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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童養(yǎng)婿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剛從小校場回來的沐武岱在垂花門外就聽到自家女兒著這莫名其妙的混賬話,氣壯山河地揚聲吼過來:“瞎說什么玩意兒?老子又沒續(xù)弦,你哪來的繼兄?!”

    沐青霜見自己胡說八道被父親當(dāng)場撞破,哈哈笑著抱起沐霽昭就跑。

    沐霽昭在她懷中艱難扭頭,疑惑地看向聲音來處,用力大喊:“爺爺,‘老子’是誰?為什么要‘巨弦’?”

    自從進了私塾之后,這小團子就變得非常“好學(xué)”,任何不理解的事情都忍不住要問一嘴。

    這問題顯然難住了沐武岱,半晌沒再出聲。

    無論是從前在利州,還是如今在這里,一家人始終齊齊整整,每日就許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嬉笑怒罵,這不就是最踏實最溫柔的市井風(fēng)煙么?

    沐青霜邊跑邊笑,心道自己這一生可謂幸甚,經(jīng)過的所有一切,都值得啊。

    ****

    沐青霜抱著沐霽昭跑出老遠,在花園涼亭前又與賀征迎面相遇。

    沐青霜想到早上在花閣那場險些燎原的“大火”,頓時面上燒得通紅,又想換一頭再跑了。

    好在賀征沒說什么,只是噙笑走上前將沐霽昭接了過去。

    “小嘟卟,有糖嗎?”沐霽昭環(huán)住他的脖子,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寒暄,開門見山。

    賀征遺憾地搖搖頭:“今日沒有你可以吃的糖了?!?/br>
    沐霽昭迅速抓住重點:“有你可以吃的糖?!”

    “嗯?!辟R征眉梢揚起,炫耀似地沖他晃了晃腦袋。

    然后騰出左手捂住小家伙的眼睛,猝不及防傾身趨近沐青霜的紅臉,在她唇上輕啄一記。

    沐青霜的臉燙到能煎魚,忍不住羞赧地嗔瞪他,無聲以口形道:臉呢?!

    不要了。賀征也用口型回她。

    沐霽昭掙扎著躲開他的大掌,氣呼呼質(zhì)問兩個氣氛古怪的大人:“做什么蒙我的眼睛?”

    “大人吃糖,小孩子不能看,”賀征順手將他放到地上,摸摸他的腦袋,語重心長道,“會長不高的?!?/br>
    沐青霜咬著唇角撇開紅臉,惆悵遠目:得,看來這位如今是真鐵了心不要臉了,沒處說理去。

    ****

    翌日寅時剛過,天色還蒙蒙黛青,沐青霜困倦地揉著眼從床上坐起來,掀被的瞬間才想起自己還在休沐中,于是又懶洋洋倒了回去。

    這些日子她在國子學(xué)真是忙得個披星戴月,已經(jīng)有日子沒好好睡個懶覺,昨日又與賀征將話都說開,心中無甚掛礙,便忍不住貪懶。

    她傻笑著將半張臉藏在枕間,趴臥著輕撓身下被褥,像只愉悅到不知該如何撒歡的小獸,渾身上下都軟茸茸的。

    片刻后,她自己折騰累了,打個呵欠,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就在她睡回籠覺時,賀征已衣著齊整地去見了沐武岱,兩人一道同去小校場。

    沐武岱如今每日也無大事需要cao勞,沐家的府兵又留在循化,他便只需帶鎬京宅子里這不足百人的護衛(wèi)練手。

    每日有一半護衛(wèi)不必當(dāng)值,練這點人對沐武岱來說真是殺雞用了牛刀。

    將今日著五十人吩咐去場中兩兩較量后,沐武岱大馬金刀坐在校場旁邊的回廊長椅上,抬眼斜睨板正立在一旁的賀征。

    “做啊,杵那兒干嘛?”

    賀征謝過,在他身旁坐下,姿儀規(guī)整,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

    沐武岱笑啐一聲:“有話就說?!?/br>
    賀征斟酌了片刻后,將自己查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

    原來,三司會審之后賀征急急出京去允州多日,表面是為著布防之事,實際卻是去查沐武岱一案了。

    當(dāng)初那個做沐家暗部府兵打扮向沐武岱假傳訊息的人就地身亡,等沐武岱回過神覺得不對時,那具尸體已經(jīng)不見了,這邊斷了他倒查的線索,只能束手就擒。

    “……暗中收走那具尸體的,是當(dāng)初朔南王府的死士,”賀征見沐武岱怒目圓嗔,趕忙補充道,“我也是三司會審結(jié)束后才知曉的?!?/br>
    那日審案結(jié)束,他與成王趙昂等人一道回內(nèi)城向武德帝復(fù)命時,趙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漏了兩句,就被他聽出了端倪。

    沐武岱之所以生怒,倒不是誤會賀征早就知道卻按著不說,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趙誠銘這狗……”他強咽下罵臟話的沖動,扭頭直視著賀征,“是他暗算的我,還是他在為什么人遮掩?”

