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越和崔曄對視一眼，表情同時變得有些微妙，但什么都沒說。

    “當(dāng)當(dāng)……”堂屋里的自鳴鐘敲了四下。

    簡思越起了身，說道：“三妹累了，你先躺一會兒，大哥去換換衣裳，晚點過來陪你一起用飯。

    崔曄也道：“大表哥明兒再來看你?！?/br>
    簡悠簡然也起了身……

    沈余之的風(fēng)寒也好得差不多了，精神頭足了不少，除有些咳嗽外，已經(jīng)沒有其他癥狀了。

    他也瘦了，因為眉基高，漂亮的桃花眼陷在眼窩里，不但多了幾分深邃，還多了幾分陰森和凌厲。

    他身上披著件玄色暗紋披風(fēng)，左手執(zhí)筆，正在練字。

    討厭和煩人侍奉左右，一個添茶，一個磨墨。

    不多時，蔣毅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稟報道：“世子，簡大少爺回來了，簡三姑娘心情不錯，跟簡家的五、六兩位姑娘，以及崔家兩位公子高高興興地聊了好一會兒，屬下回來時，他們剛走。”

    沈余之扔了毛筆，“崔家哥倆這幾天經(jīng)常去嗎？”

    蔣毅想了想，說道：“自打王爺跟簡老太爺退了口頭親事后，他們哥倆去梅苑走動的就勤了。”

    “呵！”沈余之冷笑一聲，“什么東西，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br>
    “人家是崔家嫡系，又是表兄妹，去探探病罷了，怎么就不是東西了呢？”睿王推門走了進(jìn)來。

    “那丫頭的名聲現(xiàn)在差得很，即便有簡老大人撐腰，婚事也一樣艱難。崔家若是同意她進(jìn)門，那是她燒了高香。”

    “再說了，既然決定退婚，就不要再看著人家了。你不要臉，你老子還要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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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毛筆扔在宣紙上, 染上一大坨墨跡。

    沈余之撿起筆, 端詳片刻, 蘸了蘸墨, 就著這堆墨跡勾勒出一只張牙舞爪的小猴子。

    再寫一排行書：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睿王被他氣笑了, 說道：“你也甭猴子老虎了，老子來是想告訴你，你皇祖父要給你賜婚了?！?/br>
    沈余之把毛筆扔給討厭, 用濕手巾凈了手，說道：“對象是王妃的五侄女, 還是方家三姑娘。”

    睿王眉心擰成一個大疙瘩，“王妃的五侄女？這是怎么回事？”

    沈余之冷笑一聲，“她在王府住小半個月了, 每日都到致遠(yuǎn)閣門前轉(zhuǎn)悠大半天。怎么，打量著我對簡三沒興趣，就什么阿貓阿狗都敢送上門了？”

    “你?。　鳖Ｍ醺艨拯c了點他，不贊同地說道：“什么阿貓阿狗，那是王妃的親侄女, 你個臭小子怎么說話呢?！?/br>
    “丑！”沈余之道。

    “噗！”睿王剛喝下去的茶全噴了，“她還丑？我看你小子不是喉嚨有問題, 是眼睛有問題, 要不要我請個御醫(yī)好好看看？”

    沈余之嫌棄地別過頭，“父王，女人光五官好看沒用的，就像王妃, 你統(tǒng)共看她幾日？”

    睿王接過煩人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你小子真瞎了，王妃能跟她五侄女比，那老子做夢也要笑醒了?！?/br>
    “既然父王這么喜歡，不如你納了她？”沈余之面無表情。

    “啪！”睿王一掌拍在小幾上，“你小子說的是人話嗎？”

    “算了算了，老子跟你掰扯不清。老子來這兒就是想告訴你小子，你皇祖父要給你賜婚，女方是你長平姑姑家的方三?！?/br>
    沈余之挑了挑眉，“方三喜歡魯二，父王您看著辦吧?！?/br>
    “什么？”已經(jīng)開始往外走的睿王停住腳，“真的假的？”

    蔣毅拱了拱手，“啟稟王爺，確有此事，魯家還因此退了簡家三房的親事?！?/br>
    睿王有些頭疼，“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那方三就算了吧，英國公家的大姑娘也不錯，老子派人打聽打聽，不行就定她吧?！?/br>
    “還有蕭月嬌作為備選？”沈余之有些驚詫了，“皇祖父到底想做什么？”

    睿王又轉(zhuǎn)了回來，重新落座，說道：“方家、蕭家都掌兵權(quán)，給你找這樣的岳家，你皇祖父是不是已經(jīng)有所考慮了？”

    沈余之?dāng)[了擺手，示意蔣毅同討厭煩人馬上出去。

    等房門重新關(guān)上，他才小聲說道：“父王，皇祖父大概是想借此看看各方面的反應(yīng)。”

    睿王明白了，又道：“慶王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了，留白，你說他會不會狗急跳墻？”

