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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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zhuǎn)頭恨恨瞧著沈羨,萬寶樓一遇,原也未覺如何,如今才知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裴太后冷哼一聲,“來人!” “安心郡主說笑了,素面朝天若是大不敬,本宮豈非亦是謀逆了?” 裴安心聞言一愣,轉(zhuǎn)頭瞧見了來人的面容,竟是避居重芳宮多年未出的長公主盛華。 她不由驚愕道,“盛華長公主?!?/br> 盛華著了深紅色宮服,金色鸞鳥自后領一路繡向裙擺,與袖間的百鳥花草紋樣交相輝映,來人鬢發(fā)如云,只斜插一支瑪瑙赤金簪,不綴珠玉,不飾粉黛,卻偏偏燦爛若驕陽,奪目如星輝。 沈羨從前覺得裴嘉魚已是少有的明麗,如今見到盛華,方知這世上竟有如此絢爛風華,只見來人緩緩踏進這座大殿,當即便有蓬蓽生輝,光華湛湛之感。 趙緒微微笑道,“皇姐?!?/br> “三弟?!笔⑷A亦是一笑,“許久未見?!?/br> 趙纓眼底神色變幻,不過是瞬息,他淡淡一笑,“難得皇姐出了重芳宮,孟硯,給長公主賜座?!?/br> “皇帝,這孤女你打算如何處置?!?/br> 裴太后步步緊逼,趙纓命孟硯添了一杯酒,方才瞧著跪在下頭的沈羨,目色深深,“孤也想知道,沈羨如何得了這一條性命。” “太后?!壁w緒略略向前側(cè)了些許,將沈羨護在了身后半尺之地,神色冷淡,“陵州一案是本王插手?!?/br> “陛下,”沈羨出聲打斷了趙緒的話語,面容沉靜,語調(diào)卻有些發(fā)顫,“臣女能夠留得性命,是因為,臣女身上背負的不止沈氏一門十八條性命,還有陵州府大牢獄卒季松與其子季平安!” 趙緒無聲注視著沈羨,心底翻涌過一些柔軟的嘆息。方才遞血書,呈冤情也未見她有畏懼之時,到了此時,沈羨卻雙眼發(fā)紅,已有力竭之感。 應當是埋藏在她心底最為隱秘的苦痛罷。 她昂起頭,瞧著趙纓神色晦明的面容,顫聲道,“陵州府獄卒季松,年老失妻,只有一幼子季平安在膝下,貪墨案后,我與沈氏闔府關(guān)押在陵州府衙獄內(nèi),不日問斬。獄卒季松早年受過我父親施惠,又感念我父親為官有德……” 沈羨閉眼道,“便以其幼子季平安混在沈府眾人之中,由獄卒季松親自驗明正身后,與沈府眾人一同問斬。那一日沈氏十九人的血染紅了整條街道,老獄卒,老獄卒跪在街頭,抱著季平安的尸體失聲痛哭,氣絕而亡!” 她臉色蒼白,連帶著整個人都在顫抖,先前的箭傷處,竟緩緩浸出鮮血來,她愴然道,“陛下,沈羨身背冤情,虧欠性命,又如何有顏面珠玉琳瑯,粉飾太平。” 夜色早已寂靜,墨一般卷向素衣的沈羨,如同一道吃人的巨獸,將她削瘦的身軀吞了個干凈,卻吞不下她殷紅的鮮血,淌過素白的衣衫。 許是她素衣浸血,神情太過凄厲,連趙纓都不由怔了片刻,他徐徐站起身,將杯中酒緩緩澆過腳下地面,“老獄卒是當世義士,當敬一杯?!?/br> 裴太后早已察覺到今日局面,為的是針對她一人,饒是如此,見趙纓舉止無異于認了謝恒的罪名,仍是難以置信的向著趙纓問道,“陛下!” “沈大人英烈忠魂,無辜受冤,孟硯,再為孤倒一杯酒?!?/br> 青天在上,黃土在下,清濁杯酒,以慰忠魂。 沈羨雙目含淚,向趙纓深深一拜。 “好!好!好??!” 裴太后連稱了三聲好,面色卻冷的如同結(jié)冰。 “你們?nèi)缃衤?lián)合起來,莫不是欺我裴氏無人!裴賢呢,裴賢怎得不在此!裴賀,你站著作什么,還不將這些逆臣賊子統(tǒng)統(tǒng)都給哀家拿下!” 太后狂妄,裴賀不動,沉穩(wěn)如一座巍然大山。 “稟姑母,侄兒有事要奏?!?/br> 裴貞笑容如春風,于座上緩緩起身,他長身而立,語調(diào)平平,卻自有風姿灑拓。 “侄兒要告征北大將軍謝真,伏擊鎮(zhèn)南王府世子裴賢,致我大哥重傷,大哥隨父親鎮(zhèn)守南方多年,乃國之重器,謝真此為動搖國本,謝氏罪其一。