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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后洗白手札在線閱讀 - 第35節(jié)

第35節(jié)

    她的視野卻漸漸清晰了,血紅色的彼岸花盛開在陌上阡頭里,妖冶如斯。

    半晌,秦汜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道:“疼啊,怎么不疼?”

    她沒有聽見。

    ***

    嘉元三十三年,晉王妃鄭氏薨。

    自此,有不少人看見,晉王爺?shù)耐笊铣D甏髦淮P眼菩提子念珠。

    有傳聞云,晉王因王妃仙逝,哀慟異常,惶惶而無所依,遂遁入空門,不復理紅塵俗事。

    傳聞真假尚且不論,晉王爺自晉王妃死后清心寡欲,不曾再娶倒是真的。

    京城里上至圣人天子,下至市井小民,一談及晉王爺,腦中都會不約而同地浮現(xiàn)四個字——

    情根深種。

    這可根種在何處,又有誰知道呢?

    第42章 夢了無痕

    鄭月笙滿臉淚痕地驚醒。

    她躺在榻上, 睜著眼愣愣地看著頭頂?shù)呐汉缮? 一晃神那藕荷色似是變成了丁香色,夢境現(xiàn)實倉皇交錯,她頭疼欲裂。

    再一晃神,腦海中便只剩下些零散破碎的畫面,雖零零碎碎,卻清晰如昨,帶著一種荒謬的真實意味。

    她閉了閉眼,復又睜開。

    頭頂分明還是藕荷色的帷帳。這是三伯母給她騰出來的閨房。

    可她也分明記得她在夢里,躺在一頂丁香色的帷帳里大睜著眼,無聲地垂淚。

    那是晉王府的別院??伤龔奈刺みM過晉王府。

    夢里的那個鄭月笙嫁給了晉王,成了人人艷羨的晉王妃。可晉王秦汜對她根本就無心!

    捏著她和劉七郎的一點把柄, 生生折磨了她那么些年。

    秦汜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他心里住了個另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

    鄭月笙蹙緊眉頭。她發(fā)現(xiàn)那些飄忽破碎的記憶宛如騰云駕霧般抽離而去, 那些畫面變得愈來愈模糊, 難辨其中聲色。

    那個女人是誰?!

    鄭月笙腦海里只剩一幅美人端坐的側(cè)影, 攏著紗一般,瞧不清她的面容。

    雍容華貴、攝人心魄的氣度卻從紗中透出來。

    晉王秦汜肖想了半輩子而不得的女人。

    再一轉(zhuǎn)眼,那些錯亂的記憶愈加模糊,只有那書房里黃花梨架上的斗篷還明晰著。

    鄭月笙費勁地回憶。

    那是晉王的書房, 素來不讓人進, 夢里的她誤闖進去, 撞見晉王秦汜正把玩著一件女式的斗篷。

    她立在門口怔住了。被他眼底的寒涼給驚著了。

    門尚開著, 陽光透進去, 照在那斗篷領口處綴著的南珠上, 閃出刺疼她眼的光澤。

    又是南珠!

    昨個兒晉王指點她作畫時,那支不慎從袖中掉落而出的簪子上鑲的也是南珠。

    鄭月笙頭疼地閉上了眼。思緒愈發(fā)地混亂,她已經(jīng)快分不清何為夢境何為現(xiàn)實了。

    這到底是真是假?她怎么會夢見還不曾發(fā)生過的事?

    鄭月笙頹然地躺著,恐慌地感知著那些破碎的記憶正慢慢從她腦中抽離而去。

    倏地,她猛然坐起身。

    不可。

    無論真假,怎么能都忘了?

    她趕緊下榻,尋了紙筆。落筆之時,她惶然發(fā)現(xiàn)腦中空空。

    大夢一場,了無痕。

    鄭月笙滿心戚戚然,心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了,卻總覺得有什么曾經(jīng)來過。像是抓住了一把沙,一點一點從指縫中漏了出去,最終漏了個干凈,可手心里卻留有砂礫的粗糙感。

    她木然靜坐半晌,心底忽有個聲音漸漸明晰——

    “絕不能嫁給秦汜!”

    ……

    日頭漸高,暖融融的陽光自窗縫照進少女的閨閣。

    鄭月笙怔怔地任由鄭家侍女服侍她穿衣洗漱,末了,她坐在梳妝臺前,換了另一個心靈手巧的侍女替她梳發(fā)施妝。

    正挑著綰發(fā)的簪子,有侍女叩門進來。

    “九娘,晉王府送來一禮盒,說是奉太后命送給九娘的?!?/br>
    鄭月笙聽到“晉王”二字,神思恍惚了一霎。

    她回神之后,想起昨個兒秦汜推脫那簪子有瑕疵不宜送人,太后讓他今兒再送一支。

    奉太后命,奉太后命。

    他其實根本就不愿的吧,那根鑲了南珠的簪子本也不是送給她的。

    若不是她伸手攔他,那根簪子根本就不會掉出來。

    她自作多情個什么勁兒?

