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汜喂蘇虞喝完藥，便擱下藥碗，取了羅帳，復(fù)又上了榻。

    他掀開被子躺了進(jìn)去，蘇虞立時身子一僵。

    良久，身旁之人都毫無動靜。

    蘇虞靜靜地躺著，心跳如鼓。她暗暗琢磨秦汜的心思，琢磨不清，又悲哀地發(fā)現(xiàn)她連她自己所思所想都琢磨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耳邊似嘆非嘆的一句：“睡吧?！?/br>
    蘇虞不言，覺得這氣氛尷尬又詭異。

    這洞房花燭夜她分明是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的了，也設(shè)想過無數(shù)回這夜該是什么樣子，獨獨沒想過竟就以一碗湯藥做了了結(jié)。誰能想到她突然就病了呢？

    蘇虞莫名有些泄氣。

    她偏頭透過羅帳去看帳子兩旁的龍鳳花燭。四下只有這花燭還點著，影影綽綽地在羅帳上映出兩只晃蕩的燭火影子來。

    她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

    夜間，秦汜睡得朦朧之際，忽覺懷里竄進(jìn)嬌嬌軟軟的一團(tuán)。

    他猛然清醒過來，垂眼去看――

    新婚的小妻子正悶頭埋在他的懷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際，睡得正香。

    那嬌嬌小小的一團(tuán)，整個兒窩在他的懷里，呼吸全悶在他胸膛的衣襟處，弄得他胸口暖烘烘的。

    秦汜身子僵住不動。一會兒功夫過去，整個身體都燥熱起來。

    第60章 難眠之夜

    新婚之夜, 蘇虞又夢回了前世。

    那是給突厥使臣舉辦餞別宴的晚上。

    夜色漸深, 賓客散得七七八八了, 一身疲憊的蘇太后拖著步子回了寢宮。

    洗漱過后, 宮女一盞盞地吹熄了興慶宮內(nèi)的燈，蘇虞寬衣解帶后，掀開簾子上了榻。

    剛一上榻, 掀開錦被, 一條腿放進(jìn)去, 便觸到了一具硬邦邦的身子。

    蘇虞眸光一冷, 伸腳使勁兒踹了過去。

    ……沒踹動。

    蘇虞一條腿在被子里，一條腿還在榻外, 上也不是, 下也不是。

    她沉聲道：“滾下去?！?/br>
    里面人半晌都無動靜。片刻后，傳來幽幽一聲嘆：“您踹疼我了?！?/br>
    蘇虞冷哼一聲, 來了氣, 伸腳又踹了他一下。

    這下倒是踹動了半丈遠(yuǎn)。

    “滾吧?！彼吐暤?。

    蘇虞說完, 轉(zhuǎn)頭正欲喊人進(jìn)來，可話還未出口, 腿還未收回來，腳腕子便被人攥住了。

    蘇虞喊人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她深吸口氣, 命道：“松手！”

    話音剛落，她一個不穩(wěn), 被扯上了榻。蘇虞一窒, 猛地翻身坐起, 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

    他倒是躲也不躲，被她掐了個正著。

    蘇虞咬著牙問：“你什么意思？”

    秦汜語氣淡淡：“母后這是要過河拆橋嗎？”他說著，松開了蘇虞的腳腕子，又抬手一根根掰開她掐著他脖子的手指。

    “突厥使臣還未離京呢，母后可莫要掉以輕心。”他一面掰，一面道。那五根蔥蔥玉指就這樣慢慢被他掰開了。

    可剛一掰開，又突然前功盡棄了――蘇虞猛地再次掐住他的脖子，力氣更大了。

    秦汜一陣窒息。

    蘇虞陰著聲問：“你威脅我？”

    秦汜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兒臣，不敢?！?/br>
    蘇虞盯著他的眼睛，半晌，冷笑一聲道：“你還有臉自稱‘兒’？”

