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斌坐在陸持旁邊，耳尖的聽到了陸持近乎呢喃的囈語，他的眼睛刷的一亮，更加起勁兒的叫道：“陸持，陸持，你醒醒，你醒醒……”

    “別、別吵……”我還沒答完呢，我馬上就寫完了……

    “真醒了哎……”守在旁邊的幾個同學(xué)也聽到了陸持的話，其中一個笑嘻嘻的打趣岳斌：“聽見沒，人嫌你吵呢！”

    “我說這同學(xué)可真夠難伺候的呀，都被人打成腦震蕩了還知道嫌棄你。哎我說斌斌，你到底怎么著他了。他怎么這么不待見你——”

    “廢什么話呀，還不趕緊把醫(yī)生叫過來！”被嫌棄的岳斌不好跟病號兒一般見識，只能沖著自家伙伴翻了個白眼：“他只是被打成腦震蕩，又不是被打成白癡了！”

    “所以嫌棄你也是應(yīng)該的唄！”小伙伴笑嘻嘻的接話，在岳斌的死亡凝視下嗖的竄出病房，滿走廊的叫醫(yī)生去了。

    幾分鐘后，身穿白大褂的孫醫(yī)生被拽進病房。岳斌和其他幾個同學(xué)正圍在病床前給剛剛醒過來，還有些懵懵的陸持做測試。

    “這是幾？”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你知道你是誰嗎？”

    “你還記得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你現(xiàn)在有什么感覺？頭昏嗎？惡心嗎？想吐嗎？”

    孫醫(yī)生微微一笑，走到病床前，示意岳斌和他的小伙伴們散開一點，給病人留出充足的空間和氧氣。

    岳斌幾人呼啦一下散開，看著孫醫(yī)生關(guān)切的問道：“醫(yī)生，他怎么樣了，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呀？”

    孫醫(yī)生拿出小手電照了照陸持的眼睛，又做了一些最基本的檢查，問了些最基本的問題，基本上確定了陸持的情況，這才說道：“病人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

    緊接著，孫醫(yī)生又說出一大篇醫(yī)療術(shù)語。岳斌幾人聽的迷迷瞪瞪的，不過基本上聽明白了孫醫(yī)生的意思是說病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能清醒過來，應(yīng)該就沒有什么大礙。但還需要持續(xù)觀察一個禮拜到半個月的時間，看看有沒有什么后遺癥。

    孫醫(yī)生說到這里，稍有疑惑的問道：“病人家長呢？病人剛剛清醒過來，很多事情都需要注意。這方面需要病人家屬的配合。”

    岳斌幾人聞言，面面相覷，旋即把視線轉(zhuǎn)到了陸持的身上。

    頭暈?zāi)垦５年懗终稍诓〈采祥]目養(yǎng)神，聽到孫醫(yī)生這番話，立刻睜開眼睛，開口說道：“我的父母都在外地，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醫(yī)生你有什么需要囑咐的話就跟我說吧，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那怎么能行！”陸持話沒說完，就被岳斌的小伙伴打斷了。

    剛剛跑出去叫醫(yī)生的張揚抓了抓頭發(fā)，耐心說道：“沒聽醫(yī)生說嘛，你只是暫時清醒過來了，有沒有后遺癥誰也不知道。這么大的事兒，你怎么能不告訴家長呢？”

    陸爸陸媽剛租了大車跑長途貨運，陸持怕他們知道了這事兒，著急忙慌的往回趕再出什么事兒。所以不想通知爸媽。至于陸衡和陸苗苗……一個十四歲還在片場拍戲一個才上小學(xué)二年級，就算知道了也無濟于事，只是跟著干著急。

    陸持想了想，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沒事兒，我自己多注意點兒就行了?！?/br>
    “對了，住院檢查的錢是誰幫我墊上的？”

    陸持明顯是在轉(zhuǎn)移話題的做法讓岳斌很不贊同的皺了皺眉，他看著陸持，沉聲說道：“錢的事兒先不著急。剛剛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只要能抓到行兇的人，別說醫(yī)藥費，我肯定讓他把你的精神損失費都吐出來?！?/br>
    “不過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瞧那幫人的手法，絕對是慣犯吧？”

