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這招好使嗎?”明珠狐疑地問,“最近見了不少人,大家都知道我的身體情況,總不能突然得了急癥吧?那么重要的場合,預(yù)定要出席的人,只要不是病得快死了,都是沒法推辭的。何況連桓婉婉這種家里死了人的都能去,我就更不用說了?!?/br> “要不這樣?,F(xiàn)在看來,壽誕大慶三天,正日子我想法兒幫你推掉。你只要出席第一天的慶典活動就行,趁機(jī)將準(zhǔn)備的禮物獻(xiàn)給太后,多說點吉祥話,到時候有延修從旁幫你圓場,保管太后開開心心。后兩天裝病吧,對外就說你頭一天染了風(fēng)寒,怕過了病氣給太后,我去找皇上說,不愁他不答應(yīng)?!绷枳谟?xùn)道。 “好?!泵髦橄残︻侀_,“你要是能免了我兩天的罪,我就……” “就怎樣?”凌宗訓(xùn)笑道。 “請你吃城北徐家的糖炒栗子?!泵髦樾ξ氐馈?/br> “那有什么好吃?我想吃,隨時能買到?!绷枳谟?xùn)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要吃你炒的?!?/br> “好。既然某人放著好吃的不吃,偏要遭罪,那我也不用客氣了,干脆露兩手給你,叫你終身難忘?!泵髦殚_心笑道。 看著她笑,凌宗訓(xùn)很滿足,輕輕在她額上吻了吻。這幾日的煩躁都在這一個吻中消散殆盡了。 五日后。 明珠一早便盛裝打扮,由南門入宮,在東南角的文淑軒等候。這里是所有貴族女子集合的地方,卯正二刻,兩位宦官帶著一眾皇親貴女浩浩蕩蕩地向長寧宮走去。 長寧宮坐落在皇宮西南,玉湖之東。這里景色秀美,是當(dāng)今太后最喜歡的宮殿之一,雖非正式的慶典場所,然而正殿前的庭院極為寬廣,不僅容納拜壽的眾人綽綽有余,庭院正中還可供歌舞表演,視野極為開闊。宮殿四周并無特別高大的建筑,惟有正北方的一座七寶塔,與長寧宮遙相對應(yīng)。這座塔還是當(dāng)今皇帝剛剛登基時,特意為信佛的太后所筑,每一層檐角上都掛著金鈴,風(fēng)吹鈴動,叮叮咚咚,甚是悅耳。 今日并非壽誕慶典的正日,兼之皇帝深知母后年歲越大,越愛跟小輩親近,今日便只命后宮妃嬪、皇子皇女,以及進(jìn)京的貴族千金前來祝壽,文武百官與朝廷命婦等人的朝拜大禮,定在了第二日。 明珠等人提前到場,入席坐好。太子和五皇子坐在主席右側(cè)第一桌,三位公主坐在左側(cè)第一桌,往下依次是后宮妃嬪和貴族女子。明珠掃了一眼全場,發(fā)現(xiàn)并沒有凌宗訓(xùn)的身影。想想也是,在座的不是女眷,就是皇室成員,他一個外男,不便在這種場合出入。長寧宮背靠玉湖,只要牢牢把住正面通路,便可保安全無虞。凌宗訓(xùn)應(yīng)是帶領(lǐng)侍衛(wèi)等人守在外面的進(jìn)出要道上。明珠又看了一遍周遭環(huán)境,放心了許多。 辰時,太后和皇帝在眾人的前后簇?fù)硐聛淼搅碎L寧宮。明珠立即隨眾人起身,按照禮部事先排好的站位,眾人三跪九叩,頌揚(yáng)太后盛德,恭祝萬壽無疆。太后顯然心情極佳,欣然接受了眾人的禮拜。接下來,一個太監(jiān)聲音洪亮地宣讀了皇帝圣旨,頒布賞賜,眾人謝恩之后方才起身。 一波叩賀結(jié)束,太子便帶著弟弟meimei單獨出列,跪下祝壽。太后笑了笑,看著賀延德和賀延修這兩個孫子,心里忽然有些酸楚。她雖然一直不喜歡老三,但畢竟也是親孫子,去年這時,他還跟在阿德身后給自己磕頭,誰想今年便坐了牢。也許他是活該,確實欠管教,但太后上了年紀(jì),一心喜歡團(tuán)團(tuán)圓圓,此情此景還是不免傷感。 “起來,都起來吧。”她不動聲色地道。 “謝皇祖母?!辟R延德等人站了起來。 “來,阿德,阿修,坐到祖母身邊來?!碧笮θ菘赊涞氐?。 賀延德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此時聽聞這話,正中下懷。