    鄭月笙自侍女手中接過那禮盒,發(fā)現(xiàn)那綢緞裹著的盒子是個四方的,里頭絕無可能放下一根細長的簪子。

    她打開那盒子,發(fā)現(xiàn)里頭裝的是一只玉鐲,成色上佳,玉質(zhì)溫潤。

    身后替她綰發(fā)的侍女瞧見了,忍不住贊了聲:“好玉。”她自小在大戶人家服侍貴女夫人梳妝打扮,見慣了這些,倒也有幾分眼光。

    鄭月笙一言不發(fā),兀自盯著那鐲子沉思半晌,琢磨著它的去留。

    正想著,一陣環(huán)佩聲響,鄭家女主子鄭三夫人進來了。

    鄭夫人一進來就笑開了,也不顧?quán)嵲麦险谑釆y,兀自在她身旁坐下,擺手示意侍女繼續(xù)替鄭月笙梳妝。

    反倒是鄭月笙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

    鄭夫人渾不在意。她總是這般和和氣氣地笑,可鄭月笙稍稍想想就知道她這三伯母定不是表面上這般和氣。不然怎么打理鄭家上上下下一應庶務?

    鄭夫人坐下來便一眼瞧見鄭月笙手里的鐲子。

    “喲,好漂亮的鐲子。怎么之前不見阿笙拿出來戴?”

    鄭月笙斂眸。她懷疑三伯母就是聽了風聲,得知晉王送了東西來才一大早跑來她這院子里的。

    她離開滎陽進京便是為了求一門好親事。如今鄭家和太后皆在盡力撮合她和晉王,鄭家想靠她拉攏晉王,遂委托太后促成這門親事。

    朝廷局勢她懂的不多,但也知道東宮里的那位怕是不長久了,按這意思,鄭家是打算押在晉王身上了。

    她原本對晉王無意,雖說身份地位倒是挺符合她的心意,可她嫌他太過輕浮風流,恐非良人。

    可她心里明白,她的婚事早已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只能聽從鄭家安排。

    鄭月笙抬手自盒中拿出那只玉鐲,正欲開口說話,忽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眼梳妝臺上的銅鏡。

    她驚駭?shù)刈早R中窺見一具紅顏枯骨,自那腐敗灰氣里依稀辨出了自己的眉眼,甚至瞧見了那瘦得皮包骨的手腕子上戴著一只一模一樣的玉鐲。

    她手一松,差點摔了那玉鐲。

    鄭夫人皺了眉,面帶關切地問:“怎么了?”

    鄭月笙內(nèi)心惶然,面上對著鄭夫人強做微笑:“無事。”轉(zhuǎn)而又看向手里的那玉鐲,強自鎮(zhèn)定道,“這鐲子擱在箱底擱忘記了,今兒才想起來拿出來戴?!?/br>
    聞言,鄭夫人看向鄭月笙的眸光變了變。這鐲子分明是今早從晉王府送來,經(jīng)了她的手才送進她這侄女的院子的。

    鄭月笙心里也明白這話瞞不住鄭夫人,她此刻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鄭夫人深深看她一眼,瞧出她的不對勁,倒也不為難她,片刻后便起身告辭:“伯母還有事兒,便不多坐了。你好生在府里住一段時日吧,我和你三伯父會看著你風風光光出嫁的?!?/br>
    鄭月笙應了聲“好”,笑得僵硬。

    ……

    自那日后,鄭月笙把自己和那鐲子一同悶在屋子里,悶了足足有一旬時日。

    一旬后,她握著那只玉鐲,遞了牌子進宮面見太后。

    第43章 太后賜婚

    已是初夏, 陽光融融, 瞧著溫和,卻隱隱透出幾分炙人的意味來。

    鄭月笙久不見陽光, 此刻走在宮里寬敞的大道上,晌午頗有些毒辣的太陽直直地照在她身上, 讓她一陣眩暈。

    她停下步子, 拿帕子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汗珠。

    身旁的侍女自責道:“怪婢子忘了帶把遮陽傘。”

    鄭月笙擺手不言,停了會兒便繼續(xù)走了。

    未走幾步,迎面碰上一妙齡小娘子, 妖妖嬈嬈、娉娉婷婷地走過來。

    正是寧國公府蘇三娘。

    蘇虞今兒個心情甚佳。因為她終于把那惱人的佛經(jīng)抄完了,只等著交完差出宮回府過她的逍遙日子去咯。

    在這宮里束手束腳了這么些時日,可憋壞她了。

    今晨抄完了最后一卷,用過午膳之后,她把自個兒好生拾掇了一番,打算去興慶宮交差, 不料太后正在午睡, 她只好先在宮里頭逛逛, 等太后醒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