    陸持剛轉(zhuǎn)過來一個多禮拜，見到的人遇到的事都是有限的。他能得罪什么人？

    陸持眸光一閃，眼前浮現(xiàn)出那天晚上在小胡同的場景。想到形容狼狽衣衫凌亂險些被人羞辱的喬詩語——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那種遭遇肯定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想被人反復(fù)提及……

    沉吟片刻，陸持不動聲色地說道：“我剛來燕京沒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該不會跟喬詩語有關(guān)吧？”話沒說完，就被皺著眉頭的岳斌打斷了。

    陸持看著岳斌。

    岳斌眉峰一挑，直接說道：“你看我干嘛？我告訴你，別看我長得這么帥，其實我智商很高的好吧？你一個剛從外省轉(zhuǎn)過來的高中生，還是個住校生，一個禮拜能出校門的次數(shù)都是有限的。你能得罪誰？”

    “……還有，以你目前的條件，跟喬?；☉?yīng)該也沒什么交集才對。偏偏惹得喬?；ㄔ谛V告欄上興師動眾的找你。她又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的班級，就這么草率的貼了一張尋人啟事，明顯是要發(fā)動人民群眾的節(jié)奏?！睆垞P摸著下巴，微瞇著眼睛，一副福爾摩斯附身的表情接過岳斌的話，意味深長的道：“我之前還以為她真的對你一見鐘情?？墒乾F(xiàn)在看來……真相恐怕沒那么簡單！”

    一眾小伙伴們聽了張揚的分析，紛紛點頭附議。其中一個開口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有必要給喬?；ù騻€電話吧？”

    不管怎么說，陸持可能是因為喬詩語才被打的呀！

    岳斌被小伙伴這么一提醒，也回過味來，立刻說道：“對哦，如果這件事真的跟她有關(guān)系。那我們還真得讓她過來一下?！?/br>
    “可不是嘛！萬一警察不給力，沒抓到打陸持的人。那就讓喬家負責陸持的醫(yī)療費吧——總不能讓陸持白白被人揍了一頓還要自己花錢看病吧？”張揚笑嘻嘻的催促岳斌給喬詩語打電話，一眾小伙伴們連連點頭，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興致昂揚。

    陸持面無表情地看著根本不用他開口，就已經(jīng)腦補了關(guān)鍵劇情的同學(xué)們。只覺得頭更疼了。

    張揚卻趁著岳斌出去打電話的工夫，嬉皮笑臉的蹭到陸持面前，插科打諢的勸道：“我說陸持同學(xué)啊，你要是知道打你的人是誰，待會兒警察來錄筆錄的時候，你就提一下，也給警察叔叔們縮小一下排查范圍，讓警察叔叔快點把壞人抓到。你能報仇雪恨，你們一家也都安全了不是？”

    陸持默默的看著坐在病床邊上嬉皮笑臉的同學(xué)。

    張揚嘿嘿一笑，用食指撓了撓腦門：“你別這么看著我呀。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看，你們兄妹兩個剛剛轉(zhuǎn)到燕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被什么地痞流氓盯上了，那可不是小事兒。今天是你運氣好，挨了一棒子還沒什么事兒，萬一明天你meimei也被盯上了呢？人家可是跟著你到了燕大附小的校門口兒了！”

    陸持心下一凜，看著張揚的目光越發(fā)清冷。

    張揚卻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膀：“我也就是看熱鬧閑cao心。就覺得你這人挺好的，犯不上為了別人的家事兒把自己也搭進去……”

    張揚又說了兩句，覺得自己有點兒交淺言深了。頓時把話一剎，笑嘻嘻的說道：“得，我就這么一說，您就這么一聽。到底怎么做，你心里肯定有主意——”

    “什么有主意？”剛在外面打完電話的岳斌推門而入，他看了張揚一眼，皺著眉道：“你是不是又亂說話了？”