他不客氣地坐到了太后身旁,親密地挨著她,為她斟滿了酒,笑道:“皇祖母,今日是您七十大壽,穆陽侯的女兒桓婉婉姑娘精心準(zhǔn)備了一段劍舞,想表演給您看。不如,咱們先看看她的舞蹈,再看別人的禮物,如何?” 太后知道,這是阿德難得的細(xì)心之處。在場之人眾多,個個都是帶了禮物來的,內(nèi)府還安排了不少慶典節(jié)目。各種表演輪番上陣,誰還能記得這其中有一個桓婉婉?讓她第一個露臉,便是給她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讓眾人都認(rèn)識她、稱贊她??磥戆⒌略谶@個桓婉婉身上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太后雖然不喜桓婉婉的為人,奈何阿德十分中意,還特意來求自己,讓這個剛死了jiejie的丫頭出席今日的慶典活動。太后雖有些不悅,奈何阿德的態(tài)度異常堅決。她只要一想到阿德自小沒了母親,心便軟了。更何況,如今的她早已上了年紀(jì),不復(fù)年輕時的火氣。她還記得二十幾年前,年輕氣盛的皇帝也是看上了一個她不喜歡的女子,那時候她不惜一切代價,拆散了兩個人,致使皇帝怨恨自己多年,母子關(guān)系十分緊張。現(xiàn)在太后已是古稀老人,心態(tài)平和了許多,也看開了很多。感情這東西,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不來的時候強(qiáng)求也求不來。她看見阿德熱烈的眼神,強(qiáng)壓下心頭對桓婉婉的厭惡,笑著答應(yīng)下來。 桓婉婉喜形于色,立即出列。席間突然站出十幾個妙齡女子,個個腰懸寶劍,盈盈地走入場中。這次連明珠都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桓婉婉竟然找了這么多大家閨秀來配合她演出。 早有準(zhǔn)備的樂器一齊演奏起來,大鼓咚咚,鼓點振奮高昂,眾女子踏著鼓點,齊齊地拔出手中寶劍。劍鋒在日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眾女隨著樂聲起舞,輕移蓮步,纖腰款擺,舞姿翩翩,若仙若靈。突然,桓婉婉躍入場中,腳下踏著胡旋,急轉(zhuǎn)如風(fēng),手中劍光萬點,挽起朵朵劍花,白皙的臉在劍光的照耀下更顯出一種別樣的冷艷美感。 太子帶頭鼓掌,臺下眾人如得了號令一般,紛紛拍手,一時間掌聲雷動,贊賞如潮。 明珠無聊地看著大出風(fēng)頭的桓婉婉,對這個舞蹈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看了一眼禮部的節(jié)略,幾乎每個進(jìn)京的貴女都準(zhǔn)備了才藝表演,后面彈琴的、跳舞的還多得是,輪到自己進(jìn)獻(xiàn)壽禮的時候只怕都要中午了。 明珠看了看眼前的美食,決定先吃飽再說。她已料到,眾人進(jìn)獻(xiàn)的壽禮,只怕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反正會很值錢。父親靠俸祿吃飯,可沒那么厚的家底,明珠這次帶來的是一幅前朝文豪的書法,在喜愛書畫的人眼中也算是頂尖的墨寶了。 明珠將字畫放在桌上,夾了一顆丸子放進(jìn)嘴里。 正巧婢女上前斟酒,明珠沒留神,手肘碰了婢女一下,婢女手一抖,酒水灑在了字畫的匣子上。 匣子外是一層錦布,浸了酒水,完全失了干凈剔透的顏色。 “奴婢該死?!?/br> 婢女慌了神,差點便要跪下賠罪,好在明珠手快,及時扯住了她的衣袖。明珠看了看眾人,見大家都被場中的舞蹈吸引,沒人注意自己,這才放下心來。 “沒事沒事,千萬別跪,太引人注目。” “是,是。