    若是武德帝暗算他,道理上是說得通??梢运麑ξ涞碌鄣牧私猓巳藧巯?,一心想做個名垂青史的開國圣主,即便有志于遏制各地裂土為政的隱患,也不會冒著身敗名裂的風(fēng)險使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賀征道:“陛下是為什么人遮掩,這事我不敢確定。但我去查過了,傳話那人祖籍允州?!?/br>
    而當(dāng)今皇后陛下,恰恰好出自允州姜氏。

    “皇后陛下?”沐武岱眉心皺成個“川”字,“她一直不涉軍政事務(wù),對我出手圖什么?”

    無論前朝還是如今的大周,王爵及以上都可由夫妻共掌軍政大權(quán),帝后二位陛下法理上自也是照此辦理。

    但世間本就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每個人的脾氣、能力千差萬別,當(dāng)有些人并不適合擔(dān)當(dāng)大任時,夫妻二人就會協(xié)商權(quán)力分工,并不一定死板守著這規(guī)制。

    就像如今的汾陽公主府,駙馬蘇放出身前朝名門,性情偏于風(fēng)雅柔善,對掌權(quán)之事毫無興趣,便自覺打理公主府家宅瑣事,從不強要與趙絮分權(quán)。

    而在當(dāng)今的皇后陛下還是朔南王妃時,就是個一心在王府后宅持家育子的人,幾十年來從未表現(xiàn)出任何涉及軍政大權(quán)的野心,怎會在復(fù)國之戰(zhàn)最緊要的關(guān)頭,莫名其妙對沐武岱這個當(dāng)初的地方豪強出手?

    既武德帝自己都不打算用陰招來解決各地分裂的遺留問題,皇后陛下?lián)胶瓦M來又圖什么?

    “話頭是成王殿下透給我的,但無法確定他的用意,”賀征又道,“陛下已經(jīng)知道我在查這件事,雖未挑明直說,但言下之意就他知道您是被人暗算,會給您補償,示意我停手不要繼續(xù)查下去?!?/br>
    他從淮南回來那日在勤政殿,趙誠銘突然提到說對“沐武岱有愧,要借他女兒的婚事為由,給他個封爵補償,對外就說是為沐家添喜”。

    那時賀征高熱迷糊,可這幾日再細細回想,就能品出其中很明顯的敲打之意了。

    這都什么破事?越扯越復(fù)雜了。沐武岱靠向長椅椅背,撫著下巴笑得不懷好意:“你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是趙昂那小犢子想借刀殺人?”

    雖說眼下武德帝年富力強,可從古至今,儲位之爭都不是事到臨頭才會爆發(fā),許多動作總是要做在事前的。

    眼下儲君之位呼聲最高的人,顯而易見是皇后所出的汾陽公主趙絮,成王趙昂功勛平平,又只是陳婕妤所出,明顯勝算不大。

    若借賀征與沐家的手搬倒了皇后,對趙絮來說無疑是個巨大沖擊,那么受益者自然就是眼下居于趙絮次席的趙昂了。

    賀征不是個憑推測就鐵口直斷的性子:“事情的線索是指向皇后陛下,但成王殿下攪和進來的意圖也叫人看不明白,暫無法斷定是誰做的?!?/br>
    以當(dāng)時的情況,身為朔南王妃的皇后陛下有權(quán)利調(diào)動朔南王府名下任何人,所以她是有能力對沐武岱下套的人之一。

    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她這么做能得什么利益,所以在證據(jù)確鑿之前,還真不敢說事情就是她做的。

    而成王趙昂看起來在這件事上有利可圖,可依他當(dāng)時的地位和手中有限的權(quán)利,根本無法驅(qū)策朔南王府死士。

    “沐伯父,我今日就是想問問您的意見。您看是要我繼續(xù)查下去,還是接受陛下安撫示好的補償,將此事揭過不提?”

