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神算的娛樂人生、首輔的農(nóng)家嬌妻、帶著財迷系統(tǒng)回八零[重生]、你好,秦醫(yī)生、寒門閨秀、社會欠我一個哥、穿越工科女之水窮云起、穿成反派后我渣了龍傲天[穿書]、穿成豪門殘疾大叔的逃婚男妻、抱走男主他哥[娛樂圈]
待我急步返回內(nèi)殿,見了溫媼,才知她雖從九龍殿而來,卻并不是奉了衛(wèi)恒之命來看我的。 她抹著眼淚道:“老奴也在掖庭待了幾天,已被查驗過了,原該同采藍(lán)她們一道回娘娘身邊侍奉才是,不想這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榻上躺了兩天。陛下開恩,憐我年老體弱,想放我出宮,再賞我個宅子,好安享晚年?!?/br> “可老奴不放心娘娘,在同陛下辭行的時候,向陛下求懇,想著能再見娘娘一面。陛下倒是沒說什么就準(zhǔn)了,可見陛下心里還是有娘娘的,您別擔(dān)心,或許過幾日便一切都好了!” 說完這些話,她似是也覺得太過蒼白,垂下頭去有些不敢看我。 我卻覺得看到了一絲希望,我正苦于被禁閉于此,除非衛(wèi)恒主動前來,否則便見不到他,也無法同他傳遞消息。我正想著是否裝病,看能否有個人能來我這椒房殿一趟,不想溫媼恰在此時來了。 她是衛(wèi)恒的乳母,情份非比尋常,若再去九龍殿求見,衛(wèi)恒總是會見她的,這宮中簡直再找不出比溫媼更為合適的傳信之人。 我便鄭重拜托她道:“不知溫媼可愿再去一趟九龍殿,替我給陛下送一封信,只要他看到這封信,我同他之間的誤會便盡都解得開了。” 第111章 赴死 對我這請求, 溫媼遲疑片刻, 才點了點頭, “娘娘曾對老奴有大恩, 若您有用得著老奴之處, 老奴自當(dāng)報答娘娘?!?/br> 我便走到書案前, 也不要采綠幫我,一邊親自研墨,一邊暗自思忖我當(dāng)在這尺素之上寫些什么才好。 直接將我因前世的種種而心生的憂懼落筆于尺素之上,自然是有些不妥的,倒不如……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衛(wèi)恒尚是五官中郎將時, 曾在府邸里舉行過一次詩會,由我品評前三甲, 不想我挑中的前三皆是出自衛(wèi)恒之手,且這三首詩全都是他寫給我的含情表意之作。 此后,閨房之中,他更是為我寫了更多的詩作。每寫一首出來,便要同我抱怨一次, 覺得他都為我寫了這許多的詩出來,卻不見我什么時候也為他寫上一首暗訴衷情的詩作來。 也是時候,該我為他寫一首詩了。 我展開一方素絹,仔細(xì)鋪得平展, 將玉筆在硯臺里蘸了蘸, 想也不想, 便在那方素絹上一揮而就, 似乎這一首詩早已在我心底等待多時,只等著我將它們寫出來。 蒲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傍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 眾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 想見君顏色,感結(jié)傷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出亦復(fù)何苦,入亦復(fù)何愁。從君致獨樂,延年壽千秋。 待寫完后,我又細(xì)看了一遍,方在那右首空出來之處補上我這一首絕筆的名字——《塘上行》*。 待得素絹上的墨跡干透之后,我將它折成個方勝之形,遞到溫媼手中,請她替我交給衛(wèi)恒。 