奴婢笨手笨腳,請郡主責(zé)罰。”婢女面色通紅,低著頭,不敢明珠的臉色。 明珠打開匣子,只見里面的卷軸和字跡毫無缺陷,只有外面的匣子染上了一層水漬,總算是放了心。 “不是什么大事。待會你悄悄去找五皇子身邊的小太監(jiān),把我這兒的情形跟他說一下,讓他覷個空問問五皇子,鄭貴妃宮里有沒有裝字畫的匣子?!?/br> “是,是。”婢女答應(yīng)著立即退下。 在明珠看來,五皇子也算風(fēng)雅之人,宮內(nèi)墨寶想必不少,找個匣子應(yīng)該是很容易的。果然,不消片刻,她便看到一個年輕的小太監(jiān)走到賀延修耳邊嘀咕了兩句,賀延修吩咐了幾句,這個小太監(jiān)便過來找自己了。 “郡主。”小太監(jiān)躬身來到明珠身旁,“誠王爺說,這些東西寶蘭宮有的是??ぶ鞣奖愕脑挘屌趴纯茨珜毜某叽?,奴才這就去寶蘭宮尋一個對應(yīng)的匣子來,郡主莫急?!?/br> “不急?!泵髦榭戳丝磮鲋械母栉璞硌荩Φ溃骸胺凑喌轿疫€早呢,不如跟你一起去,透透氣也好?!?/br> 小太監(jiān)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明珠的表情。想來她對這宴會實在不耐煩,小太監(jiān)便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宴會中女眷甚多,且后妃公主都在,尊貴者著實的不少。明珠的身份放在她們中間并未顯得如何高貴,離開一時片刻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二人趁著沒人注意,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路過七寶塔的時候,明珠忽然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飛速地躍入塔內(nèi)。她不免有些奇怪,那人身手極為敏捷,顯然不是宮里的太監(jiān),倒像是禁軍出身。然而禁軍怎會無故跑到這里?莫非他要圖謀不軌?明珠壓下心頭疑惑,拍了拍小太監(jiān)的肩膀,兩人一前一后,躡手躡腳地從外樓梯登上了寶塔。 那人到了第六層,便不再往上走,徑自來到塔內(nèi),站在檐下,向遠(yuǎn)處極目望去,手中似乎擺弄著東西。 明珠雖然看不見他的正臉,但從他精壯的身材上也能料想到,此人定是個練武的好手。她微微側(cè)過身子,隱約看見那人手里拿的是一個小型弩機(jī),弩機(jī)上已經(jīng)搭好了箭,顯然瞄準(zhǔn)的就是遠(yuǎn)處的長寧宮! 明珠大吃一驚,這人竟是要行刺不成?她想要阻止這人,可也知道自己不會武功,沖上去也打不過刺客。然而若是遲疑下去,只怕皇上性命不保。 就在這猶豫的片刻,她忽然看到那人手指微動,向下扣住了弩機(jī)…… 來不及了!明珠無暇多想,卯足了勁將手中的木頭匣子狠狠地朝那人的頭砸去! 刺客原本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鄴國皇帝,冷不防被擊中脖頸,手上一滑,箭尖竟然失了準(zhǔn)頭。他也顧不得查看砸中自己的是什么東西,一顆心全都懸在了長寧宮的壽宴上。遠(yuǎn)遠(yuǎn)地,他看見自己暗中埋伏的人已經(jīng)跳了出來,揮舞著寶劍,沖向皇帝,場面頓時亂作一團(tuán)。他也不知道皇帝是否被自己射殺,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竟然就這么錯過了。他狠狠地拍了拍欄桿,低聲咒罵了一句。 就在這時,小太監(jiān)登上寶塔,看見這人行狀,斷定他是刺客,便立即扯開尖銳的嗓子,大喊大叫起來。 “快來人哪,有刺客,抓刺客!” 明珠頭一疼,想也不想,拔腿就往樓上跑。