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夏季天亮的早,漸漸的,孔彰能看清了些。方才點燈的短發(fā)漢子又出現(xiàn)在路邊,惦著腳,把燈熄滅。李恩會忍不住問:“這是什么燈?怎地這般耀眼?” 那人道:“沼氣燈?!?/br> 孔彰和李恩會都聽不懂。那人笑了笑,十分了然的道:“你問我們將軍吧,她搗鼓出來的,我們也不大懂?!闭f著忍不住炫耀了一下,“我們將軍什么都會,我們都說她是神仙下凡呢!” 孔彰不自覺的想起了前日那詭異的鐵絲網(wǎng),與不消點火就自炸的火藥,看向場內管平波的眼神,就帶了不少的探究。遠處模模糊糊傳來號子聲,孔彰順著聲音看去,方才消失的一隊人又出現(xiàn)了,緊接著的是管平波帶著人往外跑。兩支隊伍在門口擦肩而過,場內跑圈的人換了一撥。 待管平波回來時,天已大亮。兩支隊伍又合在了一處,占滿了半邊校場。戰(zhàn)兵們原地休息,各自盤腿坐在地上喝水。沒有嘻嘻哈哈,更沒有吆五喝六的交談,李恩會贊道:“好軍紀!”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孔彰用銳利的眼神觀察著場內的一舉一動。不多時,竹哨聲響起。戰(zhàn)兵們利落起身,再次站的橫平豎直??渍玫戎麄兘酉聛淼挠柧?,然場中的人似被孫猴子施了定身術一般,筆直的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孔彰忍不住走近了兩步,他身材高大,長相奇特,在中原的地界上,常被圍觀??伤丝炭拷鼞?zhàn)兵,卻無一人扭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女人在場中穿梭,路過孔彰身邊時,不經(jīng)意的瞥了一眼。南方的女人,在孔彰看來,都是小巧的。但這小小的個子,卻有著不輸于他的氣勢。 突然,女人開口喝道:“三司二局四旗五號,出列!” 那位被喊到的戰(zhàn)兵一個激靈,向前踏出了一步。 “軍容不整,扣兩分!”女人嚴厲的道,“全隊總分扣一分!” 孔彰見那戰(zhàn)兵神色不悅,但沒有說話。只是退回隊列里,默默的整好衣裳,繼續(xù)站著。 就在孔彰都站的有些不耐煩之際,竹哨終于再一次響起。戰(zhàn)兵們換了另一種訓練方式。 理論上來說,訓練的時候,校場是嚴禁人亂竄的。然虎賁軍上下皆知這位綠眸的高大男人是管平波心心念念抓到的騎兵。好勝是軍人深入骨髓的信念,即便是個與世無爭的,入了軍營,也叫人逼出了不肯服輸?shù)男哪c。戰(zhàn)兵們不想被新來的看了笑話,訓的格外賣力。今日本是日常訓練,不過孔彰來看,管平波也不妨秀秀肌rou。衣食住行的體貼不過是小巧,真正能制住孔彰的,是實力。 管平波的黑色軍裝最是顯眼,孔彰踱到了她附近觀察。只見她背對著戰(zhàn)兵,站的筆直。極具有穿透力的聲線揚起:“立正!” “向右看——齊!” “正步——走!” 戰(zhàn)兵們跟隨著管平波,齊刷刷的抬腿!邊上有人監(jiān)督,每一下都有人不停的糾正動作??渍脽o法理解這樣的訓練有什么意義,卻是本能的感覺到了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在場中流動。一遍一遍的抬腿、糾正、落下、換腿。整個場中,沒有喧嘩、沒有嘈雜,偌大的校場上,只能聽見各個小方塊的指揮官下達指令的聲響。 