時我大哥身負南疆國書,乃大盛國事,謝真此為叛國通敵,謝氏罪其二。云州瘟疫,威脅鎮(zhèn)南王府與宣王府性命,侄兒查到,云州太守與郡馬謝恒往來書信十余封,提及賄銀三萬兩,乃有意引發(fā)瘟疫之災,此謝氏罪其三?!?/br> 裴貞閑閑一笑,目光如刀,笑聲卻漫不經(jīng)心,“姑母,您抬舉謝恒,封他做郡馬,又給了他押銀欽差的好差事,他便是這樣回報您,回報裴氏的,豈非是欺我裴氏無人,姑母,您說是不是?!?/br> 裴太后以手指著裴貞,氣的渾身發(fā)抖,半晌未曾說出一句話來。 裴嘉魚瞧了一眼跪在階前的沈羨,抿了抿唇,亦是起身道,“姑母,那云州太守明知瘟疫嚴重,卻將染病的村民皆趕出城去,徘徊官驛,還不許大夫出城醫(yī)病,分明是有心戕害人命?!?/br> 說罷也是跪到裴太后的面前,懇切道,“請姑母為我大哥做主,為我裴氏做主!” 沈羨轉(zhuǎn)過頭,看著在她一旁的裴嘉魚,見她分明什么都不知曉,卻仍是跪在她的身邊,面容倔強,無畏亦無懼,不由心底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淚來。 裴太后眼見底下跪著這么些人,卻都是想要逼死她,面色灰敗了許多,倚在座椅之上,慘淡地瞧著趙纓。 大勢已去,她不知道趙纓何時起了這樣多的籌謀,又是何時與那趙緒聯(lián)合在了一起,到今日,為的是一擊必中,殺謝氏,已是勢在必行。 她看著自己養(yǎng)大的兒子向著她緩緩一笑,不急不徐,胸有成竹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的先帝,“太醫(yī)院首齊裕曾上折子于孤,參奏云州太守封城閉門,不尋治疫之法,只思避疫之禍,為官無德,草菅人命?!?/br> “母后,齊院首是您親自派去的人,他的話,您不會不信罷。” 趙纓面容含笑,眼底卻是冷淡,裴太后只是倚坐一旁,一言不發(fā)。 “太后!太后!”謝恒也不算愚笨,眼見事情已入死局,不由高聲呼道,“這些事,這些事都是奉了您……” 趙纓臉色一變,冷聲道,“裴賀!” “在!”裴賀拔劍只是瞬息之間,未待人反應過來,趙緒俯身抱過沈羨,兩個轉(zhuǎn)身之間,已是將她帶離謝恒身旁數(shù)丈距離。 裴賀長劍直指,斷無猶豫,謝恒未及再發(fā)出聲響,便已是血濺三尺,人頭落地,殷紅飛濺的鮮血染紅了安心郡主艷麗的裙擺,猶浸染了她半幅面孔。 謝恒的人頭滾落在階前,青目圓睜,直直看向高位之上的裴太后。 裴嘉魚被裴貞帶離了是非中心,便聽得安心郡主驟然爆發(fā)出一聲急促的尖叫,“姑母!太后!太后!” 盛華淡淡掃了一眼形容崩潰的裴安心一眼,向一旁吩咐道,“安心郡主失禮御前,還不帶下去?!?/br> “趙緒?!鄙蛄w顫聲道。 “嗯。”趙緒輕聲應道。 他的手掌覆在沈羨的眼前,溫熱的體溫自他手指間傳來,如同這世上最后的一點燭火,將她身處的冰天雪地之寒驅(qū)散了一些。 “別看。”趙緒聲音低沉,帶著許多溫柔的安撫,他將她攬的更緊了一些,使得她可以借著他站立,能令肩膀上的傷口好受一些。 “趙緒,”沈羨抬手握住他的手掌,定定道,“我要看?!?/br> 她渾身發(fā)冷,手指顫如寒冰,趙緒皺了皺眉,緩緩放下了手掌,沈羨將目光投向謝恒的尸身,眼底情緒涌動,漸漸壓抑成平靜的漠然。 “陛下,謝恒已伏誅!” 裴賀尺鋒飲血,聲聲滴落在階前,他跪地拜道,“鎮(zhèn)南王府世子裴賢昨日已帶陛下手書,帶兵親赴北境,問罪謝真?!?/br> 趙纓撫掌道,“好!” 裴賀又道,“驍騎營已查封征北將軍府,府上大小主仆二百十四人,無一出逃,皆已落網(wǎng)。” 趙纓淡淡叩過酒盞的杯沿,向著裴太后緩緩贊道,“裴氏忠心,孤心甚慰。母后,您說是不是?!?/br> 裴太后將身子坐直了一些,仍然無法掩蓋忽然之間由內(nèi)透出的老態(tài),她仔細瞧著趙纓,心想她的兒子,這樣年輕有為,又是從何時起,她便老了呢。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底似是忽然生出了一些奇異的光彩,她抬眼望了一眼今夜的漆黑天幕,平靜道,“我裴懷懿的好兒子?!?