在她看來,刺客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暴露了,這里離長寧宮并不算遠(yuǎn),很快便會有侍衛(wèi)追過來。刺客此時必定著急下塔逃生去,自己暫時往上跑一層,待他走遠(yuǎn)再下來,這才是保命之道。否則以自己的速度,沒走下兩層,便會被他追上,順手解決掉自己這個壞事的,簡直易如反掌。 明珠一路小跑沖上寶塔第七層,才跑了一半,便聽背后“咔嚓”一聲,好像是刺客擰斷了小太監(jiān)的脖子,明珠心頭一沉,更不敢猶豫。到了塔頂,她躲在金佛后面,隱約聽見刺客焦急的腳步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最后完全消失,明珠推斷他應(yīng)是下塔去了,心中才漸漸安定下來。她又躲藏了一陣,隱約聽見侍衛(wèi)們喊著“抓刺客”,朝自己這邊趕來。明珠心道,真正的刺客既然已經(jīng)走了,自己也應(yīng)該趕緊離開是非之地才是,萬一被侍衛(wèi)逮個整著,自己有嘴說不清,反倒從救駕的功臣變成了刺客,劃不來。想到此處再不猶豫,順著樓梯,蹬蹬蹬便跑下了塔。 明珠剛剛站到地上,忽覺背后有人拉她。她想掙扎,卻被一股大力帶到了寶塔后身。她大吃一驚,回頭看去,只見自己面前竟然站著一個身材高大、完全陌生的男人??茨侨艘轮?,明珠認(rèn)出,這就是剛才站在六層寶塔上扣動弩機(jī)的刺客! “你沒走?”明珠吃驚地道。 耳邊侍衛(wèi)的聲音越來越近,這人的膽子竟是比天還大,難道不怕被抓嗎? “要走,當(dāng)然是一起走。”男子冷笑,伸手掐住明珠的脖子。 “來人!抓刺客,刺客在這里!”明珠抓緊最后的機(jī)會掙扎起來,試圖引起侍衛(wèi)的注意。 男子冷冷一笑,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兩分。明珠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看著眼前這張完全陌生的臉,忽然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只可惜,沒等她想起來,意識便已經(jīng)消散。 第53章 逃跑 清風(fēng)徐徐,一片樹葉落在明珠的臉上。她的意識漸漸蘇醒, 努力睜開了眼睛, 一口氣將葉子吹了下去。 自己正躺在一輛木板車上, 手足被縛,動彈不得。兩頭騾子拉著車, 緩緩向前。路面坑洼不平, 硌得明珠腰疼。她歪著頭, 看了看自己的衣著。身上穿的是普通農(nóng)家女的衣裳,衣襟處還沾著泥土。臉上油膩膩的, 仿佛糊了一層厚厚的面。明珠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但可以確定, 自己臉上一定化了妝, 改的面目全非。 她張了張口,想呼救, 然而喉嚨就像黏住了一樣, 發(fā)不出聲音。明珠嚇了一跳, 費(fèi)了半天勁, 總算發(fā)出幾個不大的聲音來,“咿咿呀呀”雖然聽不清楚,然而喉嚨畢竟沒壞, 沒被毒啞, 一顆懸著的心也算落了一半。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發(fā)現(xiàn)自己混跡在一個商旅的隊伍里,十幾個精壯漢子, 每人都推著車,脖子上套著繩索,汗流浹背地往前走。車上無一例外,皆是一個鼓鼓囊囊的巨大包裹,不知里面裝了什么東西。隊伍中惟有兩輛木板車是載人的,靠騾子拉著前行。其中一個被自己占了,身旁坐了個老婦人,正閉著眼睛休息。老婦人身邊是個年輕丫鬟,緊張地東張西望,好像在擔(dān)心有追兵趕來。相隔不遠(yuǎn),另一輛騾車上坐了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頭,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騎著馬,不疾不徐地走在老頭旁邊。 