被管平波使計抓住,孔彰心里是不服氣的。一個強悍的女人,他更想堂堂正正的較量。但此時此刻,他知道,往日看輕了管平波。這個女人的實力,比想象中的更強。這個意識,讓孔彰心里生出興奮,他更想切磋了! 正步走之后,是齊步走。管平波瞥了一眼孔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北礦營沒有游擊,由她直管、譚元洲執(zhí)行。因此北礦營的素質是最高的。有心鎮(zhèn)一鎮(zhèn)孔彰,管平波低聲吩咐了幾句,旗鼓手們便動作起來。 李恩會早知道管平波會用旗幟指揮,此刻在開闊地同時指揮兩千多人,更能顯出管平波指揮上的能力!李恩會滿心疑惑的想,她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一套完整的指揮。這般手段,朝廷軍中三品以下都不會有!如此驚才絕艷卻流落民間,無怪乎她家想造反。 旗幟揮舞,場中氣氛陡然一變!孔彰比李恩會更為敏銳,他三兩下躥上了虎賁軍用來訓練的器械。站在高處,能清晰的看見戰(zhàn)兵們隨著鼓點,從一個方陣,變成了圓陣。鼓聲咚咚咚的響,變陣后稍顯雜亂的步伐被鼓點統(tǒng)一,兩千多人好似聽從一個大腦指揮,每一個動作都整齊劃一!鼓聲與腳步聲融為一體,一下一下的踏在孔彰的心頭。 管平波一聲:“一!二!三!四!” 二千多人齊聲大喊:“一!二!三!四!”配合著沉重的鼓,震耳欲聾! 孔彰徹底震撼了!這是怎樣的調度能力!這是怎樣的軍紀!迎著盛夏的烈日,每一個戰(zhàn)兵額頭都汗滴滾落,管平波的后背亦是一片水漬,但他們渾然不覺。他們精神抖擻的訓練,中氣十足的呼喊,斗志昂揚! 鼓聲變幻,陣型從圓形變成菱形。又從菱形切割成兩半,最后定格成一個巨大的五角形??渍玫暮粑鼛缀跄郎耍瑵M腦子都在想,她怎么做到的?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李恩會也是被震的久久無語。原來那一日敢挑釁騎兵的悍勇,只是冰山一角!他重新認識到了令行禁止的含義。心里有個念頭呼之欲出:這他媽才是軍隊!這他媽才是王者之師! 鳴金聲起,斂隊而退。五角形恢復成了最初的方陣。管平波一聲洪亮的“解散!”孔彰才如夢方醒。他站在器械上,看著緩緩而來的管平波,覺得自己稚嫩如幼童。 管平波揚起一個笑,夸贊道:“高大且靈巧,你的身體素質是我見過最好的。” 孔彰從機械上跳下,真心實意的回了一句:“你的練兵能力,也是我見過最強的。” 管平波笑了笑,心道:是你沒見過真正的牛逼。抗戰(zhàn)70年的閱兵現(xiàn)場,那才叫舉世無雙! 李恩會的肚子咕嚕一下,管平波笑出聲來:“餓了吧?正好我?guī)銈內ナ程??!?/br> 人高大,消耗自然大。李恩會與孔彰的確餓了,默默的跟在管平波身后,穿過夾道,來到了另一番天地。一樣平整的土地上,沒有校場的嚴肅。一群群的孩子在場院中瘋跑,男男女女忙碌的來回穿梭。甜美的歌聲在空氣里回蕩,叫好聲此起彼伏。食堂邊有個半開放式的廚房,屋頂?shù)臒焽枥锩俺鲈丛床粩嗟陌谉煛R蝗簨D女麻利的擇菜,灶臺上的大鍋滾著粘稠的雜糧粥。一桶一桶的粥送往屋內,長條的桌子前坐滿了喝粥的戰(zhàn)兵。里頭混雜著好些熟悉的身影,正是孔彰帶來的騎兵。 管平波繞了一圈,大致介紹了下后勤處的情況,又帶著他們去了軍官們的食堂。軍官待遇稍好,早餐有粥、面兩種選擇??