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云豐抹了抹短須，滿意地點點頭，“好，好，很好，哈哈哈……”

    簡雅身子弱，一向自顧不暇，他們還是第一次得到來自女兒、meimei和jiejie的衣裳呢。

    大中小三個男人高興得跟過節(jié)一樣，誰都沒想起來，還有兩母女正艱難地行進(jìn)在前往庵堂的路途之中。

    爺仨換衣裳時，討厭和煩人在管家的陪同下，光明正大的到了香草園，送來一碗姜湯，六樣點心，幾色彩緞，還有一幅畫。

    “父親，睿王世子這是何意？”簡思越驚疑不定地看著簡云豐。

    睿王府財大氣粗，本該砸錢的時候，禮物卻送的溫情脈脈，這不合乎常理。

    簡云豐知道內(nèi)情，于禮物并不驚訝，只是訝異于那幅關(guān)于荷塘的寫意畫。

    涼月如眉，水波如鏡，密密匝匝的荷葉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蕩，粉色的花零星地開著，一兩朵，兩三朵，嬌嫩得像在牛奶中洗過一樣。

    池塘邊上蕩著一艘小船，船上躺著一個戴斗笠的漁人，漁人手里握著釣竿，釣竿彎成弓形，水面上漣漪無數(shù)……

    畫上落款：漁人。

    ——漁人二字是畫的。

    畫面滿，卻不累贅；色彩濃重壓抑，卻又因那漁翁手里的那桿魚竿得到了釋放。

    意境好，畫得也好。

    然而，簡云豐在腦海里遍尋京城擅長寫意荷花之人，竟無一人與之匹配。

    “漁人是什么人？”他問簡淡。

    簡淡搖搖頭，“如果父親不知此人，那便是睿王世子了吧?！?/br>
    “他也會畫畫？”父子三人異口同聲。

    簡淡自知失言，磕磕巴巴地說道：“他他，他不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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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簡思越道：“聽說睿王世子喜歡讀書, 經(jīng)常手不釋卷, 但不喜歡動筆, 畫畫這種事跟他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

    “哦……”簡淡微微一笑, 把畫卷了起來, “不是名人名家，也不是睿王世子，那就不看了, 咱還是看看衣裳吧?！?/br>
    衣裳是針線房做的，但款式和刺繡紋樣都是她選的。

    簡云豐是藏藍(lán)色直裾, 貼邊用的回紋，簡思越和簡思敏都是寶藍(lán)色，一件圓領(lǐng)袍, 一件是方便運動的胡服，各有特色，也符合各自的身份。

    簡淡很是得意，正想多聽幾句真心實意地夸贊呢。

    簡云豐搖搖頭，把畫接了過去, “衣裳很合身，樣子也好看, 就不看了吧, 我還是看看畫。你祖父最近總說睿王世子聰慧，常人難以匹敵，說不定真是他畫的?！?/br>
    說著，他抱著畫去書房了, 不到盞茶的功夫，又拿著簡淡畫好的半套“戲貓”茶具跑了回來。

    “小淡，這一套我要了，你什么時候燒？”

    簡淡心里一松，笑著說道：“還沒上釉，過些日子才燒呢，到時候我給父親送去。”

    她本來還擔(dān)心父親會堅決反對，沒想到是這么個反應(yīng)，看來祖父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

    不然，只怕又要女戒女德伺候了。

    “好?！?/br>
    簡云豐看向簡思越，“越哥兒也過來瞧瞧吧，你meimei手藝不錯，我看將來的成就不在你表大伯父之下?！?/br>
    “爹，我也要看?！焙喫济羧酉码p節(jié)棍，三步并作兩步，進(jìn)了書房。

    爺倆緊隨其后。

    簡思越一進(jìn)書房就嚇了一跳。

    他這一陣子功課很忙，到香草園也只是在正堂坐坐就走了，竟不知簡淡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

    “父親，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問簡淡，直接問簡云豐。

    簡淡做了這么多瓷器，甚至專門打了架子，不可能不驚動其他人，既然安安生生地做到了現(xiàn)在，就說明祖父和父親是知情的。

    簡云豐看了一眼正在把玩一個瓷質(zhì)小豬的簡思敏，小聲把來龍去脈略略說了一遍。

    簡思敏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才思敏捷，在人品性格上最像簡老太爺，想的也比簡云豐深刻，簡家目前的困境，以及簡淡未來要面對的生活，他都在一瞬間了然了。

    “三妹……”他久久地看著簡淡。

    “哥，沒關(guān)系的?！焙喌糜喙鈷吡搜酆喸曝S，低下頭又道，“我姓簡，也是簡家的一份子。再說了，他沒有你們想的那么不堪。”

    簡云豐愧疚地拍拍簡淡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比小雅懂事多了?！?/br>
    簡淡笑了起來。

    雖然遲了些，但她總算聽到了來自父親的正面肯定。

    真不容易呢。

    ……

    下午，雨停了。

    馬氏睡了小半個時辰，起來時已經(jīng)申正了。

    劉mama伺候她簌了口，又端了碗糖蒸酥酪過來，放到小幾上，說道：“今兒少放了些糖，沒有那么甜了，老夫人嘗嘗是不是那個味兒？”