    張揚一臉無辜的做了個拉鏈的動作，閉嘴微笑。

    站在病房里吃瓜的小伙伴們笑嘻嘻的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張揚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他要是哪天不搞事，那才出大事兒了！”

    “誰搞事情了？”張揚扭頭看了一眼小伙伴，意見很大的辯解道：“少污蔑我啊。我就是關(guān)心新同學(xué)……順便再關(guān)心一下喬校花?！?/br>
    岳斌懶得搭理把搞事情當做正經(jīng)營生的小伙伴，沖著陸持說道：“我已經(jīng)給喬詩語打過電話了，她說她馬上過來?！?/br>
    岳斌說著，順著病床邊兒上坐下來，耐心的道：“我知道你堅持不通知家長，是怕他們著急，在外地又趕不過來?？赡阋粋€人住院也不能沒人照顧。所以我剛幫你請了個護工……”

    岳斌說到這里，又是一頓，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勸道：“不過我還是建議你跟你爸媽說一聲?，F(xiàn)在這事兒已經(jīng)立案了。警察肯定會去學(xué)校了解情況。到時候老師就知道了。社會閑散人員襲擊燕大附中在校生，這么大的事兒，校方一定會通知家長的。你與其讓你爸媽從外人口中了解情況，還不如你親自給他們打電話。就說你沒什么大事兒，讓他們別著急……”

    岳斌把自己的草莓手機放到床頭桌上，還特別細心的調(diào)出了撥號頁面：“你渴不渴，我去幫你買點水?！?/br>
    “正好，我也有點渴了！”張揚立刻站起身來，接過岳斌的話：“……找個地方吃頓飯唄，我都餓了?！?/br>
    “吃什么飯呀！”岳斌皺了皺眉，沖著幾個小伙伴說道：“你們先回學(xué)校吧。順便幫我請個假，今天下午我在這陪護?！?/br>
    “憑什么呀？”以張揚為首，幾個小伙伴紛紛抗議。喬詩語還沒來呢！他們還沒看完熱鬧呢！

    “就憑我這回月考全學(xué)年第八！”岳斌目光直視著張揚：“你一百名開外！”

    扎心了！

    張揚捂著受傷的胸口：所以他討厭應(yīng)試教育！考不好沒人權(quán)啊??！

    一群小伙伴們被岳斌連哄帶攆的趕回學(xué)校。他自己也跑到樓下去買水。原本鬧哄哄的病房內(nèi)只剩下陸持一個人。他看了眼床頭桌上的手機，遲疑片刻，還是撥通了陸爸的電話……

    喬詩語急匆匆的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恰好在病房門口碰到了買東西回來的岳斌。

    雖然沒有張揚在陸持面前的咄咄逼人，可是以岳斌的智商和他對喬詩語的了解，也不難推測出陸持被打和喬詩語“告白”之間的聯(lián)系。他皺著眉頭看著氣喘吁吁地喬詩語，不太贊同的說道：“看你這個模樣，陸持被打的事情果然跟你有關(guān)？”

    頓了頓，岳斌又道：“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我?guī)兔Γ俊?/br>
    喬詩語咬了咬嘴唇，姣好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倔強的神色，語氣生硬的說道：“不用你管，這事兒跟你沒關(guān)系！”

    “跟我沒關(guān)？”岳斌眉峰一挑，似笑非笑：“確實跟我沒關(guān)系?？墒歉稍诶镞吥莻€人又有多大關(guān)系？真的是他活該被揍嗎？”

    喬詩語被岳斌一句話問的啞口無言。

    岳斌繼續(xù)說道：“你知不知道他醒過來第一件事關(guān)心醫(yī)藥費，第二件事就是不讓我們通知他父母，因為他怕家里人擔心。他明明知道打他的人是誰，當著我們的面兒卻裝糊涂，說他不知道……”

    “他應(yīng)該是在保護你吧？”