周圍景致有些荒涼,樹木叢生,小路蜿蜒,看樣子是城郊,或是周邊縣城附近。 “你醒了?”老婦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看著明珠,聲音凌厲。明珠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也是喬裝改扮的,聲音比本人年輕了太多。 她翻了個白眼,不理會老婦人。事實上,她也說不出話來。 老婦人冷笑一聲,撇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轉(zhuǎn)頭看了看騎馬的年輕男子,笑得一臉褶子:“少爺,姑娘醒了?!?/br> 男子看了明珠一眼,只點了個頭,什么也沒說。車上的老頭看了一眼老婦人,不滿地道:“醒就醒吧,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這事也值得驚擾少爺?” 老婦人討了個沒趣,惡狠狠地盯了明珠一眼,張口想罵明珠幾句,話到嘴邊忽然想起少爺對這丫頭似乎有些特別,便立即緘口不言,瞟了一眼丫鬟,一腔怒氣都發(fā)泄在了她的身上。 “懶丫頭,東張西望看什么呢!我腰酸腿疼,還不快給我捏捏!一點眼色都沒有的東西。” “是?!毖诀呋炭值氐椭^,一雙柔嫩的小手捏著老婦的肩膀,一雙美麗的眼睛泫然欲泣。 老婦人閉上眼,狀似享受。 明珠見兩人的注意力都沒在自己身上,便不安分地動起手腕來,想試著將繩索解開。很快她便發(fā)現(xiàn),繩子系得并不緊,甚至可以說有些松垮,纖細(xì)的手腕稍加用力,便可從繩索中掙脫。這一定是那個丫鬟的杰作吧?明珠心中大喜,她并沒有急于用力,完全掙脫繩索的束縛,而是留了一線余地,依舊假裝被綁著。反正腳上的繩子還在,一時半會也跑不了,不妨耐下性子,看看情況再說,早晚會有逃跑的機(jī)會。 另一輛騾車上,老者看向騎馬的男子,低聲笑道:“少爺,前面有家小客店,咱們到那兒歇歇腳再走吧。” 兩輛車相隔不遠(yuǎn),明珠豎著耳朵,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了幾句話。這聲音讓她悚然心驚。她聽得出來,這是吳國公左常的聲音!他們喬裝改扮,要帶自己去哪里?七寶塔上的刺客一定就是吳國公派來的!難怪這些人能方便地進(jìn)出皇宮,原來有吳國公這個內(nèi)應(yīng)。吳國公一向是太子的心腹,這次陰謀的始作俑者,顯然就是太子了。明珠一直知道太子不是什么善茬,然而她卻沒想到,賀延德已經(jīng)坐穩(wěn)了儲君之位,竟然也想行刺他的父親?圖什么?安安穩(wěn)穩(wěn)等接班不好嗎?吳國公是太子的死黨,又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位高權(quán)重,只要他妥善掩蓋真相,事后解決掉刺客,來個死無對證,未必便有人敢把謀逆的罪名扣在他的腦袋上,他喬裝改扮逃出城去,到底是為什么?看他對身邊的年輕人畢恭畢敬,那人又是什么來頭? 明珠在這邊暗暗揣測著敵人,那邊,吳國公又壓低了嗓子,湊到左安耳邊,“世子,咱們只要在太陽落山前趕到棣安縣就行。我已經(jīng)讓縣丞做了安排,備好了快馬,只等咱們一到,便可趁夜色掩護(hù),抄小道離開。從這兒直到鄴國邊境,我安插了七八個心腹,沿途給咱們換馬,補(bǔ)充干糧。只要咱們按時到達(dá)棣安縣,后續(xù)一切好辦。從這兒到棣安縣也就七十多里路,犯不上走那么快,倒顯得咱們有鬼似的,惹人生疑。” “嗯?!蹦凶狱c點頭,低聲道:“棣安縣丞靠得住嗎?” “靠得住,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對我忠心耿耿。