    馬氏舀一勺放到嘴里，“嗯”了一聲，道：“好吃，你再做兩碗，給那倆丫頭送去，順便問問她們怎么樣了，有沒有煎兩劑安神的藥。”

    “是。”劉mama眼里閃過一絲精光，“老夫人，老奴當(dāng)時就站在角落里，都聽見了?！?/br>
    馬氏放下瓷勺，問道：“你聽見什么了？是不是三丫頭惹的禍？”

    劉mama點點頭，就把靜嫻看到簡淡，先以為她是簡雅，諷刺一番，知道她是簡淡后，又諷刺一番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五姑娘怕惹事，就躲到老夫人您身邊去了，之后三姑娘藏了起來，靜嫻郡主沒看到她，這才邀請了五姑娘六姑娘出去?！?/br>
    馬氏氣得差點摔了碗，“去，立刻把她給我叫來，反了她了?！?/br>
    “老夫人息怒。”劉mama湊近耳語兩句，“您犯不著生這么大的氣，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唄?！?/br>
    馬氏心領(lǐng)神會，“你說的沒錯，就那么辦。”

    松香院的小丫頭來叫簡淡時，簡淡還在畫畫。

    午膳后，她稟報了高瑾瑜的事。

    簡云豐和簡思越都很滿意，她便打算做一套“蜻蜓戲蓮”的鈴鐺杯送給高瑾瑜，屆時請她來家里做客，讓簡思越和她見上一面。

    放下毛筆，簡淡凈了手，說道：“來者不善呢?！?/br>
    藍(lán)釉詫異道：“這件事與姑娘毫不相干，老夫人應(yīng)該褒獎姑娘才對吧？”

    簡淡搖搖頭，她想起馬氏在睿王府時的態(tài)度，心里便有了算計。

    她找了個借口，打發(fā)走小丫頭，然后細(xì)細(xì)叮囑紅釉一番，這才帶著藍(lán)釉出了門。

    簡淡悠哉悠哉地走了一趟外書房，把簡老太爺?shù)男乱律呀唤o伺候他老人家起居的婆子收起來，然后才去松香院。

    馬氏的臉色不大好看，嘴角抿著，眼神兇狠，若不是臉上還有睡覺時壓出來的可笑皺痕，瞧著還真挺嚇人。

    “祖母?！焙喌Ａ烁?，“您找我？”

    “小悠小然到底怎么落的水？”馬氏老佛爺似的靠在大迎枕上，語調(diào)拉得老長，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簡淡明白了，馬氏還不知道真相，所以直接把罪責(zé)壓給了自己。

    盡管有所準(zhǔn)備，但她心里還是有點兒生氣，便故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就那樣落下去的唄，欄桿掉了，她倆也一起掉下去了。”

    “我是問你這個嗎？”馬氏一拍貴妃榻，坐了起來，“是不是因為你在月牙山惹了靜柔，所以靜嫻才報復(fù)你？”

    簡淡撇了撇嘴，“祖母，您都說了是報復(fù)我，那為何后來又棄了我，去找簡悠和簡然的麻煩，還用那么惡毒的手段，這說不通嘛！”

    “你……”馬氏看向劉mama，“你說?！?/br>
    劉mama說道：“三姑娘，老奴看到靜嫻、靜柔兩位郡主去找您了，說的就是靜安郡主的事兒。靜安郡主和慶王妃被慶王送到莊上住了，而靜嫻郡主跟靜安郡主的關(guān)系一向不錯?！?/br>
    簡淡挑眉，“所以，你就跟祖母進(jìn)讒言，說我激怒靜嫻郡主，帶累了兩位meimei是嗎？”

    “三姑娘，這不是事實嗎？”劉mama笑著，但笑意不達(dá)眼底，皮笑rou不笑地樣子格外陰森。

    簡淡抬高了聲音，“當(dāng)然不是！我看是劉mama你，因為雷公藤的事存心報復(fù)！”

    馬氏喝道：“夠了，胡說些什么！你母親不是讓你去庵堂陪她嗎，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過去吧?！?/br>
    簡淡一怔，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二房的下人嘴不怎么嚴(yán)實嘛。

    “母親?！遍T簾一掀，三叔簡云愷并陳氏一起走了進(jìn)來，“今日的事與三侄女無關(guān)，是小悠沖撞了睿王妃，她在進(jìn)邀月園時提起了下雨的事，陳氏當(dāng)時也在。”

    “母親，是兒媳管教不嚴(yán)，還請母親息怒。”陳氏也道。

    兩人一進(jìn)屋便反駁了馬氏，而且親自作證，馬氏顏面大失，登時紅了一張老臉。

    劉mama悄悄往門口退了兩步。

    “劉mama，事實到底是什么，你是怎么同祖母說的？”簡淡并不想這么輕易地放過她。

    “這……”劉mama面紅耳赤。

    簡淡哂笑，逼近一步，“劉mama，誣陷主子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當(dāng)初小劉管事確實沒有把握好藥材一關(guān)，這才讓祖父陷入危險之中，祖父懲罰她，你卻來算計我，誰給你的膽子？”

    她這話問得相當(dāng)誅心。

    簡老太爺是家里巨大的頂梁柱，馬氏更是視他為天，然而，她卻把一個心懷叵測、一心報復(fù)的老奴放到了身邊。

    為什么？

    馬氏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劉mama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