渍门c李恩會自是吃面,管平波還是更習慣喝粥。飯畢,管平波又帶著他們去到自己的辦公室。 分賓主坐下后,管平波笑道:“我看孔將軍今日氣色好些了,住的可還習慣?” 孔彰道:“在管將軍前,不敢擔將軍二字。” 管平波笑道:“謙虛了。你的戰(zhàn)友我昨日已安頓在營中。只騎兵在山上到底逼仄,我們在山下飛水城對岸還有一塊營地,倒是平整,可做騎兵的營地?!?/br> 孔彰道:“你篤定我肯留下?” 管平波問:“你想去姜戎么?” 孔彰還真想!他生于西姜,長于西姜。如今與朝廷恩斷義絕,回去也是理所當然。 管平波度其神色,正色道:“姜戎與中原必有一戰(zhàn),不論輸贏,你倒是不怕,可你身邊的李將軍,可就有些尷尬了?!?/br> 何止李恩會,孔彰的騎兵,畢竟是阿速衛(wèi)舊部。固然有好些個胡人,但絕大多數(shù)都是漢人。他們本是漢臣,愿生活在西域,未必愿叛出中原。姜戎自稱炎帝后裔,可瞅瞅自己的長相,孔彰都沒好意思提那也是華夏的謊話。 對此管平波倒是無所謂,她的思想比較正統(tǒng),還是老一套,入華夏者為華夏,姜戎自稱姓姜,就是認了炎帝做祖宗。干兒子也是兒子嘛!只是游牧民族入侵中原,往往伴隨著生靈涂炭,這是她無法接受的。即便是爭奪天下,盡量不拖累百姓,是她的原則。當然,戰(zhàn)爭一定會傷及無辜,管平波也不能逆天而為。 李恩會解圍道:“我們多是孑然一身,去哪里都一個樣?!?/br> 他越是這么說,孔彰越是猶豫。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哪能一點不考慮他們的心情。 管平波又道:“恕我直言,孔將軍畢竟是姓孔的。兩族兵戎相見,你這等混血最是兩面為難。不如這樣,你先在飛水呆著,且看朝廷與姜戎如何開交。但有了勝負,你便也不用兩面為難了?!?/br> 孔彰道:“姜戎若勝了呢?管將軍可愿對異族俯首稱臣?” 管平波笑道:“是了,你總歸是要選一邊的。此乃大事,你可還須考慮些時日?” 孔彰道:“你對每一個降將都這樣和氣么?” “嗯吶。”管平波笑瞇瞇的點頭。因為看不上的根本不接受投降嘛!廢物收了干什么?浪費糧食嗎? 孔彰輕笑,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方才見的陣法,道:“無需考慮,我決定了?!?/br> 管平波自信一笑:“選我嗎?” 孔彰起身,對管平波抱拳行了一禮,一切盡在不言中。 管平波哈哈大笑,走到孔彰跟前,抬手一拍他的后背道:“走,我?guī)愎涔滠姞I。要你見識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虎賁軍!” 第125章 副將理想切磋 第66章 副將 飛水城內, 朝廷軍人心浮動??渍脦ьI騎兵上山已經(jīng)三天了,卻是如同石沉大海般,杳無音訊。按理來說, 便是戰(zhàn)敗, 既是騎兵, 總也有人逃出來報信。尤其是孔彰那等猛將, 想要打的他全軍覆沒,談何容易?可若不是戰(zhàn)敗,他們又怎生沒人出來聯(lián)絡?飛水礦山離飛水城并不遠,孔彰壓根就沒帶多少糧食。守軍的將領也派了幾撥人去查探, 但就如孔彰上山前一樣, 不到半路就被狙擊, 朝廷軍又不是什么智勇雙全的人物,自是沒人肯去送死。 飛水城內空無一人, 朝廷軍閑的直冒火。無聊之下, 一面開著賭局,一面等著孔彰的音訊。