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們林總沒和你們說啊，我是他的學(xué)長?！逼菸竟獾恼Z氣隨和，面容輕松，一點也沒有架子。

    大家恍然大悟，沒想到林副總和戚總竟然有這樣的淵源，也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但又依舊有些不解，畢竟據(jù)他們所知林副總的年紀(jì)比這位戚總應(yīng)該小的不少吧。

    大概是看出了他們的不解，林副總解釋道：“戚總當(dāng)年在讀研，我是大一的新生。”

    “那真的是非常長的學(xué)長了?。　鼻剀窜匆姺諊p松，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終于忍不住的插話打趣道。

    戚尉光應(yīng)聲而笑，拍了拍林興化的后肩，指了指座位，示意大家坐下說話。

    鐘翹從這位戚總進門到大家入座后一直忍不住的將目光投在他身上。她總覺得戚尉光給她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她也是曾經(jīng)在雜志上看見過他的照片的，不過雜志專欄的匆匆一瞥和見到本人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她打量著他的眉眼，卻是越看越覺得熟悉，但又說不上來原因，而心底的怪異感更是無限的蔓延開來。

    不過她沒太多的心思和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這次因公而來，而時間又很緊張，戚尉光甚至也都多跟他們客套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除了入行時間最短的秦艽艽不太插話，默默的在一旁記錄著談話的內(nèi)容以外，另外四人討論的熱火朝天，各抒己見。畢竟?fàn)砍兜焦竞妥约旱睦妫蠹也⒉粫驗閷γ孀氖菢I(yè)內(nèi)大佬而畏首畏尾的縮在一邊就只聽不說。

    戚尉光的看法其實跟他們的預(yù)計差不多，對短期油價的走勢并不看好。而他們現(xiàn)在需要的是一個未來長期走勢的預(yù)期，畢竟影響油價的因素太多了，地緣政治等等，都是以宏觀為主的，需要考量的東西太多。

    “你們是做兼并還是收購？”戚尉光問鐘翹。

    被點名的鐘翹立馬回答了這個問題，并給出了理由，神態(tài)自若，不卑不亢：“兼并，這款頁巖油田在北美，大部分的管理還是需要有這邊的人員來cao作。我們的目的是盈利，這不是我們熟知的行業(yè)，也沒有那個技術(shù)在吃下這塊油田后獨立運作?！?/br>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大半，這期間鐘翹沒有少表達自己的意見和顧慮，想法大膽，措辭清晰，戚尉光毫不掩飾的對她露出了自己的贊賞。

    “抱歉插個題外話?！彼麑︾娐N又著很大的好奇心，當(dāng)然在這其中私心也占了一部分，“冒昧問一下鐘小姐曾就讀的高校是？”

    會客室內(nèi)是片刻的寂靜，鐘翹微蹙眉心，隨即又立馬舒展開，雖然不明白這位戚總為什么會對自己念得學(xué)校感興趣，但左右不是什么私密的話題，也就大方的回答：“卡斯商學(xué)院?！?/br>
    卡斯商學(xué)院是歐洲頂尖的商學(xué)院之一。

    “難怪?！逼菸竟馕⒁活h首，“本科和研究生都在卡斯念得嗎？”

    鐘翹舔了舔唇，嘴角弧度更甚：“我沒有讀研，本科畢業(yè)就回國工作了?！?/br>
    詫異從戚尉光的面上一閃而過，顯然沒想到這個回答，不過他也沒興趣知道原因，只略微表達了一下惋惜之意：“可惜了，如果能在卡斯本碩連讀，你的機遇會更好?！?/br>
    誰也不能說結(jié)果會比現(xiàn)狀更好，但起點更高是一定的。

    “我很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我現(xiàn)在得到的已經(jīng)讓很多人羨慕了?！边@樣的惋惜鐘翹見過太多，曾經(jīng)她也曾尷尬過，但現(xiàn)如今早已經(jīng)游刃有余的應(yīng)對。說完她還明目張膽的‘偷看’了林副總一眼，用玩笑來化解尷尬，“畢竟頂頭上司在這兒，我還指望今年能多拿點獎金呢?！?/br>
    戚尉光很給面子的笑了兩聲，可眼里卻閃過一絲輕蔑，微不可查，但鐘翹一直偷偷打量著他，所以還是被她捕獲到了這一神色。