我并沒有再請溫媼替我?guī)г捳f我想要見他,我所有思君不見君的哀愁與焦灼,已盡數(shù)飽含在這幾句詩之中,他若是我的知音人,看了便自當(dāng)明白。 過了約有半個多時辰,溫媼便匆匆回轉(zhuǎn),手上還拎了一個食盒回來,可是卻仍舊不見衛(wèi)恒的影子。 我壓下心底的失望,問道:“陛下看了我的手書,可說了什么沒有?” 溫媼低垂著頭,似是無顏見我,突然跪伏于地,朝我叩首行禮道:“都是老奴沒用,有負(fù)娘娘所托!” 我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心忍不住發(fā)沉,難道我這般情真意切的剖白都不能打動他嗎? “陛下他……都說了些什么?” 溫媼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陛下看了娘娘您的信,什么也沒說,只是沉著臉坐在那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老奴等了半晌,見陛下終于似是要開口同老奴說些什么,哪知正在這時,有一名內(nèi)侍又給陛下呈上了一份奏報,陛下一看,立刻臉色鐵青,勃然大怒,將娘娘您那一方手書撕得粉碎……” 我頹然坐倒在榻上,無力地問道:“那份奏報里都說了些什么?” “這……陛下并不曾說出口,老奴也不知道,只怕又是些中傷娘娘的東西。” 我看向溫媼帶來的那個上繪著龍紋的紅木食盒,這等形制的食盒,當(dāng)是九龍殿里的御用之物。 “那陛下……最后可曾說了什么?”我緩緩問道。 溫媼遲疑片刻,才道:“恕老奴斗膽問一句,除了在椒房殿里翻出來的用來行詛咒之術(shù)的偶人外,娘娘和陛下之間是否還有什么別的誤會?” “陛下當(dāng)時看了那奏報后的臉色真是可怕得嚇人,老奴還從沒見過陛下這般憤怒到失態(tài)的模樣,說句大不敬的話,簡直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狀若癲狂,嘴里不住的說娘娘是在騙他,任老奴如何替娘娘辯解,陛下都充耳不聞,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那里重復(fù)這一句話,老奴看陛下情形不對,便想告退,哪知陛下卻突然把老奴叫住,竟然說……” “陛下他說什么?”似是已經(jīng)有所預(yù)感,我不疾不徐地問道。 溫媼將頭埋的更低,哽咽道:“陛下他竟然說……說是……若要他相信娘娘是無辜的,除非娘娘用性命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之前一直懸在心上的巨石,真到了它砸下來的時候,我反而出奇的平靜,心內(nèi)沒什么太大的波動,甚至隱隱還有一種它終于來了,我可以就此松口氣的感覺。 我甚至輕笑道:“陛下可是讓你送了毒酒過來,又要賜我一死?” 溫媼搖了搖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不是毒酒,是……是一碗鴆藥。” 從毒酒換成了鴆藥,看來這一世還是和前世有些不一樣之處,雖然都是被賜死。只是不知前世是否也是溫媼替他送來那杯毒酒。 我淡淡地道:“那就請溫媼將陛下所賜的鴆藥呈給我吧?!?/br> 溫媼抖著手揭開食盒,從中端出一個托盤來,上放著一盞極是小巧的碧玉碗。因為溫媼實是手抖的厲害,碗中褐色的藥汁灑了不少到那托盤里,等擺到我面前時,已經(jīng)只余一小半了。 我端起那碗鴆藥,緩緩送至唇邊。 明明昨日衛(wèi)恒見我將他以為的孽種護(hù)在身后,那般暴怒,也還是沒有殺我,卻不知溫媼口中的那奏報里又寫了些什么,竟激得他到底還是動了殺心,如前世一般要賜我一盞鴆藥? 我又看向跪在一旁,仍在渾身顫抖的溫媼。 