/br> 說罷便站起身,揮開前來扶她的內(nèi)侍,竭力將脊背肩膀都挺直了一些,邁開擷鳳踏云的繡金履,緩慢地向外頭走去。她想起從前年輕的時候,人人稱她裴貴妃,她也是像這樣,挺直了背,昂起頭,如同世間最驕傲的明月,而如今,旭日東升了。 趙纓盯著那道背影,一動不動地瞧了許久,方才飲盡了杯中酒,淡聲道,“太后鳳體違和,居永寧宮不出,前朝后宮,無事便不必再打擾太后?!?/br> 宴飲眾人徐徐一拜,應和道,“陛下萬歲,太后千歲,大盛千秋萬載!” 趙纓一人端坐于龍椅之上,淡淡望向方才裴太后看過的夜空,面色無悲無喜。 趙緒向著盛華略略頷首,便抱起沈羨,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離開了大殿。 趙纓未有阻攔,他看見趙緒玄色衣衫,在夜宴燭火之下生出了許多光亮來,而沈羨,纖弱又素淡,在他懷中猶如一道溫柔的月光。 他眼底情緒涌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想他如今,可不是擁有天下的帝王了么?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每一個收藏和評論的小天使,讓過期君知道自己不是在單機,愛你們~ 今天又是放榜的日子了,繼續(xù)等一個結(jié)果~ 纓纓也是過期君的親兒子,再次向每一個小天使表示愛情,鞠躬~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魚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6章 女官 趙緒抱著沈羨,穿過長長的宮道,一路向著昭化門而去,沈羨靠在他的肩膀,眼底淚痕猶濕。 兩旁微微搖曳的燈火映照過她的面龐,趙緒身上有熟悉的暖香氣息,混合著冬日里恬淡的青松氣味,令她覺得安寧。 她閉著眼睛不說話,只是兀自將面龐與趙緒貼的近了一些,感受到他心臟跳動的沉穩(wěn)與堅定,不覺呼吸漸長。 依稀間似是回到了那一日,他用大氅將她包裹起來,也是這樣抱著她,走過宣王府一路的假山奇石,叢生幽徑。 她忽然抬起手,緩緩撫上趙緒的面龐,似夢中一般朦朧道,“趙緒,你不冷嗎。” 趙緒腳步微微停頓,他就著沈羨纖細的手指低下頭,一雙眼睛湛亮如星,倒映出沈羨溫和又脆弱的模樣。 他低聲笑了笑,眉眼之間似有和煦微風,“不冷?!?/br> 他將沈羨抱緊了一些,溫和道,“我?guī)汶x開這里?!?/br> 沈羨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也不曾瞧見那人眼底所有的溫柔與愉悅。 趙緒在帝京未有王府,人馬安置在京郊官驛。出了昭化門,趙緒抱著沈羨上了宣王府的馬車,晏十一驅(qū)車很穩(wěn),沈羨不曾驚醒。趙緒避過她肩上的傷口,將她半抱在自己懷中,見她面容安寧,不禁一笑,緩緩撫摸過她的臉龐。 “沈羨?!壁w緒低低念了一句,他忽然俯下身,在她眼底的淚痕處,落下一個溫柔的親吻。 沈羨睡夢之中感受到了一點溫熱的觸感,十分淺淡,一碰即散,她胡亂抓住了趙緒的手掌,緊緊扣在手中,模糊道,“趙緒。” “嗯?!壁w緒將她的手反握在手心,低低應了一聲,“我在這里。” 也不知是舊傷養(yǎng)的不好,還是這些時日壓在心底的東西太過沉重,沈羨壽宴那日回來,便發(fā)起了連日的高熱,昏昏沉沉的,一直沒有醒來。 這幾天內(nèi),新帝以雷霆之勢除去了謝氏及其黨羽,憑借宣王與裴氏手中的證據(jù),坐實了謝真私吞軍餉,貪墨災銀,通敵賣國幾樁大罪,劫國書,刺裴賢一事,也一道算進了謝家的罪名里頭。 謝氏的私財全數(shù)充入國庫,其族內(nèi)成年男女判斬刑,其余稚子孤女皆入奴籍,判徙三千里。 云州太守被奪了官職,依大盛律法交了律判司處置。 幾日后,鎮(zhèn)南王世子裴賢亦從北境傳來消息,謝真已當眾伏法。 倒是安心郡主,也不曾提過如何處置,那一日殿前誅殺謝恒,裴安心被嚇得幾近崩潰,聽聞被新帝送去了太后的永寧宮,保留了她安心郡主的封號,后來也不曾再聽到她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