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這時,一道驚慌的男聲從身后響起,他把聲音壓得很細很低,“……我,我們在哪?。俊?/br> 是陳無聞醒來了,神情緊張,如同一只驚慌失措的兔子,害怕被做成紅燒兔頭。 “聞謙哥哥,你也在這兒,”陳無聞?chuàng)沃饋?,“你沒事吧?” 聞謙一怔。 梁廣祈在心里嘖了一聲,從陳無聞身上體會到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的精神。 聞謙冷冷道:“我不是被綁來的,我和他們是一伙的?!?/br> 陳無聞茫然的看著他。 聞謙下意識別開臉,躲開他的眼神,“你放心,很快有人來找你們,你不會在這里過夜?!?/br> 梁廣祈心里飛快的整理著前因后果:為什么把人綁來,綁來之后悉心照料,又說馬上就會沒事? 按這個套路,是用他們倆做誘餌引誰過來,來人的待遇恐怕未必有他們倆這樣好。 這時有個漢子走了進來,和聞謙說了兩句話,遞給他一個手機。 聞謙裝出語氣急切的樣子,告訴那邊,陳無聞在這里,并準確的指出了位置,讓對方速來。 掛了電話,漢子拿了手機,看了看他,嘲笑似的哼了一句,道:“老女人沒帶你走,玩膩了吧,不知道你什么味道,有空爺也試試。” 梁廣祈還裝作昏睡,看不到他們發(fā)生了什么,憑耳力判斷,兩人應當是推搡了一陣,最后以聞謙被一腳踹到地上,而男人發(fā)怒摔門而去告終。 陳無聞全看見了,嚇傻了,連忙跑過去扶他,“你流血了!” 聞謙雙目通紅,咬牙切齒,胳膊上被尖銳物品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陳無聞想拉他起來,但他把手猛地抽了出來,咬牙道:“不用管我?!?/br> 而后強撐著站起來,要往外走去。 身后,梁廣祈睜開眼睛,目光準確無誤的落在墻角的高爾夫球棒上。 ——聞謙剛握上門把手,隨著后頸一陣劇痛,他悶哼一聲,原地晃了兩下,倒了下去。 梁廣祈迅敏的托住他咯吱窩,避免他倒地發(fā)出分貝過高的聲響,從而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慢慢的把他放下,梁廣祈揉了揉自己肩膀,嘀咕道:“老陳再讓我鍛煉我絕不偷懶?!?/br> 然后,他看見白皙的屬于少年的手從旁伸過來,拿了一圈麻繩。 梁廣祈贊賞的看了他一眼,接了繩子,把聞謙的手腳捆了起來。 那是從房間擺設的某個藝術品上抽出來的,必須給那位不著調(diào)的藝術品設計師記一大功。 當然,突然學聰明的陳無聞也值得表揚。 梁廣祈摸摸他腦袋,而后打量起這間房間。 這應當是個陳列室,里面陳設著各色各樣的東西,包括藝術品花瓶、古籍、珠寶衣裙等等,每個小格子都貼著小標簽,寫著時間,像是某人為了紀念什么所設計的。 他先走到時間最久遠的那頭,在第一個格子看見了一個碎成兩半的撥浪鼓,那距今都快要五十年了。 他瀏覽一遍,沒從紀念物品里看出特定意義。 這時卻聽見陳無聞喊他,“快來看!這是沉刀哥哥!” 那是倒數(shù)第二個格子,放著一疊照片。 照片的拍攝地點從市局門口到工地,從城中村到高級飯店,有魏沉刀本人單獨的照片,也有一幫同事陪同的,還有和女朋友一起的。 他一張一張的看完照片,眉頭越皺越緊,來到了最后一張:男人從車上下來,摘了墨鏡夾在胸前口袋上,他肩寬腿長,穿著合身的常服,更襯得眉眼深邃,英俊瀟灑,他正大跨步往市局大門去,微瞇著眼,視線應當是放在巍峨大樓頂上的警徽上。 照片時間顯示是五月十八日,假如魏沉刀看見,會辨認出,那是他回到帝都的第一天。 陳無聞的小腦袋壓根沒有這么多容量,他只是直覺上不太好,內(nèi)心很慌。 梁廣祈心中疑竇叢生,覺得自己無意間闖進一個大秘密中,陰謀陽謀攪成一團,讓人捋不清頭緒。 這間房間太過詭異,他心里覺得毛毛的,下意識要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聞謙也就暈了那么十來分鐘,眼前冒金星,被搬動、捆綁,然后恰當?shù)膹难矍耙黄诘臓顟B(tài)里醒過來。 他看見梁廣祈將手放在門把上,當即出聲阻止:“別出去?!?/br> 梁廣祈差點給他嚇出心臟病來。 他回頭,對上了聞謙的靜謐無聲的眼睛,以及苦澀的神情。 這人什么時候醒的? 聞謙道:“還有一批人沒被撤走,他們拿了支票被打發(fā)在這兒等著,但都知道自己是‘棄子’,現(xiàn)在他們心思很多,說不定會有亂來的人,所以你們別輕舉妄動,在這里等就好了,他們沒有密碼,進不了這里,你們很安全?!?/br> 梁廣祈和他對視片刻,心里犯嘀咕,這小伙子演的哪出……但仍選擇了相信他。 “到底怎么回事?” 聽見他們不出去了,聞謙放松下來。 他忽然在想,反正從今天起,一切都結束了,不管鋃鐺入獄、還是幸免于難,他都自由了。 他覺得很輕松。 這樣想著,他臉上泛起淡淡微笑。 他看了看眼前這位中生代影帝,心想,我原本想成為他這樣的人的。 希望能體面、自尊,有資格去面對挫折和事業(yè)上的挑戰(zhàn),并證明自己當?shù)闷疬@些。 “我看過您第一部戲《烽火》,”聞謙說,“那也是我第一次看電影。在村口的露天放映上,全村人都很興奮,搬著板凳攜家?guī)Э诘娜ァN覀內(nèi)サ臅r候已經(jīng)沒有位置了,大姐讓我騎在她的肩膀上,看完了整場電影,還說我長大了也和您一樣俊,也能拍電影?!?/br> 梁廣祈很想給他按個快進鍵,跳過吹捧寒暄環(huán)節(jié),但也知道反派一般都會在這種時候吐露心聲,幫他厘清這一團亂麻。 于是梁廣祈走到他身旁,就地坐了下來,平視著他的眼睛,“然后呢?” “又過了幾年,大姐和同村人一起去緬甸務工,回來之后,她就開始吸食毒品,我們那里把毒品當成高消費品,覺得是有錢人身份地位的象征,我試過所有辦法,都沒辦法阻止她,我們家因此欠下很大一筆債,終于有一天,那些人找上了門。我們那里是一個很偏遠的村寨,也許是民族原因,我們那里的人通常長相不錯,再加上地處西南,所以成了他們重點觀察的地方。” “他們是誰?” “他們是一個犯罪團伙。這伙人的手法是讓人染上毒癮,從而將人當做商品進行交易,賣去從事性服務,有力氣的做苦工等等,有一條你們想象不到的黑暗產(chǎn)業(yè)鏈。他們盯上了我的兩個jiejie,當然應該也盯上了我——然后,我就碰見了那個女人?!彼f到這兒頓住了。 梁廣祈追問,“誰?” 聞謙抿了抿唇,“她是這伙人的頭領,你應該見過她,封于雁?!?/br> 梁廣祈面色變了。 “她把我們一家人都留下了,給我的兩個jiejie提供取之不盡的毒品,把我?guī)淼鄱?,送我上學,條件是我做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那你jiejie……?” 聞謙臉上呈現(xiàn)出灰暗之色,“前兩年我jiejie死了,艾滋?!?/br> 梁廣祈和陳無聞對視一眼,不知該說什么。 聞謙漠然道:“不是每個人生來都錦衣玉食,挨餓受凍時時刻刻擔心生命安全的大有人在,我能活到現(xiàn)在,只是托了這張臉的福,多虧了長得像——” “那現(xiàn)在呢,”梁廣祈匆匆打斷他,沒讓他說下去。 聞謙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陳無聞,看見他無措的、稚嫩的臉,把自己后邊的話吞了下去,沒有說出來。 也是,他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現(xiàn)在?你們不用擔心,”聞謙道,“封于雁已經(jīng)出發(fā)去津港,把你們綁來,只是想引來警察,聲東擊西,調(diào)虎離山,以便她成功逃去大洋彼岸?!?/br> 梁廣祈心里說了句果然,而后沒有一絲猶豫的站了起來,大步往門口走去。 聞謙急道:“你去哪兒???外面危險!” 梁廣祈壓根不管這么多,既然這些人要用他們做誘餌,暫時就不會拿他們怎么樣。 他難道坐以待斃,等著朋友來跳陷阱嗎? “cao!” 他用力擰了幾下門把手,沒有擰開。 門從外面被人反鎖了! “怎么回事,”梁廣祈回頭道,“你同伴……” 這時候,他看見聞謙忽然煞白的臉色。 “這是收藏室,”聞謙喃喃道。 “收藏室怎么了,收……” “最后一個格子,里面沒有放東西,但寫著今天的日期?!?/br> 幾人同時看向那個格子,瞳孔顫動著,那個空蕩蕩的小格子,以及宋體字打印的標簽。 玻璃鏡面微弱的反射出幾人的臉,和眸中的震顫。 這樣,就是最后一件藏品了。 第73章 夜色黑黢黢的, 無星無月, 大片烏云沉沉的壓在天邊, 悶著紫光的雷電越發(fā)近了。閃著紅藍光的警車帶著警笛聲從街道上呼嘯而過,兩邊店面樓宇內(nèi)的居民都好奇的探頭看熱鬧。 車內(nèi),聽完魏沉刀一番敘說, 封楚楚道:“你是說,封于雁已經(jīng)跑了,今天開車追逐我的那兩個人是被她拋下的,抓我是想用我當人質(zhì), 也來場跑路?或者用我威脅你?” “對?!?/br> 魏沉刀面色沉著, 握緊了她的手, “綁你也好、綁陳無聞也好, 要不就是‘棄子’的狗急跳墻, 要不就是封于雁安排的調(diào)虎離山, 都不會傷及性命, 所以你放心,無聞暫時不會有事的。” 他們接近聞謙所說的地址, 靠近一片高檔住宅區(qū),前有湖景,出門有步行街和地鐵,白天人流量很大,怎么也不像能擔起綁架職責的地點。 “頭,”當司機的同事陳忠弱弱的發(fā)聲,找了一下存在感, “地點確定嗎?誰在這種地方綁架啊。” “這話你問犯罪分子去,”魏沉刀拿起手機,滑開地圖,他皺起眉,按住耳麥,沖對講機里說:“分區(qū)巡邏警到位了嗎?現(xiàn)場情況怎么樣?” 巡邏警悄悄靠近目標房屋,潛伏在灌木叢里,瞇眼看向開著燈的房屋,見到兩名男子出來抽煙,聊了一陣,很快碾滅煙頭又進去了。 他低聲道:“我位于目標房屋東側(cè),目前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但他們有槍,魏隊,請求增援?!?/br> “好,”魏沉刀道。 他又問:“你們帶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