可惜我始終想不起前世時是誰替衛(wèi)恒送來那一杯毒酒給我,我只在夢里聽到衛(wèi)恒恨聲對我道:“朕這就命人賜你藥酒一杯,你欠朕的,只有拿命來償!” 跟著便是那毒酒入喉,冰涼如刀的痛感。 難道我還是錯看了人心,對男子而言,這一世再深的夫妻情濃也抵不過心中那條名為嫉妒的毒蛇的啃噬。 又或者——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有些荒誕的想法——該不會是溫媼從中作梗、假傳圣旨,想要讓我死。 可是溫媼為何會想要置我于死地?吳家兄妹便是再神通廣大,暗中收買了些人手,竟連始終居于深宮,已是無親無故的溫媼也能收買不成? 何況我幼時曾救過溫媼的家人,她為了報答我還曾暗中示警,讓我躲過衛(wèi)華的毒棗,救過我一命。 溫媼既然救我,又會何會要殺我,還是在衛(wèi)恒眼皮子底下弄鬼?若真是她假傳圣旨要我死,就不怕我死后衛(wèi)恒追查到她頭上,她亦逃不過一個死字? 一個久居深宮,無親無故,同宮外之人沒有任何瓜葛的良善老婦,竟然有膽子假傳圣旨想要鴆死她的恩人皇后,似乎怎么看,她都沒有理由會做出這等匪夷所思之事。 倒是帝心難測的皇帝陛下,因懷疑自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而痛下殺手,更能叫人信服一些。 可不管這碗鴆藥到底是誰送來的,我都已打算喝下它,只不過在喝下它之前…… 我重又將那碧玉碗放回幾案,同溫媼道:“既是陛下之命,我自是不敢違抗,既然要奔赴黃泉,可否在上路之前容我重整妝容,換一身衣裳,再來飲下這御賜的鴆藥?!?/br> 溫媼泣不成聲道:“娘……娘娘……請便……” 我便喚了采藍(lán)和采綠兩人隨我一并進(jìn)到內(nèi)室,讓她們幫凈面梳妝、挽發(fā)更衣。 她二人也已經(jīng)知道了衛(wèi)恒要將我賜死的消息,一進(jìn)到內(nèi)室,便哭著道:“娘娘,陛下怎么會這么狠心,竟要賜死娘娘?” 我替她們擦去眼中的淚,輕聲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陛下當(dāng)不會遷怒于你們二人!” 我打開妝臺,那里面堆滿了衛(wèi)恒送給我的各種奇珍異寶,或許男子的愛便是如此,愛你時奉若瑰寶,可一旦觸到了他們的逆鱗,便會立時翻臉無情,不念半點舊情。 “這些東西皆是陛下所賜,我做不了主,但我這些年的私房就贈于你二人,你們一人一半,無論是仍待在宮里,還是出宮,也能多些倚仗。” 她二人抹著淚道:“無論娘娘您是生是死,婢子都會追隨娘娘,絕不會離開您的。您若是真去了,婢子們也絕不獨活!” 我怒道:“不許胡說!性命是何等寶貴,我不許你們因為我而做出什么傻事來。即便我真去了,可只要這世還有人念著我、想著我,我便仍活在這世上,只是以另一種方式,若是有朝一日,這世上再也無人會念著我,那我才是真的去了……” “答應(yīng)我,”我緩緩道:“不管怎么樣,都要好好活下去,而且我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們?!?/br> 她們擦了擦淚道:“娘娘盡管吩咐!” 我壓低了聲音,“待我飲下那鴆酒之后,我想你二人能守在我身邊,無論日夜,寸步不離,直到我被大殮入棺,就當(dāng)是送我最后一程?!?/br> 她二人聽我這樣說,無比鄭重點了點頭,“婢子定不負(fù)娘娘所托?!?/br> 我欣慰地笑了笑,待她們替我打扮好后,只說我想再獨自待上片刻,讓她們先出去。 待她們走后,我復(fù)又打開妝臺,從中取出一個小匣子來,那里藏著一枚丸藥同一塊狀如蜂巢的物事。 曾經(jīng),我以為這個匣子里所備下的東西或許不會有用到的一天,可想不到,我竟是沒有白白準(zhǔn)備它們。 