶇胍恍?,拉起了自己的衣袖,姜玨就見他暗白的手臂上已經(jīng)起了一片紅疹,有些地方甚至起了膿包。 姜玨見狀不由瞪大雙眼,卻只聽鄭珉淡笑道:“別管平城了,你帶著阿玥快走吧?!?/br> “大人……” “快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br> 當夜,鄭珉就陷入了昏迷,他的病情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更兇猛,姜玨在他身邊熬了半宿,而當他收拾完回到屋里時,就見姜玥正抱著被子坐在床邊。 “阿玥,你怎麼還沒睡?” 姜玥眨眨眼睛,道:“我剛才在和鄭哥哥聊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