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叫她們滾!”左安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轉(zhuǎn)過身,原本便嚴(yán)肅的臉愈加陰寒起來,“一群庸脂俗粉!你們鄴國還沒有本世子能瞧得上眼的姑娘!本世子要去院子里散散步,在我回房之前,叫她們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是是是,卑職聽命?!眳菄煌5貜澭c(diǎn)頭,冷汗流了一整個后背。 “自作聰明?!弊蟀怖淅涞厮ο乱痪湓?,便大踏步離去了。 第46章 嫁衣 明珠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床邊空落落的, 凌宗訓(xùn)早已不知去向。 明珠迷迷糊糊地撂下被子, 暗道這家伙還算識趣, 知道開溜,要是被丫鬟撞見, 自己哪還有臉見人? 正想著, 小卉帶著兩個丫鬟, 捧著衣物,推門而入。 “郡主, 您醒了?這一覺可睡得夠?qū)嵉?。”小卉笑著走上前,扶明珠起? 為她打水梳洗。 兩個丫鬟各自忙活起來。一個整理床鋪, 一個將大紅的衣裳掛在椸架上,等待服侍明珠更衣。 小卉將明珠拉到妝臺前, 一面為她梳髻綰發(fā), 一面盯著銅鏡里的明珠, 笑呵呵地道:“郡主真是越來越美了, 怪不得侯爺天天戀著郡主,巴不得住在咱們府上?!?/br> 明珠驀地想起昨晚的事情來,不禁面上一紅, 嗔道:“你這丫頭, 是不是蘭姨沒跟著進(jìn)京,便沒人管束你了?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有的沒的都往外說。嘴巴這么快, 都趕上冬子了。是不是和他相處久了,近墨者黑的緣故?” “哪有的事?郡主真會拿小卉尋開心?!边@回輪到小卉紅了臉,訥訥地道:“小卉可不是瞎說的,侯爺當(dāng)真是一片真心,只要不是瞎子,哪個看不見?這不,天才剛剛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了,知道您還睡著,吩咐我們不許吵醒了您。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喝茶,已經(jīng)坐了一個時辰了?!?/br> “一個時辰?那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明珠詫異地道。 “馬上就到巳時了?!毙』苄Φ?。 明珠嚇了一跳,她是個習(xí)慣早睡早起的人,平日里卯時就起身了,沒想到今兒個足足晚了兩個時辰。一定是昨天太累了,半夜里又被凌宗訓(xùn)吵醒,攪擾了好夢。 “小卉姐說得是,侯爺待郡主的情,確實(shí)夠真的,奴婢們都看在眼里呢!”玉蓮鋪好了床,和另一個小丫鬟抱起椸架上的衣服,走到明珠身后,將衣裳展開。 玉蓮笑道:“郡主您看,這是侯爺一早帶過來的,特意找的全國最好的裁縫和繡工,南江郡進(jìn)貢的絲織上品,金絲銀線一針一針縫出來的,釘了三百六十顆東海明珠,顆顆價值連城。難為侯爺怎么弄來的,郡主還不快試試。” 玉蓮說得太激動,一張小臉微微發(fā)紅。 明珠從鏡子里瞄了一眼,登時怔住。丫鬟手中的,竟是一件大紅的嫁衣!鮮亮的紅色嬌艷襲人,金絲鸞鳳張翅欲飛,栩栩如生。一顆顆珍珠圓潤飽滿,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明珠大吃一驚?;实圪n婚不過是兩天前的事,這短短兩天的時間,他是怎么趕出來的?這得找了多少裁縫和繡工,連夜趕制? “郡主,還愣著做什么?