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想了想，她心里一突，說話也遲疑了不少，“妖界……是不是等級分明，你是妖王，所以……”

    “你知道賀小七今年多大？”賀宴趕緊打斷江沅的胡思亂想。

    “六十？不會是三歲吧？”

    被賀宴這樣一問，江沅突然不確定了，賀小七頭發(fā)花白，從外表上看，是一個年歲大了的老人。但他行動敏捷，說話跳躍，玩心重，酷愛演戲，心又很年輕。

    “他是被我養(yǎng)大的，從幼小的時候。”

    這下輪到江沅眼神微妙，“所以，你到底是有多老？”

    賀宴：“……”

    賀小七很信奉人類所說的生老病死，所以，他用妖力改變了自己的外貌。按照人類的年齡估算每一個階段，他應(yīng)該處于什么樣子。在妖界，像賀小七這樣的妖并不多，他算得上是一個特立獨(dú)行的妖。但，他是跟在賀宴身邊養(yǎng)大的，對于他的做法，除了李程經(jīng)常吐槽，其他的妖不敢置喙。

    “他不老，你不用尊老?！辟R宴避重就輕，假裝沒有聽到江沅的話，只回答了她一開始的問題。

    “嗯。”江沅忍不住笑，“我以后多尊你。”

    賀宴：“……”

    這天沒法聊了。

    六界神探大賽正在繼續(xù)，賀宴心知肚明，三起跳樓都跟碧渺仙子有關(guān)。但是，這事情的真相還有待被探明。

    賀宴問過江沅的意見，她不愿再回學(xué)校上課。高中，是她和賀宴相戀的時期。但，與此同時，也有她不愿回首的往事。開始很甜蜜，結(jié)尾卻慘痛。即便賀宴解釋清楚了原因，他們又重新在一起，江沅也不覺得高中時光能夠用簡單的“美好”兩個字概括，更談不上重溫。

    過去便是過去了，江沅不喜歡回頭看，她更愿意往前看。

    在案件真相被參賽者解開之前，江沅還是想待在這里。

    江沅已經(jīng)是真正的江沅，可以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江沅，賀宴便拉著江沅要去游樂場玩，要去看電影，要去夜市逛吃。上一次，隔著高蔓陽的身體，他與她，雖然照著形式走了一圈，但是一點(diǎn)情侶間的氣氛都沒有。他要找補(bǔ)回來。

    果然，一起手牽手坐旋轉(zhuǎn)木馬什么的，簡直不能更幸福。賀宴全程笑瞇瞇的，江沅無情地揭露真相，一如賀宴對賀小七，“你果然是喜歡我的臉?！?/br>
    一點(diǎn)不像她，當(dāng)年賀宴變幻成那么普通的人，她對他的態(tài)度也絲毫未變。

    賀宴無辜地眨了眨眼，實(shí)誠地道：“我喜歡呀，全六界，我最喜歡你的臉?！币?yàn)槲抑幌矚g你。

    風(fēng)輕柔，空氣微甜。

    江沅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溫?zé)岬募∧w接觸，讓她心悸動不已，“我也最喜歡你的臉?！?/br>
    賀宴去給江沅買棉花糖，賣棉花糖的中年大媽，打量賀宴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江沅一眼，她一邊做著棉花糖，一邊問賀宴，“那是你女朋友？”

    “嗯。”賀宴隨意應(yīng)了一聲。

    “前兩天你的女朋友可不是這個！”

    中年大媽生了氣，棉花糖也不做了，指責(zé)起賀宴，“小伙子，我記得很清楚，上次你也在這里給你女朋友買棉花糖。雖然你那女朋友長得普通了一點(diǎn)、胖了一點(diǎn)，但是她對你可是真心的。在你低頭買棉花糖的幾分鐘里，她一直坐在長椅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你，溫柔又深情。可這才幾天，你就換了女朋友！小伙子，做人不要太過于以貌取人，你也要看看別人對你的真心?！?/br>
    中年大媽一臉失望，那眼神□□裸地表明了賀宴是個花心的渣男，“這棉花糖我不賣你了，你走吧！”

    賀宴指了指江沅，睜眼說瞎話，“你仔細(xì)看看，她們是同一個人啊?！?/br>
    “你騙誰呢？我是眼神那么不好嗎？能把她們看成是同一個人？”中年大媽皺起了眉頭。

    賀宴一本正經(jīng)地道：“是同一個人，不過，她整容了?！?/br>
    中年大媽冷笑一聲，“你糊弄誰呢？誰整容這么短的時間就能恢復(fù)好？”