忽然, 立在城墻上打盹的兵丁聽見一陣馬蹄聲,猛的驚醒, 就見一行身著土黃色衣裳的人呼嘯而來, 至城門前立定, 朝著城墻齊聲大喊:“孔將軍已投降!你們速速投降,投降不殺!” 飛水城的朝廷軍怔了怔,然后哄的炸了鍋。幾個虎賁軍在墻底下一遍遍的喊, 不多時引來了朝廷軍的于此處的最高將領——衛(wèi)指揮使孫洪才。他一路小跑登上城墻,喝道:“爾等小人休想妖言惑眾!孔將軍乃當朝駙馬,怎會投降!?爾等束手就擒,我饒你一死!” 帶隊來動搖軍心的,乃飛水營把總楊松。原先漢話都說不利索的他,如今cao著一口標準的官話,端的是字正腔圓。他本就有一把好嗓子,聽得孫洪才的話,揚聲大笑:“什么朝廷駙馬?你們當朝公主禽獸不如,毒殺孔將軍一對兒女,如今他老母都跟著上了吊,還指著他替朝廷賣命?他看著像蠢人嗎?” 孫洪才一驚非同小可!他跟著出來打仗,自是打探過主將的來歷。說來朝廷對孔彰,的確是且使且防。就譬如他的官職,將軍叫的好聽,在本朝卻算不得什么得臉的。帶了幾萬人出京,少說也得封個總兵官。不是邊疆常駐的總兵官,也只叫著好聽,但比將軍還是強些。便是這樣,朝廷都不給,全仗著駙馬身份行事。固然有他出京之前得罪了勛貴,有人扯后腿之故,然面子功夫都不做,當時就有人心里犯嘀咕??渍迷渌赖孽柢E,再弄死孔彰一雙兒女,還真是端愨干的出來的事兒。孫洪才心中惴惴,面上卻分毫不露,站在墻頭冷笑一聲:“你們自己丟了飛水城,如今想奪回,我們便比劃比劃,休鬧些歪門左道。我數(shù)三聲,你們要么降要么退,否則休怪我的弓箭無情!” 楊松道:“若不是孔將軍驚聞噩耗,被氣到吐血,我們將軍不舍得勞累他,早就是他帶人來打你們了!我勸你們認清形勢,自覺滾出飛水,省的在此地丟了小命,連收尸的都沒有!” 朝廷軍下頭暫不知朝中糾葛,孫洪才當機立斷,對守軍道:“放箭!” 朝廷軍慌忙的拉弓,楊松一提韁繩:“撤!”十幾匹馬立時竄出了老遠,后頭咻咻幾箭都沒射中,就叫他跑出了射程外。一路跑回半山腰,楊松下得馬來,找到了韋高義道:“報告游擊,朝廷軍不肯信你,我們只怕要打了?!?/br> 韋高義點點頭:“知道了,那就打吧。前些天飛水營跟著將軍出門,活捉了李將軍,還殺敵立了不少功,我們營里的留守,什么也沒撈著,正好打上一打,我們也攢些功勛?!?/br> 楊松不明所以,皺眉道:“孔將軍既然降了,便是他身體不適,身邊不是還有副將么?只怕來人做做樣子,朝廷軍就嚇跑了,何必硬打?” 韋高義嘆道:“你看,上課不聽講了吧?何謂百戰(zhàn)之師?平日練兵歸練兵,不真刀實槍的干,不過是紙上談兵。此回的朝廷軍尚有些戰(zhàn)力,又沒有十分兇狠,拿來練手再好不過。你說的將軍何曾想不到?可有些路省不了。走,我們一齊做戰(zhàn)前動員去!”說畢,領著楊松,又尋到了其余三個把總,一齊商議起來。 管平波在潭州與朝廷軍交過手,估量的出他們的實力,便撒手交給韋高義去對付了。不單戰(zhàn)兵要練,將領也是要練習的。想當年她剛到石竹時,分明有百來號人,竟是險些栽在土匪手里,現(xiàn)回想起來,當時的行事全是漏洞,無怪乎吃那么大虧。一次次的征戰(zhàn),迅速積累著經(jīng)驗,才有今日的本事。沒有人一開始就能指揮千軍萬馬,再天才也不行。是故,韋高義也好,她也好,都還有許多不足之處,須得在更多的實戰(zhàn)中學習。 于是管平波半點不cao心,悠哉悠哉的帶著孔彰李恩會逛軍營,順便把莫日根與岱欽揪了過來,一同陪逛??渍门f部如今算半自由狀態(tài),集中居住在空置的營房內,與戰(zhàn)馬分開,武器自然也沒有。