    “喬詩語！”有別于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親切隨和，板著臉的男孩兒周身顯露出讓人心顫的嚴肅氣場：“你要是真覺得你的事情跟別人無關(guān)，那你就妥善的處理好自己的每一件事，不要連累別人?！?/br>
    “沒有誰活該被你連累。你也沒有權(quán)力在連累了別人之后，還能沒心沒肺的甩出一句跟你無關(guān)！”

    “還有，你以為那些人為什么會這么及時的找到陸持？不早不晚，恰好就是周一的午休時間。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們也是從你大張旗鼓的‘尋人啟事’里找到的線索？”

    岳斌犀利的言辭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喬詩語最擔心的事情。她臉色驟然一變，貝齒狠狠咬住了嘴唇，眼睛赤紅的瞪著岳斌。

    岳斌表情嚴肅地看回去。

    病房里面的陸持并沒聽見岳斌和喬詩語的交鋒。他躺在病床上，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而在睡夢中，考試的噩夢又開始了……

    第6章

    陸持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

    岳斌和喬詩語歪坐在病房沙發(fā)的兩頭，一個做作業(yè)一個在玩貪吃蛇。聽到病床上的動靜，兩人立刻抬起頭，起身問道：“醒了，感覺怎么樣？”

    岳斌順手遞給陸持一瓶水，還很細心的幫他擰開瓶蓋子：“先喝點水，餓不餓？”

    陸持低聲道謝，開口問道：“幾點了？”

    岳斌看了眼表：“六點多了。對了，你睡著的時候警察又來問筆錄了。我沒讓他們吵醒你。不過喬詩語跟他們說了些情況，可能會對破案有幫助?！?/br>
    陸持聞言，下意識的看了眼喬詩語。

    ?；ㄍ瑢W(xué)眼睛紅紅的看著他，歉然說道：“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被他們報復(fù)?！?/br>
    陸持笑著搖了搖頭，寬慰道：“別這么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還不知道呢?！?/br>
    他的笑容很淺，只在唇角勾勒出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弧度，但是他的氣質(zhì)溫潤眼眸清亮，眉眼舒展時，整個臉部輪廓都變得柔和起來。仿佛春日里帶著青草氣息的微風，輕輕拂過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叫人也跟著清爽起來。

    可惜這樣的笑容一閃而逝。下一秒，陸持又想起什么事兒的皺了皺眉，他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有點吃力的翻身下床。

    “是不是想上衛(wèi)生間？”岳斌眉峰一挑，走上來扶住陸持，開口說道：“我陪你去吧?！?/br>
    陸持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得找個有電腦的地方。我跟苗苗說了，每天晚上都會給她批作業(yè)。如果做不到，苗苗會擔心的。”

    岳斌有些詫異的看著陸持，大概是沒想到陸持都被一棒子打成腦震蕩了，還能想起這么瑣碎的事情。不過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笑道：“張揚他們說了，放學(xué)后要過來看你。正好，我讓他們帶了筆記本兒過來，你沒意思的時候還能上上網(wǎng)玩玩游戲?！?/br>
    2000年左右，一本筆記本電腦的價格至少在兩萬塊往上。陸持聽著都有點心驚rou跳，別說玩了。

    他沖著岳斌搖了搖頭，道：“謝謝。不過不用了。我隨便找個網(wǎng)吧就行。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他們把我的書包帶過來？”

    “你不會還想著復(fù)習(xí)吧？”一直沒說話的喬詩語看著陸持的眼神兒都有點不可思議：“你不是腦震蕩嗎？頭不暈嗎？不覺得惡心難受嗎？”

    陸持一臉的無所謂：“反正我在那躺著，該不舒服還是不舒服。不如看看書背背單詞，也算轉(zhuǎn)移注意力了。”

    岳斌：“……”

    喬詩語：“……”

    這理由實在是太過強大。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岳斌開口說道：“要不你先把晚飯吃了？醫(yī)生給你開了好多藥，我們呆會兒還得吃藥呢！”

    這回陸持點了點頭。

    岳斌見狀，笑著調(diào)侃道：“你可算是點頭了。這一頓搖頭，都快把我給搖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