    “化妝啊，化妝堪比整容。你看，她化了個妝，你就認(rèn)不出來了?！?/br>
    “這倒是，”中年大媽眼神猶疑起來，“我記得她沒這么瘦吧？”

    “她那天穿了校服，校服畢竟顯胖?！辟R宴推鍋給了校服，實(shí)力黑。

    中年大媽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是，我女兒不愛穿校服，也是嫌穿了顯胖?！彼珠_始做起了棉花糖，“稍等啊，馬上就好?！?/br>
    賀宴卻沖著江沅挑了挑眉，轉(zhuǎn)身對中年大媽說道：“棉花糖，我不要兩個了，給我一個。”

    他慎重又嚴(yán)肅地道：“我要多省點(diǎn)錢給我女朋友買化妝品?！?/br>
    最后，賀宴拿了兩個棉花糖，他遞給江沅一個，夸贊起了中年大媽，“老板人特別好，說我女朋友長得特別好看，所以，送了我一個?！?/br>
    江沅：“……”我坐得其實(shí)并不遠(yuǎn)，起碼你們對話的內(nèi)容我能大致聽得見。

    手機(jī)響了起來，江沅拿著棉花糖打開，是凌子奇。

    “學(xué)姐，聽說你被警察叔叔抓了？”

    江沅回了個問號，“？”

    凌子奇秒回，“學(xué)姐，你殺人藏尸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diǎn)想結(jié)尾了==

    第82章 殺人

    凌子奇還不知道江沅已經(jīng)從高蔓陽的身體里脫離出來，重新待在了自己的身體里。

    是以，當(dāng)他聽說高蔓陽被警察從家中帶走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他的學(xué)姐被抓了，要坐牢了。

    擔(dān)心之余，他更有一些緊張，——他要去警察局保釋自己的學(xué)姐。他甚至連如何對警察叔叔表現(xiàn)自己的愧疚之情都想好了。

    然而，江沅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

    凌子奇松了一口氣，又不免失望，“原來不是學(xué)姐啊?！?/br>
    江沅敏銳地察覺：“你很失望？”

    凌子奇堅(jiān)決否認(rèn)，“沒有，我是放心不下，所以要確認(rèn)。”

    高蔓陽殺了人，殺得還是她的親生父母。

    一年多以前，她趁著父母熟睡，用廚房的菜刀砍死了自己的父母。她將父母的尸體塞在了床底下，而后，從小區(qū)的花壇、從公園、從郊外，一點(diǎn)點(diǎn)地帶了許多的泥土回家，將兩人的尸體連著床一起埋了起來。她將泥土按壓地緊緊的，維持著床的模樣，這樣，再蒙上一層遮灰塵的白布，從外面猛然一看，還以為是遮蓋住了床。

    尸體剛開始腐爛的時候，很臭，高蔓陽買了除臭劑回來。后來，泥土多了，將尸體埋進(jìn)去之后，那臭味漸漸也就沒有了。高蔓陽便將她父母的臥室封存了起來，假裝沒有人住。

    鄰居問起來的時候，高蔓陽便說父母離婚了，拋下了她一人。鄰居再問深一點(diǎn)，她就不說了，自顧自開了門，回了家。她本身不愛說話，偏內(nèi)向，這樣的表現(xiàn)，在鄰居看來也沒有什么不妥。而高蔓陽父母本身便是外地人，沒什么親朋，他們被自己女兒殺了的事情，居然就此瞞了下來。

    入室偷竊的小偷不期然間撬鎖進(jìn)了高蔓陽家，隨手掀開了床上蓋著的白布，看到壘得高高的泥土，他以為是埋了不得了的寶貝，歡歡喜喜地扒開了泥土，結(jié)果扒出了兩具帶著腐爛物的白骨。小偷心理素質(zhì)不夠高，當(dāng)即失聲驚叫，驚動了鄰居。

    報(bào)警，抓小偷。然后，便是白骨。

    兇手，便是高蔓陽。

    賀宴帶著江沅隱身進(jìn)了警察局，江沅以為是要去看高蔓陽，結(jié)果賀宴帶著她去看了那個小偷。

    瘦小、眼神閃爍?？赡芤?yàn)榭吹搅怂廊?，他正瑟瑟發(fā)抖，頭也不敢抬。

    賀宴手捂住江沅的雙眼，再拿開，江沅看到的小偷已經(jīng)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紙片人。

    “是傀儡，不是徊時，便是碧渺的手筆?！辟R宴道。

    江沅挑起眉，“這是用來對付我的？”

    答案不言而喻。

    徊時和碧渺仙子在一開始讓江沅的魂魄出現(xiàn)在高蔓陽的身體里，便是有預(yù)謀的。若是他們沒有料到，賀宴能夠那么快識破小江沅的身份，又那么快找到江沅的話，在高蔓陽身體里的江沅只可能有兩個結(jié)局，第一是跳樓摔死，第二是東窗事發(fā)，在監(jiān)獄里坐牢。