    “繼續(xù)把價格往下壓，起碼是這個數(shù)?！逼菸竟饣貧w正題，用手比了一個數(shù)字，“叫你們老板做好一年不盈利的準(zhǔn)備，他們不會放任油價一直跌下去的?！?/br>
    他們當(dāng)然是指那些石油輸出大國。

    戚尉光的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讓他們安了心。會客時間也臨近結(jié)束，助理叩門提醒了時間。

    眾人起身寒暄道別，戚尉光扣上西裝下擺的紐扣，踟躕片刻，又看著鐘翹問道：“我可以知道為什么鐘小姐一直偷偷打量我嗎？”

    鐘翹時不時的偷瞄掩藏的并不太好，加上戚尉光知道她的‘身份’，同樣也注意著對方，早已察覺。

    鐘翹一時間有些窘促，兩頰浮上淺淺的緋色，說了實話：“我就是覺得戚總特別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br>
    她微垂著眼瞼，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也有些心虛，所以沒有覺察到林副總僵硬的表情。

    戚尉光的嘴角上揚，笑的有些高深莫測，坦然道：“你們大概是見過我兒子吧?！?/br>
    鐘翹抬眼，歪著頭，一臉迷茫，同樣一頭霧水的還有秦艽艽和虎哥。

    “我兒子在你們公司實習(xí)過。”他補了一句。

    戚尉光的兒子？鐘翹腦中升起一個念頭，可那個想法實在太過驚悚，她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戚總的兒子在我們公司實習(xí)過嗎？”秦艽艽好奇的不得了。

    戚尉光算了一下時間：“他叫戚承，應(yīng)該是今年夏天去你們投資部實習(xí)的吧?！?/br>
    第72章 不笑

    “他叫戚承。”

    一句話在須臾間像是卡次一般在鐘翹耳邊一遍遍的重復(fù)著, 沒重復(fù)一次，又像是在她的胸口撞鐘似的，把她整個人都撞的隱隱發(fā)顫, 魂飛魄散。

    除了林副總以外的三人在這會兒都有些怔怔的, 可秦艽艽和虎哥再驚訝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鐘翹卻跟被雷劈過似的, 瞳孔渙散，顯然思緒已經(jīng)不知道飄到了哪兒去, 這明顯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秦艽艽悄悄用手背碰了一下鐘翹的手, 這才讓她驚醒回神, 注意到對面戚尉光含笑不解的眼神，她用手攏了攏頭發(fā)，做出抱歉的姿態(tài)。

    “讓戚總見笑了, 因為和戚承共事過一段時間，他非常優(yōu)秀，也非常低調(diào)，多少有些驚訝?！彼芸毂阏{(diào)整了好了情緒, 盡管她現(xiàn)在感覺想被人用橡皮塞塞住了喉管，快要喘不過氣來，她也只能忍著渾身的不適感, 不能在這會兒掉鏈子。

    “那不是他低調(diào)，是因為他怕麻煩，生怕讓別人知道是我兒子就會多許多交際往來。”

    雖然是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著這些話，可戚尉光面上卻是笑意不減。畢竟兒子優(yōu)秀, 又鮮少借用自己的資源，做父親的總是覺得驕傲。

    聽了戚尉光的這番話，大家自然是要接著這話茬夸上戚承一番，只有鐘翹心不在焉，眼神卻一直盯著他的臉。

    說實話，戚承和他長的并不像，可能是更像母親的原因。戚尉光的是單眼皮，戚承的眼睛卻是那種長而窄的雙眼皮，內(nèi)眼角的褶幾乎看不見，眼尾還有些微微長揚。

    父子倆也就嘴和下巴長的像，薄唇，窄下頜，笑起來的時候唇角兩側(cè)的下方還有深淺不一的兩個梨渦，都是左邊的要比右邊的明顯一點。

    大概是戚尉光接下去還緊安排著事兒，助理又一次過來叩門提醒著時間，他與大家握手道別。

    “很高興認識你，鐘小姐。語氣間是只有戚尉光自己才知道的意味深長。

    一行人從華爾街離開就打車回了酒店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早班飛機去加拿大的阿爾伯塔。