第112章 飲藥 我正想拿起那枚丸藥送入口中, 又忽然猶豫起來。 這是倉公留給我的《葦葉集》里記載的一個方子, 名叫麻沸散, 可使生人飲后狀如死人一般, 不但人事不知,更是連呼吸、脈博也不再有,瞧上去便如真死了一般,可藥效一過,便又會死而復(fù)生。 倉公創(chuàng)制這方子,本是為了給那些需動刀截斷壞死肢體或是剖開內(nèi)臟去除里疾的病人所用, 一來減輕他們的痛苦, 二來免得他們在清醒時不敢接受這種開膛剖腹式的救治。 想不到, 如今卻被我拿來做假死逃生之用。 因為覺察到步步緊逼的危機(jī),我在照料巖弟, 替他熬藥時,趁便也照著那麻沸散的方子,照著藥書所示, 想法將湯劑改成丸劑,制了這一丸藥出來。 這麻沸散的藥效大約是十二個時辰,一日一夜, 也就是說,若我此時服下,如無意外, 便會在明日這個時候醒來。 依著殯葬的習(xí)俗, 是死后的第二天小殮, 第三天大殮。 只要我能在第三天大殮之前醒過來,便能在采藍(lán)和采綠的遮掩下想法逃出宮去,這便是我為何方才鄭重拜托她二人在我“死后”定要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因為倉公曾在那藥方后注明,此藥的藥效亦是因個人體質(zhì)不同而異。 同樣的藥量,有的人服后恰好過了十二個時辰便醒了,也有些人會提前幾個時辰或是推后幾個時辰才醒。 想了想,為免夜長夢多,還是能早些醒來便早些醒來的好,最好在今夜就能死而復(fù)蘇,也好早些想法子逃出宮去,去找?guī)r弟。 我當(dāng)日被衛(wèi)恒接回宮時,借著給巖弟送蜜餞,已用我們姐弟常玩的字迷游戲同他暗示,若我在宮中有變,他當(dāng)立即出城往武陵而去。我不敢說我會在那里等他,只說嫂嫂會在那里等他。 而若是,若是這鴆藥當(dāng)真不是衛(wèi)恒送來給我的,那我也可早早從假死中蘇醒,同他說明一切,早些將那真兇繩之以法。 雖然明知這個念頭有些荒謬,竟是將溫媼當(dāng)作了那等假傳圣旨害人的jian人,可我卻仍忍不住,會這樣去想。 我看了看漏壺,此時正是申初時刻,再過四個時辰左右,便到了子時,那時醒來,正好便于行事。只是不知我假死的時候,能否又如前兩次那樣,能再看到些前世的事情。 心中拿定了主意,我便減了藥量,拿了枚玉簪將那藥丸切了三分之一下來,送入口中。 我看著鏡中女子盛妝后楚楚動人的容顏,復(fù)又拿起浸染了大紅口脂的絲綿片來,湊到唇邊輕輕一抿,這才看著鏡中那個唇色鮮紅如血的女子微微一笑,將那如蜂巢般的物事藏入袖中,起身朝外走去。 我本已快走到門邊,復(fù)又走回妝臺前,拿起放在銅鏡下的一只玉盒并一方帕子,雙手捧著,走了出去。 再次坐到幾案前,我將那玉盒和帕子放到案上,重又端起那盞藥,見溫媼遞過玉勺,我笑著搖了搖頭。 “也不知這鴆藥苦不苦,我卻是個怕苦的人,橫豎這碗里的藥也不多了,與其小口小口這么慢慢兒的喝,更受些罪,倒不如……” 我將那盞藥送到唇邊,抬起右手擋在面前,在揮袖的瞬間,趁著她們都不忍看我,將藏在掌中的那團(tuán)蜂巢狀的水綿丟到那碧玉碗中。 這產(chǎn)自江中的水綿有極強(qiáng)的吸水之效,這還是我當(dāng)日被囚禁在章羽處,從逢春那里知道的,當(dāng)時我便心念一動,管她要了一塊水綿,妥善收藏起來,為的便是今日。 待那本已不多的藥汁盡數(shù)被那團(tuán)水綿吸附干凈,我仰首看似將那碗藥一飲而盡,實則將那團(tuán)吸了鴆藥的水綿又從碗中倒回到左手袖中。 我將空了的玉碗輕輕放到案上,右手拿起搭在那玉盒上的帕子,按了按唇角,故意說道:“果然這鴆藥喝起來是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