    即便賀宴識破小江沅身份，又找到了在高蔓陽身體里的江沅，但江沅的身體在沖堔道人的手里，江沅回不到自己的本體中，就算賀宴救下了在市一中跳樓的高蔓陽，也改變不了她要去坐牢的既定命運(yùn)。

    然而，沖堔道人直接將江沅的身體還給了賀宴。

    他是念及兩人的便宜師徒情的。

    “所以說，我該感謝他嗎？”

    賀宴沒有瞞江沅，江沅聽后，想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道：“這就像是有一個人捅了我一刀，捅完之后又給我治好了。傷害了，補(bǔ)償了，所以就兩清了，甚至，我要去感謝他對我的救命之恩？”那我的疼和痛呢？

    若是真念及師徒情，在一開始，他便不會幫助碧渺仙子。小江沅這個足能夠以假亂真的替身，便是沖堔道人的手筆。

    好像，識破這些陰謀詭計(jì)，全部都是因?yàn)橘R宴。因?yàn)樗膹?qiáng)大，因?yàn)樗纳畈豢蓽y，因?yàn)樗c她之間的特殊聯(lián)系。

    江沅雙手環(huán)住了他勁瘦的腰，將臉伏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賀宴，我該謝謝你。”

    賀宴摸了摸她烏黑的發(fā)，柔軟光滑，他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他知道，江沅此時不想再談關(guān)于沖堔道人的話題。她嘴上說得硬氣，其實(shí)內(nèi)心不定怎么復(fù)雜呢。

    他的江沅，從來都是心軟的。

    全六界都說妖界不可說冷情冷心，偏他的半顆心這么容易心軟。難不成，他所有的心軟，全部給了江沅嗎？

    賀宴低下頭，親了親江沅的頭發(fā)。此案事了，不管是徊時，還是碧渺仙子，都會處理妥當(dāng)。他要帶江沅去度一個真正的蜜月，然后，他會補(bǔ)上求婚，再回妖界和江沅舉行婚禮。

    “沅沅，我們……”

    江沅抬起頭，整理好了情緒，好奇地問賀宴：“高蔓陽為什么要?dú)⑺母改?？?/br>
    賀宴咽下去了想說的話。

    高蔓陽的父母是一對怨偶，從高蔓陽有記憶開始，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是他們的生活常態(tài)。抱怨、推諉、數(shù)落、譏諷，她的父母統(tǒng)統(tǒng)熟練。但是，他們卻不離婚。

    “若不是為了陽陽，我早就和你離婚了！”

    “你以為我不是為了陽陽？你不看看你的樣子，誰能看得上？”

    在父母日復(fù)一日的爭吵中，高蔓陽日復(fù)一日的沉默。她恨她的父母，更恨他們以她為擋箭牌。等她大了一點(diǎn)，青春期的高蔓陽，變得肥胖，成績不好，沒有成為父母的驕傲。他們將所有的埋怨和譏諷落在了高蔓陽的身上，“你看看隔壁曉純，又漂亮又聰明又活潑，成績年級第一，跳舞比賽還拿了第一名。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得跟個豬一樣，腦子也像豬！成績不好，干什么都干不好！”

    “還不是遺傳了你的智商？”

    “你說什么？遺傳了誰的智商？你以為你聰明到哪？”

    無休止的爭吵，讓高蔓陽受夠了。自卑又敏感，加上長期壓抑。就如大多數(shù)人所認(rèn)為的那樣，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變態(tài)。

    在一次她的父母相互指責(zé)大吵一架，甚至動了手后，高蔓陽起了殺了他們的念頭。這個念頭不可遏制，驅(qū)使著高蔓陽在夜深人靜后，趁著父母睡著，殺了他們。

    江沅記得，在人界的高蔓陽，高考前忽然消失在了學(xué)校。老師對高蔓陽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三緘其口，沒有人知道高蔓陽為什么不來學(xué)校上課。

    “所以，高蔓陽殺了她的父母是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不是因?yàn)榛矔r他們？”

    “嗯?！辟R宴伸出手，摸頭，“所以，沅沅，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恩恩愛愛，還要多帶孩子一起出去玩，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才能教育好孩子，讓孩子……”

    江沅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孩子？你生的？”

    賀宴湊到她耳邊，輕輕在她耳邊吐氣，“你得讓我先和你睡一張床，我才能生啊。”

    江沅的耳根子熱了起來。

    然而，賀宴仍然沒能與江沅睡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