    這次出差正好四人，林副總和虎哥一個房間，鐘翹和秦艽艽一個。林副總趕著回房間給大老板回復(fù)今天和戚尉光見面后討論出來的具體情況，就匆匆忙忙的回了房間。

    鐘翹有些渾渾噩噩，顯然戚承和戚尉光是父子的這件事讓她太過震驚了。她刷開房間的門，將包隨手一扔就一頭栽倒在床上，用胳膊擋在眼前，放空著已經(jīng)亂成一團的腦袋。

    “鐘姐，你怎么了？從戚總那邊出來后你的臉色就一直不好?！鼻剀窜醋谧约旱拇惭厣?，揪著手指，擔(dān)心的問道。

    鐘翹閉上眼，吸了吸鼻子，說話都變得有些甕聲甕氣：“我沒事，大概是紐約這邊暖氣開的太足了，進進出出冷熱交替，有些不大舒服?！?/br>
    秦艽艽怎么會看不出來鐘翹只是隨意找了個借口當(dāng)說辭，她遮擋在臉上的手臂下露出的半張臉，雙唇上的口紅所剩無幾，唇瓣發(fā)白。

    看她這樣，秦艽艽也不好再追問什么，人有親疏，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用水壺做了點熱水，倒了一杯放在鐘翹的床頭。

    鐘翹躺在床上，無力感從左胸向四肢蔓延，她突然覺得自己和戚承好遠，兩個人交往了也有半年了，可她竟然點這事都不知道。

    但轉(zhuǎn)念一想戚承的性格，她又升起一絲僥幸，會不會不是他故意瞞著自己，而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問過？

    她又想到從元旦后一直對自己態(tài)度怪怪的林副總，這下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林副總是知道戚承身份的人，所以才會在撞見自己和戚承之后才會覺得難做吧。

    可就是不知道林副總有沒有將她和戚承的事情告訴戚尉光呢？

    鐘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好直接去問，另一方面，雖然心里不停的在自我催眠著試圖說服自己，可終究還是沒忍住的從床上一躍而起，從包里找出手機。

    現(xiàn)在國內(nèi)還是凌晨，戚承應(yīng)該是在睡覺，明知道消息發(fā)過去不會得到及時的回復(fù)，但她還是那么做了。

    又或許在她心里，她其實更害怕看到戚承的答案，矛盾的情緒在這一刻發(fā)揮到淋漓盡致。

    地球另一邊的戚承的確是睡了，他在鐘翹出差前其實已經(jīng)對她此次的行程了解了一個大概，于是他定了一個早早的鬧鐘，為的就是能在鐘翹睡之前跟她聊上一會兒。

    早上六點，手機鬧鈴如約響起，戚承從床上坐起來，將身上的被子團了團抱在懷里，把臉埋在里面深吸了一口氣，被子上都是鐘翹洗完澡后抹在身上的潤膚乳的香氣。

    屋子里窗簾拉的很嚴實，冬天天色亮的又晚，這會兒也沒有什么光招進來，臥室里一片昏暗，他伸長胳膊旋開床頭柜上的臺燈，拿起手機。

    手機鎖屏上的照片模糊不清，因為頁面上正有一條消息等待著被閱讀。

    【寶貝給您發(fā)了一條微信消息】

    這個備注也是過完年戚承才改的，以前看身邊的朋友談戀愛，有時候聽著陶書全給女朋友打電話也是什么親愛的、甜心之類叫不停，那時候的他總覺得惡寒。

    可自從他和鐘翹在一起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曾經(jīng)覺得俗不可耐的稱呼，如今卻恨不得天天掛在嘴邊才好。