快穿上試試看?!?/br> 小卉興奮地拉起明珠,半哄半勸地架弄著她,站到了衣鏡前,伸開雙臂。臥室里有一面嵌在紅木支架里的立式琉璃鏡,兩個丫鬟立刻將嫁衣拿到鏡前,為明珠穿戴整齊。 “好美!”玉蓮捧著臉,驚喜地道。 “郡主穿上這身嫁衣,簡直就像下凡的仙女?!毙』苄ξ販愡^來,一會看看明珠,一會看看鏡子。 “等你出嫁的時候,我也找最好的裁縫,給你做一身漂亮的紅嫁衣?!泵髦楣瘟斯嗡哪橆a。 “明明是郡主成婚,扯到我身上干嘛?”小卉捂著紅彤彤的臉,笑著退到一邊,逗得明珠愈發(fā)笑個不止。 談笑間,忽聽一個男子干咳了兩聲,幾人循聲望去,只見凌宗訓(xùn)正倚在門口,看著明珠,眸中帶笑。 “侯爺?!比齻€丫鬟立即走上前,像商量好的一般,恭恭敬敬地福身施了個禮。 不等明珠發(fā)話,她們各自回頭朝明珠嘻嘻一笑,退出了房門。沒走出三五步,便呼啦一下,四散著跑開了,眨眼間沒了蹤影,只留下一串嘻嘻哈哈的笑聲,回蕩在院子里。 “這幾個丫頭,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泵髦槟樕习l(fā)燙,氣得“咬牙切齒”。 “還不都是你慣出來的。你這個郡主就什么大家閨秀的樣子,還敢要求丫鬟那么多?”凌宗訓(xùn)笑著上前,從背后抱住了明珠。 “青天白日的,大門還開著呢!你能不能正經(jīng)一點(diǎn)!”明珠臉上越來越紅。 “放心,沒人。小卉她們不是都走了嗎?”凌宗訓(xùn)嬉皮笑臉地道,“依我看,你這幾個丫鬟很聰明,識趣得很?!?/br> 說著,凌宗訓(xùn)在她的側(cè)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明珠的臉更紅了,“松手!人家還沒吃飯呢!” “我也沒吃呢,這不等你嗎?”凌宗訓(xùn)的手不覺間攬得更緊,看著鏡中的美人,不禁越看越愛,“你倒是睡得安穩(wěn),可知我一夜翻來覆去沒合眼?天不亮還要起來翻墻出去,再從大門進(jìn)來,光明正大地來找你,你說我容易嗎?” “誰叫你非得睡我這兒?回你自己的地盤不就沒這么多事了?!泵髦楹叩?。 “誰叫我想你,想得厲害。”凌宗訓(xùn)幽幽地嘆息一聲,在她耳邊柔聲道:“想我凌宗訓(xùn)征戰(zhàn)沙場,橫刀立馬,統(tǒng)帥千軍,何等威風(fēng),竟有一日也會栽在一個小女子的手上,讓人家刻薄貶損著,還得看人家臉色。說來說去,還不是因?yàn)槲倚睦镉心?,想你,念你,戀你,無時無刻都想見到你,陪著你。兩個時辰不見了,你有沒有一點(diǎn)想我,嗯?” “才沒有?!泵髦榈皖^一笑,臉上的嬌羞卻出賣了一切。 “好個口是心非的小丫頭?!绷枳谟?xùn)在她耳邊輕輕吹著氣,癢得明珠直往后躲,然而她的腰被凌宗訓(xùn)緊緊抱著,越躲便越往他的懷里鉆。 “你這個人啊,討厭死了。虧你還是帶兵打仗的大將軍,腦子里怎么盡想著這些小情小愛?大將軍不應(yīng)該都是殺伐果斷,冷面無情的嗎?怎么你這人這么無賴,這么油嘴滑舌,這么沒臉沒皮?!泵髦樵趺炊愣级悴贿^他,干脆放棄掙扎,老老實(shí)實(shí)地縮在他懷里。 凌宗訓(xùn)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笑道:“我不是不可以殺伐果斷、冷面無情,只是那樣找得到媳婦嗎?” “皇上御口親封的靖陽侯,還怕討不到媳婦?說出來誰信吶!”明珠哂道。 “討不到你做媳婦,跟討不到媳婦有什么區(qū)別?”凌宗訓(xùn)笑了笑,下巴蹭在明珠的秀發(fā)上,溫柔地貼著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就是口是心非。