老臣一直擔(dān)心會發(fā)生今日之事,早幾年便做好了準(zhǔn)備。”老者低聲笑道。 “很好,你辦事很穩(wěn)妥。”左安看了看高懸空中的驕陽,眉頭依舊緊緊皺在一起。 “世子放心?!眳菄Φ溃傲枳谟?xùn)就算有三頭六臂,此際也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哪里顧得上追出城來?再說,暫時還不會有人將行刺事件和我扯上關(guān)系,就算他們有所懷疑,要捉拿我,我府上豢養(yǎng)的死士也足以抵擋十天半月,足夠咱們逃回鄴國了?!?/br> 左安欣賞地看了一眼吳國公,“好!回到衛(wèi)國,皇后定不會虧待了你?!?/br> “老臣對皇后的忠心,天地可鑒!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左安滿意地點了點頭。 “世子?!眳菄娝那楹?,壯著膽子,提出了擔(dān)心已久的問題,“咱們?yōu)槭裁匆欢ㄒ獛夏茄绢^?一刀殺了多省事,反正也是個沒什么價值的廢人?!?/br> 明珠聽不清兩人在討論什么,然而吳國公眼中的狠戾她卻看得分明,那惡狠狠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看得她不免心驚膽寒。 “廢人?”左安冷酷的眼神盯在吳國公的面上,聲如寒冰。 吳國公打了個寒噤,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惹得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變了臉。他咬咬牙,硬著頭皮道:“我怕她鬧起來,惹來路人注意。咱們雖然一路走來盡挑偏僻小道,然而路人著實也碰到了不少。據(jù)說這一帶還經(jīng)常有土匪出沒,那些江湖人士素來以行俠仗義的英雄自居,萬一認(rèn)定咱們是拐賣年輕姑娘的歹人,要替天行道,那可是大大的麻煩?!?/br> “你府里這些精挑細(xì)選的死士,難道是吃干飯的?”左安不以為然。 “話不能這么說,咱們也算是逃命,總得低調(diào)些。萬一驚擾了官府,節(jié)外生枝,說不定影響大計……” “夠了!” 左安一怒,聲音上揚(yáng),驚得明珠連連朝他望來。她已發(fā)現(xiàn),這人就是七寶塔上手拿弩機(jī)的刺客,而他不加掩飾的聲音,加上與吳國公左常坐在一起,輕而易舉地讓明珠想起了那個在桓家救過自己的男人,左安。算上今日,一共見了三次面。第一次是去桓家吊唁那天,在桓家和皇宮見了面;第二次是壽宴上撞破他行刺,第三次就是現(xiàn)在。這人竟然換了三個面貌,顯然是不想讓人認(rèn)出來。他身上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臣知罪,老臣愚鈍。”左常立即低頭,連連賠罪。 “我告訴你,在本世子手下做事,要學(xué)會服從,無條件服從。永遠(yuǎn)都不要試圖改變我的決定,否則,我會用行動讓你知道,那有多愚蠢?!?/br> 左安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冷,吳國公的頭壓得一次比一次地。若非二人坐在車上,吳國公只怕馬上就要跪下來,磕頭賠罪。 “是是是,老臣該死,老臣該死?!?/br> 左安見他驚懼不已,語氣緩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明珠,又看了看吳國公,道:“這個女人對本世子還有用處,只要有她在手,不怕凌宗訓(xùn)不能就范。” “是是是,世子高瞻遠(yuǎn)矚,深謀遠(yuǎn)慮,老臣佩服,佩服?!眳菄ЬS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