    他看著綠色的圖標(biāo)，眼神開始變得柔和，最近這段時間鐘翹好像越來越黏他。以前怎么逼她都不愿開口的話，如今卻變得信手拈來。

    還沒打開這條消息他卻仿佛可以預(yù)見她是如何在手機上打上一句“想你”。

    拇指摁住屏幕，利索的向右一滑，微信界面彈出。鐘翹屋子里的路由器裝在了樓下的客廳里，樓上臥室靠近床伴一側(cè)的信號不是那么好，微信頂端顯示連接中，小白圈轉(zhuǎn)了十幾秒，被置頂?shù)膶υ捒蜃笊辖遣沤K于跳出紅色的小圈。

    戚承幾乎是不暇思索的就點開，可等視線對焦在那條白色的對話框上時，卻是連呼吸都停滯一瞬。

    【寶貝：終于談完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們大老板給我們約了誰。戚尉光！華光資本的創(chuàng)始人?！?/br>
    手機屏幕發(fā)出的熒光將戚承的臉在半明半暗的臥室里照的蒼白。

    他迅速將手機關(guān)上，扔在床尾，過了一會兒又重新俯身將手機拿回手中。手指大力的摁住側(cè)邊的按鍵，然后毫不猶豫的點上屏幕上跳出來的那個紅色圖標(biāo)，然后插上充電線。

    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如釋重負般的躺回到床上，將滿是熟悉香氣的被子拉過頭頂，把一切都藏入黑暗中。

    她見到他了？

    他們倆竟然見面了？

    這是巧合嗎？

    世界上真的會有那么巧的事情嗎？

    向來對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費心思的戚承，在每一次遇到有關(guān)鐘翹的事情上總會失去一切思考的能力，他相信他的父親不是那種會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的人，可他又不相信他會對有關(guān)自己出國讀書的事情上真的做出放任不管的姿態(tài)。

    父親認出了她嗎？她呢？又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嗎？林叔叔呢？在其中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起了什么樣的作用呢？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讓他陷入了來來往往的糾結(jié)中，肯定又否定，否定再肯定，將團團亂麻拆成一條條線，一圈圈的往自己身上繞。

    鐘翹在忐忑的等待中睡了過去，直到晚上一個多小時后虎哥他們過來敲門，叫她們一起去吃晚餐。

    明天早上的飛機是早晨六點半，四人在酒店附近的餐廳隨便吃了點就又各自回房整理明天到了加拿大要用的資料。

    等把該收拾的收拾完，兩人輪流洗完澡后時間也已經(jīng)不早了，鐘翹躺上床，看了眼手機，戚承沒有回復(fù)，她隱隱松了一口氣，可看了一眼時間又覺得奇怪，這個點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起來上班了，沒道理不看手機。

    房間里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鐘翹習(xí)慣性在住酒店的時候留一盞夜燈一直開著，借著微亮的光，她側(cè)目看見另一張床上的秦艽艽已經(jīng)闔眼熟睡。

    鐘翹前面睡過了一會兒，本以為自己會睜眼到天明，可大概是太累了，也可能是身體不想讓腦袋在繼續(xù)的胡思亂想下去，沒多久她也無意識的睡了過去。

    直到飛機降落在阿爾伯塔省，鐘翹關(guān)閉飛行模式后，惴惴不安等待了一夜的微信才終于傳送她的手機上。

    他發(fā)了兩條微信過來。

    【q：手機昨天掉水池里了，剛加完班，剛買了一個新的?！?/br>
    【q：戚尉光很的確很厲害，我也有幸見過?！?/br>
    鐘翹垂下眼瞼，擋住眼眸上的閃爍，動了動手機，飛快的回了幾個字，然后把手機重新塞回包里，跟著航站樓里的人流往入境到達大廳里走去。

    【寶貝：飛機平安落地，到達阿省，想你，回聊?！?/br>
    羽睫下是不大眼底的笑意，鐘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秦艽艽說著話，嘴角上揚，笑容卻是淡淡的。

    戚承可能忘了，蘋果的最近幾款手機都是放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