    沈余之搖搖頭，“不好說。賜婚的消息是個試金石，如果慶王對此沒有動作，就證明他另有打算；如果他試圖破壞，就說明他的實力還不夠，大家還要僵持一陣子?！?/br>
    睿王思索片刻，“如果是前者，你覺得他會有什么打算，會不會對你皇祖父不利？”

    沈余之道：“如果是前者，那就是父王夢里發(fā)生的事又重演了?！?/br>
    睿王凝重地點點頭，“的確如此，不過，他現(xiàn)在想殺咱們還差點兒火候?！?/br>
    他們派人殺過慶王，且慶王也一直試圖殺他們爺倆，雙方都有防備，誰都沒有得手。

    不能得手，就說明勢均力敵，硬斗下去只能兩敗俱傷。

    齊王看似不爭不搶，但始終在伺機而動，他們雙方必須更加慎重，以免發(fā)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樣的蠢事。

    如今突然有了賜婚一事，說明泰平帝的想法有了很大變化。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沈余之拿起紫砂壺，嘩啦啦地往茶杯里倒水。

    水流又細(xì)又長，熱騰騰的水汽在水柱間縈繞，茶香撲鼻而來。

    茶杯倒?jié)M了，沈余之的思緒也清楚了。

    皇祖父若真想在方家和蕭家擇一女賜婚于他，說明皇祖父想打破目前的這種平衡。

    如此一來，父王一家獨大。

    慶王絕對不想看到這個結(jié)果，勢必會出手。

    屆時，父王和慶王兩敗俱傷，得利的便是齊王。

    也就是說，皇祖父看好的繼承人是齊王。

    關(guān)于這個結(jié)果，父王的那個夢也是佐證。

    畢竟，如果沒有那個夢，父王就沒想要那個位置的欲·望——在夢里，睿王府之所以遭屠戮，很大原因是父王與齊王結(jié)了盟。

    若果然如此，他就該順著皇祖父把這出戲演下去。

    如果慶王不上鉤，大家就一起茍且著。如果慶王上鉤，不管他對付父王，還是對付齊王，或者直接對付皇祖父，于他來說，都是可以利用的天大好事。

    沈余之心里有了定論，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說道：“父王不必?fù)?dān)心，有兒子在，慶王叔只管放馬過來便是?！?/br>
    “賜婚的事，就隨他老人家高興好了，隨便哪個都成，反正兒子最后都不會娶。”

    睿王郁悶了。

    這是什么話，父皇賜了婚，到最后他又不娶？當(dāng)賜婚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他瞪大眼睛，“你小子……”

    沈余之打斷了他的話，“父王手握重兵，那兩家同樣握有兵權(quán)，您覺得皇祖父會放心嗎？”

    “對??！”睿王一拍大腿，“對對對，消息只是消息，不是真的指婚。那父王讓人盯緊慶王便是。你這邊也是，不管去哪兒都多帶些人，萬萬不可掉以輕心。父王先回去，王妃病了，御醫(yī)也該到了，父王去露個面。”

    沈余之送睿王出門。

    回轉(zhuǎn)時，討厭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擔(dān)憂地說道：“主子，聽說王妃病了，來了御醫(yī)，會不會露餡兒？”

    沈余之慢慢彎了薄唇。

    怎么會呢？

    太醫(yī)院里的御醫(yī)八成都是他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人，那必定是皇上和淑妃的。

    然而他們的人是絕不會被請到睿王府來的。

    煩人見他笑了，就知道自己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又換了個問題，“那毒……還繼續(xù)下嗎？”

    沈余之負(fù)了手，“繼續(xù)，直到她死?！?/br>
    “這……”煩人遲滯片刻，又道：“主子，既然你和簡三姑娘有緣無分，又何必為了她讓王爺傷心呢？”

    “王爺會傷心嗎？”沈余之冷哼一聲，大步進(jìn)了書房。

    睿王對嫡王妃情有獨鐘，嫡王妃死后，所有女人對睿王來說都是一樣的。

    死一個，再娶一個便是。

    煩人縮了縮脖子。

    討厭輕輕撞他的肩膀一下，小聲道：“你是不是傻，要真是有緣無分，主子又豈會沒日沒夜地讓蔣護(hù)衛(wèi)看著？”

    煩人不服氣，“你才傻呢，皇上要賜婚了，口頭婚約也退了，你當(dāng)簡老大人沒脾氣??！”

    討厭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說不定退婚是雙方默契，只是權(quán)宜之計呢?！?/br>
    煩人不覺得有這種可能，“簡三姑娘脾氣大著呢，再說了，本來就是咱家主子剃頭擔(dān)子一頭沉。”

    他湊到討厭耳邊，“我跟你說，將來還不定咋回事兒呢。依我看，咱倆最好還是想辦法讓主子把簡三慢慢忘了，不然到時候吃苦頭的還是咱們這些人?！?/br>
    討厭點點頭，“也有些道理?！?/br>
    ……

    晚飯是簡思越帶著弟弟meimei一起用的。

    大家默契地不提任何有關(guān)簡雅的事，只單純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