    經(jīng)過之前幾次教訓(xùn),賀征總算開始學(xué)著不再悶頭獨斷替別人做決定了。

    沐武岱認真思索了好半晌,才道:“若趙誠銘要給封爵,老子當(dāng)然受得起。既他已敲打過你,你就別再冒進專門去查。反正雁過留痕,慢慢看下來總是能找到端倪的,等到證據(jù)確鑿時老子再找禍?zhǔn)姿愫谫~?!?/br>
    若他連這點耐性都沒有,怎么可能執(zhí)掌利州幾十年。他是既要武德帝的“封口費”,暗地里也不會放棄為自己報仇雪恨。

    “行,那就按您說的辦?!辈淮髣痈筛陮iT去查,但只要線索湊到眼前,那就順藤摸瓜。

    沐武岱悠哉哉翹起了二郎腿,欣慰地笑著調(diào)侃道:“唉,你這要成親的人,是不一樣了啊。若照你以往的性子,怕是悶頭就查下去,不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在我老人家面前吱聲。還知道要來問我意見了?”不錯,有長進。

    賀征略略垂下臉,抿住唇角的笑:“是您女兒教得好?!?/br>
    “作為你未來岳父,我對你這態(tài)度很滿意,”沐武岱眼神幽幽地瞟向身旁的年輕人,“可作為一個男人,我必須要說一句,你小子會不會太沒出息了一點兒?!”

    這都還沒成親呢,就一副事事以夫人的話為尊的模樣,嘖嘖。

    老岳父都看不下去了。

    賀征抬眼看向他,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在‘夫人’和‘出息’之間,當(dāng)然是選‘夫人’?!?/br>
    作者有話要說:老岳父:滾滾滾,老人家牙口不好,不愛吃狗糧!

    第82章

    在中原婚俗中,商定迎娶的日子稱為“請期”,而下聘則為“納吉”。因早前長達幾十年的戰(zhàn)亂導(dǎo)致諸多不便,大家也習(xí)慣了婚俗從簡,“請期”通常歸到“納吉”當(dāng)日一并完成。

    然而賀征前來下聘那日,因是武德帝腦門子一拍臨時定下的,又有成王趙昂及內(nèi)城屬官隨行,兩家人都被鬧得有點懵,竟沒一個人想起“請期”也該隨下聘一道,實在是亂七八糟。

    認真說起來,在武德帝為賀征“主持公道”的攪和下,這門親事無論按中原風(fēng)俗還是照利州習(xí)慣,所有的儀程全亂了套。

    好在沐家人向來不大看重中原的繁文縟節(jié),而賀征也不是個墨守成規(guī)的,既事情已經(jīng)成了這般,如今便就想到哪兒是哪兒,只要好生生將這門婚事cao辦規(guī)整也就是了。

    賀征窩在沐家養(yǎng)了兩日“傷”后,便親自回去請了旁支叔父賀豫到沐家來,正式與沐武岱協(xié)商婚期之事。

    按說這事該請與賀征血緣更近的賀蓮出面,但賀征已借“重修祖宅”為由將賀蓮送去京畿道,這事自然就落到了賀豫的頭上。

    想是因為出身賀氏旁支的緣故,賀豫的性子柔和內(nèi)斂,并沒有什么倨傲專橫的毛病,加之又是位年過六旬的老人家,處事與賀蓮相較自然圓融許多。

    而沐武岱本身就是個有一說一的利落脾氣,這兩位湊到一起談“請期”之事,簡直半點波折也無,不到一盞茶功夫就擇出了兩三個備選日期。

    賀征上前一瞧,當(dāng)即毫不猶豫地指向“八月十三”這個日子。

    跟著湊上來的沐青霜看到他指的那個日期,當(dāng)下臉紅得不敢看人,又想按著賀征打一頓了。

    武德元年八月十三,秋分。宜嫁娶、捕捉、祭祀、開光、破土、修造。

    “倒是個大吉日,”賀豫捋著長長美髯,樂呵呵道,“不過今日已是六月廿四,這滿打滿算,離八月十三不足兩月,只怕是……”急了點?

    這位老人家委婉,話只說了一半。沐武岱可就不客氣了,扭過臉眼睛就瞪得銅鈴似的:“小子,你很急?”

    賀征淡垂眼簾,實誠應(yīng)聲:“嗯。”可以說是非常遵從本心了。

    沐武岱頓時捏緊了拳頭、墨黑了老臉,忍了好半晌才沒發(fā)難。

    作為一個即將嫁女兒的父親,他心情是很復(fù)雜的。

    他老人家是過來人,哪里會不知這臭小子是在“急”什么?真想一拳給他捶成rou餅。

    可沐武岱捫心自問,若賀征答“不急”,他老人家大約也愉快不到哪里去。

    哎,這老父親的心喲。

    他神色復(fù)雜地看向自己的女兒。

    此刻的沐青霜已活像渾身著火似地,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紅通通,垂著腦袋如老僧入定般,定定看著地上的磚縫,仿佛隨時準(zhǔn)備從那磚縫中遁走。

    對于自己此刻的羞赧別扭,沐青霜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利州人在男女之事上的風(fēng)氣野烈,她生在利州、長在利州,自然多少有些“見聞”,加之她性子本就跳脫外放,又是個年少躍馬的小將軍,與賀征也有過那么幾回過于親密的唇舌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