    秦汜垂了眸，發(fā)聲艱難，卻不再伸手掰她的手。他道：“是，李公公，帶兒臣來這兒的?！?/br>
    吐詞艱難，語調(diào)卻依舊平穩(wěn)。

    蘇虞見不得他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她拂袖松了手。

    空氣猛地灌入肺腔，秦汜咳嗽了幾聲。

    蘇虞冷眼看著。

    “那次是李德全把你送進(jìn)來的，這次呢？”她嘲諷地問。

    秦汜認(rèn)認(rèn)真真地答：“這次是兒臣自己走進(jìn)來的，李公公沒攔著?！?/br>
    蘇虞翻了個白眼。好個李德全！敢做她的主了，上回弄錯人的事兒她還沒來得及降罪于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蘇虞斂眸，低聲道：“上回是我喝多了，加之李德全辦事不利，不慎輕薄了你。會補(bǔ)償你的，且你此次與突厥的和談中立功不少，明兒我就擬旨提拔你為鴻臚寺卿，加封食邑三千戶?！?/br>
    她話落，帳內(nèi)半晌都無動靜。

    蘇虞皺眉，沉了聲問：“還不走？”

    是嫌封賞的不夠？

    黑暗中，秦汜幽幽道：“兒臣……寂寞。”

    蘇虞：“……”她添了句，“另賜美人十名?！?/br>
    秦汜不言。半晌仍無要走的意思。

    蘇虞頹然地躺下來。

    靜默半晌，她問：“我和她很像嗎？”

    連在她的榻上都要喚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秦汜仍是不言。

    蘇虞嘆口氣，不再理他，自顧自蓋上被子，閉眼入睡。

    卻怎么也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

    不知是何時辰了，忽聽榻邊一聲問：“母后何以難眠？”

    蘇虞在黑暗中睜開眼，嘆了聲：“哀家……也寂寞?！?/br>
    ***

    秦汜很郁悶。

    都說人生四大喜事是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他這洞房花燭夜凈給妻子喂了藥，花好月圓喂了狗。

    想他秦汜多少年沒碰過女人，好不容易娶了妻，對這洞房花燭夜還是有幾分期許的。

    這丫頭也太弱了吧，成個婚病倒了新娘子這絕對是頭一遭吧。

    這可也是他堂堂親王頭一次紆尊降貴伺候人。

    意難平。

    偏偏他都已經(jīng)認(rèn)命了，這丫頭半夢半醒間又鉆進(jìn)他的懷里。

    眼下似是嫌睡得不太舒服，又動來動去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

    換成了把腦袋擱在他的肩窩初，手扒在他的胳膊上。

    這下倒好，這丫頭的呼吸全噴灑在他的耳畔臉頰處。

    燥熱難堪。

    秦汜想不明白。這丫頭怎么醒著睡著兩種樣子？

    醒著的時候，爪子泛著冷光，刺人得緊。他脖頸處的那塊疤還沒消呢，那根刺傷他的簪子也還鎖在他的書房里呢。

    可睡著了，半分防備也無，沒心沒肺地往人懷里鉆。就不怕有人趁她睡著殺了她嗎？

    少女的呼吸毫不心疼地全灑在秦汜的耳畔處，秦汜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

    他垂眸去看她的臉頰。

    蘇虞是晚間發(fā)起了燒，太醫(yī)來診，施了幾針，又進(jìn)了幾副藥。待她子時醒了的時候，他伸手摸過她的額頭，燒已經(jīng)退得差不多了。來得急，退得也快。

    眼下睡得倒是安詳。

    秦汜借著帳外龍鳳花燭朦朦朧朧的光，看著懷中人的臉頰。

    不畫而黛的柳葉眉，那雙盈盈杏眼閉著，長長的眼睫，扇子似的撲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小巧的鼻子，再往下……

    是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嘴兒。

    嬌嬌嫩嫩的，一看就又軟又甜，讓人……想嘗一嘗。

    秦汜心想：他嘗起來天經(jīng)地義。

    遂偏過腦袋，在那朱唇上輕啄了一口。

    他抿了下唇，沒嘗出來是何味道。淺嘗難輒止，他索性又偏過去，再啄一口。

    這一口，竟沒能退回來。

    蘇虞半夢半醒間伸手勾住他的腦袋，湊上去回吻過去，在他的唇上碾磨，吮吸。

    秦汜：！

    這丫頭怎么比他這個“情場老手”還經(jīng)驗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