給予充分尊重的同時,亦有防備。如有反抗者,虎賁軍帶著刀槍的戰(zhàn)兵就不客氣了。好在他們對朝廷沒什么感情,反而多有怨懟,倒沒讓虎賁軍費什么事。 北礦營有三大塊組成,面積不小。管平波一路解說著諸如沼氣池并管道燈泡的原理,與粗獷版的自來水系統(tǒng),只把幾個邊陲來的土包子聽的個目瞪口呆。孔彰忍不住問道:“前日那鐵絲網(wǎng),怎地能帶火光?” 管平波笑道:“不過是利用水力沖刷轉頁切割磁場產(chǎn)生交流電罷了。一時半會解釋不清,待你們安頓下來,去學里上幾天課便懂了?!闭玫搅藢W校,管平波介紹道,“這一片是學堂,三歲以下的孩子在保育院,三歲到六歲是幼兒園,六歲到十二歲是小學。如今初建,再高等的就沒有了,只待日后吧。我治下的村落,亦有民兵掃盲班,供民兵與孩童學習文化知識。所有的軍營皆有附屬保育院到小學,確保戰(zhàn)兵們出門打仗時,沒有后顧之憂。當然,孩子愿意放在家鄉(xiāng)由老人或妻子照顧的,我們也不勉強。只一條,不管在何處,戰(zhàn)兵的孩子都要上學。”說著,管平波又無奈一笑,“還沒完全做到,見笑了。” 四個大男人,唯有孔彰叫陸氏親自教授過學問,擱在虎賁軍中,都算的上高水平的。李恩會跟孔彰混的多,好歹脫了盲。莫日根與岱欽兩個就是純文盲,看到學堂就犯暈,紛紛道:“遠遠聽著好似有打斗之聲,管將軍何不叫我們瞧瞧戰(zhàn)兵,開開眼?” 管平波好笑,只得帶著人從礦山繞了一圈,進了校場。熾烈的陽光照耀著大地,校場中間一棵樹都沒有,大家伙都叫熱的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孔彰等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場內打斗,他們雖是騎兵,于近身搏斗上也多有研究,自是看得出虎賁軍刀法精妙。尤其是刀槍盾牌的配合,兼具攻守,很是有章法的模樣。 莫日根贊道:“比我往日見過的強!” 管平波心道,當然了,刀法槍法都是改良過的。姜戎多是騎兵,料想莫日根看過的步兵都是朝廷的,至多是各個叛軍的。想比上在此下過狠功夫的虎賁軍的確不大容易。 然而他們還未看夠,休息的竹哨便吹響了。戰(zhàn)兵們一個個累的氣喘如牛,三三兩兩的回營房躲太陽休息。不一時,各自拿了碗,去食堂排隊吃飯。管平波幾個也跟著吃了飯。南邊極少有面粉,管平波能做兩頓胡餅了不起了。頓頓照顧孔彰他們是不可能的。好在虎賁軍的伙食不錯,都是一份米飯上澆一勺rou醬。拌勻了吃倒也香甜。 幾個人吃飽了飯,管平波便道:“夏季中午休息一個半時辰,他們吃了飯的會回營歇晌,孔將軍還在吃藥,正好回去小睡養(yǎng)養(yǎng)神。待到他們起來了,我們在碰頭,如何?” 孔彰道:“我已好了,這幾日多有麻煩將軍之處,還請擔待?!?/br> 管平波噯了一聲:“我本是大管家,原該的。說來我還不知兩位壯士原是什么官職,不知怎么稱呼。” 莫日根年紀比孔彰等人都大,最是穩(wěn)重,遂笑著對管平波抱拳道:“既入了虎賁軍,往日便都揭過,日后只看將軍賞飯吃。我們胡人亦無中原那多禮儀,將軍直喚我莫日根便是?!?/br> 管平波看向孔彰,道:“虎賁軍無騎兵營,你們千把號人,正好成一營。我還缺個副手,孔將軍不嫌棄的話,擔任軍中副將可好?”說著又解釋了一句,“我素不喜花里胡哨的稱謂,故軍中皆不大用浮夸的名號,并非輕慢將軍。