我打仗的時候,一心想著打仗,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一心想著你,不打仗又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一顆心也都想著你,這樣不對嗎?怎么到你嘴里,就變成了‘盡想著小情小愛’?你敢說一句不對,我馬上改?!?/br> “我要是真說不對呢?你改不改?” “改,一定改!改成連打仗的時候也想著你,好不好?只不過,萬一我一不留神做了刀下亡魂,你可就成寡婦了,所以你得掂量掂量?!绷枳谟?xùn)笑道。 “行了,我說不過你?!泵髦榇分男乜?,“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這一早上你也占夠便宜了吧?可以放手了吧?我還得把衣裳換回來吃飯去呢。穿著這一身,讓我怎么吃飯?” “再親一口?!绷枳谟?xùn)厚著臉皮湊上前。 明珠縮了縮脖子,往后閃了閃,道:“等等,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得說清楚。這衣裳如此合身,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量尺寸的?” “問小卉呀!”凌宗訓(xùn)笑道。 明珠翻了個白眼,沒想到從小服侍自己的丫頭,這么快就出賣了自己。 “那你是連夜找了裁縫來縫制的?” “哪有那么快?!绷枳谟?xùn)大笑起來,“早在清江的時候就問好了你的尺寸,傳話給了京城的親信,讓裁縫提早準(zhǔn)備。” “你!”明珠瞪眼,“那時候誰要嫁給你!要不是皇上一時糊涂,下了圣旨,誰要嫁給你這個登徒子!” 凌宗訓(xùn)露出一個陰謀得逞的jian笑:“不嫁我,你還能嫁誰?信不信,有我在,鄴國從上到下沒有人敢娶你?!?/br> “那不見得?!泵髦檠劬σ晦D(zhuǎn),笑道,“比如,賀延雄?!?/br> “還敢提他!”凌宗訓(xùn)皺皺眉,出其不意地抬起她的下頷,氣急敗壞地吻上她的朱唇,仿佛一腔醋意都要發(fā)泄在這個吻上,吻得明珠措手不及,心慌意亂。 明珠暗暗后悔,不該招惹這個醋壇子。本以為這一吻又要好長時間,誰知一個心念沒轉(zhuǎn)完,凌宗訓(xùn)突然松了手,直了身子,放開了她。 有點(diǎn)反常啊。明珠狐疑地打量著他。 只聽門外一個匆忙的腳步走了進(jìn)來,小卉從門后探出頭,笑道:“郡主,五皇子來了,客廳里等你呢?!?/br> “好,就來。”明珠應(yīng)道。 小卉見她臉上紅潮未退,也不多話,嘻嘻一笑便轉(zhuǎn)身跑開。 “這家伙,準(zhǔn)是來蹭早飯的。”凌宗訓(xùn)哼了一聲,顯然很不滿。 “還算你聰明,知道在丫鬟面前留點(diǎn)體面?!泵髦榕闹募?,笑道。 “所以,剛才被打斷了,現(xiàn)在繼續(xù)?!?/br> 話音未了,凌宗訓(xùn)便欺身上前,再次抱起明珠,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個更深、更長的吻。 狡猾的狐貍!明珠心頭怨念。 第47章 發(fā)梳 明珠換好衣服來到客廳的時候,凌宗訓(xùn)正和賀延修對著墻壁上的畫作指指點(diǎn)點(diǎn)。 明珠向凌宗訓(xùn)狠狠扔去一記眼刀。這家伙溜得倒快, 自己卻要把那件繁瑣的嫁衣?lián)Q下來, 這才姍姍來遲。 賀延修見明珠進(jìn)來, 連忙扔下墻上那幾幅欣賞不來的水墨畫,含笑向主人打招呼。 “在下不請自來, 多有叨擾, 還請郡主見諒。” “你也知道叨擾了我們?那下次可不可以自覺一點(diǎn)?”凌宗訓(xùn)抱臂笑道。 “你倒是挺有男主人的自覺啊。請問, 成婚了嗎?論臉皮之厚,我是誰也不服, 只服宗訓(xùn)兄。”賀延修反唇相譏。 “彼此彼此。”凌宗訓(xùn)拱拱手。 賀延修不再搭理他,看向明珠, 笑道:“郡主, 在下此番前來,是專程替母妃跑腿的。眼看郡主不日便要大婚, 母妃特意送上一份薄禮, 讓我務(wù)必親手交給郡主?!?/br> 說完, 他側(cè)身讓開, 伸手指向了背后的紫檀木桌。明珠的視線隨他而去,發(fā)現(xiàn)桌子上放置著一個三尺見方的朱紅錦盒。 “這怎么敢當(dāng)?”明珠不好意思,笑道:“上次進(jìn)宮, 諸事多承娘娘照顧, 我心里已經(jīng)很不安了,怎么還能讓娘娘破費(fèi)?” 賀延修哈哈一笑,道:“母妃說了, 都是些你們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不破費(fèi)什么,郡主收了才不見外?!?/br> “如此便多謝了?!泵髦樾χ叩阶狼埃蜷_錦盒,只見里面裝了一整套精致發(fā)飾,釵、環(huán)、笄、鈿、簪子、步搖,應(yīng)有盡有;金的、玉的、玳瑁的、寶石的,明晃晃耀人眼目,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這么貴重,還說是小玩意?我可不敢收??!”明珠過意不去。 “母妃說了,她干兒子大婚,怎么也不能太小氣,一定要送一份像樣的禮物才行。我說,送給宗訓(xùn)浪費(fèi)了,不如送給郡主。這臭小子早就在暗中籌備大婚的禮服了,我是知道的,所以建議母妃,不如替郡主精心挑挑首飾,好衣裳也得有好配飾來配,你說是不是?” “難為五皇子,想得這么周全。”明珠感激地道,“只是……” 不等她說完,凌宗訓(xùn)搶先一步,笑著勸道:“你就收下吧,貴妃娘娘待我如子,你就當(dāng)是婆婆給的見面禮?!?/br> “我可沒你這樣的兄長。”賀延修立即抗議。 “我也不認(rèn)你這個弟弟?!绷枳谟?xùn)嘿嘿一笑。 明珠心知這倆人互相抬杠的本事,當(dāng)下也不多說,向五皇子福身施禮,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謝貴妃娘娘厚愛?!?/br> “這話就客氣了不是?”賀延修笑道:“母妃說,看見你便覺喜歡??ぶ饕怯锌?,寶蘭宮隨時歡迎你?!?/br> “多謝貴妃娘娘厚愛。”明珠再三致謝,命丫鬟收起錦盒。 三人又說笑了幾句,明珠邀請賀延修留下來一起用飯,賀延修一眼瞥見凌宗訓(xùn)不太“友善”的眼神,心知他是嫌棄自己礙事,便推脫還有別的事情,告辭離去。 凌宗訓(xùn)心中暗自竊喜,沒想到賀延修這小子平時看著愣頭愣腦的,關(guān)鍵時刻還挺識趣。他暗暗決定,等這小子有了心上人,自己也要自覺點(diǎn),少在他面前晃蕩。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兩人肚內(nèi)空空,正準(zhǔn)備去用飯,忽有婢仆來報,宮中王賢妃派人前來。明珠愕然。因?yàn)橛星笆赖挠洃?,她對后宮也算有些了解。印象中,這個王賢妃低調(diào)不爭,很少跟外人往來。自己與她毫無交情,她怎會突然派人到自己家來? “帶他進(jìn)來?!?/br> “是?!辨酒蛻?yīng)聲而去。 不過片刻,婢仆引著一個太監(jiān)入內(nèi)。那人是王賢妃宮中的管事太監(jiān),手捧方形錦盒,趕著上前來拜見明珠。一眼瞥見一旁的人竟是凌宗訓(xùn),不免一怔,復(fù)又大喜,忙不迭地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