還請將軍理解我牛心古怪的脾氣才好?!?/br> 講究的團體,官職都是有數(shù)的,管平波身邊大抵也只有副將是不涉及組織結構了,孔彰一個降將,自不好提太多要求,爽快的應了。 管平波又請李恩會出任騎兵營游擊,同時解釋了虎賁軍內游擊的地位。莫日根與岱欽自是把總了。除了孔彰,其余幾個與原先并無太大差別,皆無意見。分派完畢,管平波把四人扔回孔彰的房間,由他們湊在一處說話,就自去午睡了。 ======================= 第67章 理想 岱欽進了屋,看著管平波消失在視野,便迫不及待的道:“將軍!他們的人說端愨那賤婦動了小公子,可是真的?” 孔彰眸色暗了暗,道:“嗯,我母親與兩個孩子,都沒了?!?/br> 岱欽罵了聲娘,怒道:“我們什么時候回京報仇???”干他娘!早知有今日,不如在京中就造了反,殺了那姓唐的全家! 莫日根沉聲道:“有沒有騙我們的可能?” 孔彰沉默了一小會兒,才道:“我在雁州時收到京中來信,說是兩個孩子都生了重病。管將軍把孩子的發(fā)箍給了我之后,我細細想了一夜。她既想收服我們,便沒必要撒這等早晚揭穿的謊?!焙螞r里頭還夾著馬錢子毒這一樁。從方堅的態(tài)度來看,恐怕真的只有他們這起邊疆來的土包子不懂。陸氏一個內宅婦人,更不可能懂。而迦南是死在孔家的,也就是說他的親祖父,把他當成禮物,親手奉給了晉王。何其諷刺! 李恩會摸著下巴道:“我總覺得那位管將軍,心機深沉。” 莫日根點頭:“不是個善茬。” 孔彰自嘲一笑:“總歸是看上了我的才,不是看上了我的臉?!?/br> 孔彰一家的遭遇,可謂一張臉引發(fā)的慘案。對著如此不重視人才的朝廷,幾個人都無話可說。從沒見過如此胡鬧的公主,孔彰好歹是沒打過敗仗的將領,有這么坑人的么? 事實上圣上是真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干出這等荒唐事來。再是昏聵,也知帶著幾萬兵馬的將領在外,是不能動其家眷的。否則他當下就有幾萬人可使。陸氏自盡,朝野為之一震!晉王險些氣昏了過去!他在背后推動端愨與孔彰聯(lián)姻,為的就是拉孔家上船。他死活也想不明白,端愨怎地就能連雙孩子都容不下!孔博一直算不得很健康,不定哪天就病死了。孔嫻倒是活蹦亂跳的,但她是個姑娘,給筆嫁妝就打發(fā)了的事,犯得著么?如今與姜戎沖突不斷,不定哪個時候就需要和個親什么的,正好現(xiàn)成的人選啊! 圣上還不知道是端愨下的手,都把端愨叫進宮內狠罵了一頓,道她為母不慈,照顧不好孩兒。圣上罵女兒,一半是真惱,一半是做給天下人看——皇家還是講道理的。哪里知道陸氏竟然就決絕的上了吊。晉王好似被一杯黃連汁灌到心角落里,還得替妹子隱瞞。端愨居然想得到用金剛石磨粉混在孩子的飯食里,叫他們不知不覺的病死!可是你聰明能用到正道上么?你毒死一個不行么?一回死倆,傻子都看得明白!惱的晉王恨不能把嫡親的妹子也塞一嘴的金剛石粉!現(xiàn)如今倒好,不是他奪儲不奪儲的問題,是怎生防住孔彰造反的問題!那日慌忙寫的孔嫻姐弟病重的信,也不知孔彰收到?jīng)]有!晉王與太子終于齊心協(xié)力了一把,聯(lián)手把消息捂的死緊。卻不知楊來來早利用在公主府的優(yōu)勢,在陸氏咽氣的瞬間,就把信傳回了巴州??渍靡咽桥炎兞?,朝廷還萬事不知,等著人回京了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