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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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梓反問道:“或許天道就是那么殘忍的東西,他們沒有偏離天道,是雷主你走遠(yuǎn)了呢?雷主是為何入魔的?” “想入就入了?!卑嗍婧敛浑[瞞,語氣宛如吃飯喝水,“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入魔,于是試了試。” 殷梓沉默了片刻,語調(diào)稍抬:“……怎么試的?” “放縱自己去怨恨?!卑嗍鏀偸?,“我以為易氏長女能理解我的,畢竟非要細(xì)究的話,我們才是一路人。世家出生的幼童離開本家之后會遇到的值得怨恨的事情太多了,殷姑娘不該問我這個問題才對?!?/br> “我沒有入魔,我以為雷主會更加克制一點的?!?/br> “有機會,真希望能帶人去見我的母親。”班舒動了動嘴角,“從不踏出岳氏宗祠,也不管俗事的真正的天道代行者,雖說她修煉到洞虛比晏圣人慢些,花了近二百年,不過跨過洞虛那個坎兒之后,一夕之間合道巔峰。 你們該去看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中沒有大道三千,亦沒有紅塵萬丈,那里什么都沒有,盯著那雙眼睛便與立于深淵之側(cè)無異,除了毛骨悚然,什么都感覺不到??擅總€人都說,那就是天道的模樣,天道無情,行天道之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合該如此?!?/br> 班舒的目光斜向了地面:“我不知道母親的道是什么,但那不會是我的道。天下之大,大道紛雜,是人就該有喜憂,道不該是母親那樣的。岳氏要我如此,我從岳氏逃了出來,天道要我如此方能一念合大道,我于是入了魔道,自行慢慢兒修煉感悟就是?!?/br> 他停頓了片刻,再開了口:“天道,正魔,不該是這樣的。洞虛之后全憑心境,倘若天道果真容不下我,那我就更加想要真魔之體,我想要聽聽看,天道之外,真魔悟出的魔道又是什么樣的?!?/br> 花重終于動了動,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陣,然后又摸出一個金色的珠子,向著班舒扔了過去。 班舒下意識地接了,珠子上的靈氣觸及手心,他整個人一愣:“這……” “送你的,我的金丹,雖然是以玄山功法結(jié)出來的,不過輔以燕歸時了?!被ㄖ貞醒笱蟮卮蛄藗€哈欠,“既然你要修習(xí)燕歸時,那想必很有用處,反正放在我這里也就是個玩耍的物件,不如先送你了?!?/br> “金丹?”班舒還沒反應(yīng)過來。 殷梓正襟危坐,一臉淡然地看著班舒目瞪口呆的樣子:“正是如此,怎么,雷主總不會從沒見過金丹吧?” 班舒:“……??” 作者有話說: 殷梓(過來人的憐愛):放心吧,該受的驚嚇,遲早都是要受的,誰都別想跑。 第76章 唐青洲整整昏睡了兩天一夜,才終于悠悠醒轉(zhuǎn)。 “醒了?” 他才剛剛勉強動了動眼皮,就聽到了一聲冷笑。這聲音聽上去很熟悉,以至于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隨即他發(fā)覺自己全身酸痛,近乎動彈不得。 “不錯,還知道要躲?!币箬饕恢荒_踩在他床沿上,又冷笑了一聲,“先前不要命的豪氣呢,和上古巨妖做交易的底氣呢?怎么現(xiàn)在,知道要躲了?” “師……姐……你……你……師叔……” 久未出聲的喉嚨里發(fā)出干啞難聽的聲音,像是兩塊干燥的木頭彼此摩擦,發(fā)出吱呀的聲響。 “我還活著,師叔也好好兒的,放心吧?!币箬鲃e了別嘴,“我離死最近的時候,就是從地宮里頭出來走到王都,一眼看到你坐在龍椅上,差點被嚇?biāo)??!?/br> 唐青洲臉上僵硬肌rou抽動兩下,露出一個奇怪卻無比真摯的笑容。 “你還記得你干了些什么事情么?!币箬鳠┰甑赜昧Σ攘艘幌麓惭?,“活得不耐煩了,回去坐那個龍椅?我當(dāng)初救你的時候,你怎么答應(yīng)我的?唐青洲,你親口發(fā)過誓,你絕對不會坐上那個龍椅。你一腳踏進(jìn)修道這條路,回去坐那個椅子就是找死,你自己不知道么?” 唐青洲還沒完全清醒,怔怔地傻笑。 “青洲,你跟我說以前的事情你全不在意,一轉(zhuǎn)眼就能拿出噩夢喂伯奇?!币箬魃裆稽c沒軟化,看著唐青洲的眼神異常嚴(yán)厲,“你這些年,到底有沒有忘記那些事情?我這個師姐就這么不值得相信,你一次都沒跟我說過?你是不是要等到以后突破元嬰走火入魔,才讓我知道當(dāng)初的事情還是你的夢魘?” 唐青洲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又發(fā)出聲音:“我……已經(jīng)死了么?!?/br> 要不是唐青洲現(xiàn)在躺著不能動,殷梓這一腳就踹到他身上了。 “還沒死呢?!币箬鳉鈽O反笑,“怎么,真的想死?我當(dāng)初辛辛苦苦撈回來的這條命,你就這么看不上?” “我金丹碎了?!碧魄嘀薜纳ぷ涌偹慊謴?fù)了些許,聲音也流暢了一些,“師姐,我就要死了……” “你還知道你金丹碎了?”殷梓咬牙切齒,“那你還不知道停手?硬撐了七年?” 殷梓一貫對唐青洲很親近,態(tài)度這么差倒也是第一次,唐青洲聽著卻只是笑:“師姐……我都要死了,別生氣了,你哄哄我吧?” “可惜了,你三師兄不知道你這么急著找死,分了你一顆金丹,導(dǎo)致你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了。”殷梓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臉,“你明知我和師叔墜入地宮沒能回來,就算開始你想等我回來,可是整整七年了,我們失蹤七年了,這八成是已經(jīng)死在地宮里,你就這么急著去地下陪我們?青洲,為什么中途不停手?” 唐青洲的臉頰因為瘦削而干癟,顯得他的眼睛異常大:“分了我一顆金丹……什么?” “你靈氣干涸,所以沒法兒判斷狀況,再躺幾天就能感知到金丹了。不過這顆金丹不是你自己的,估計磨合也需要一段時間?!币箬鲗χ魄嘀捱@個樣子,臉色終于擺不下去了,她用力嘆了口氣,放軟了語調(diào),“青洲,你怎么會覺得假如你死了,我們能安心呢?七年了,假如我們已經(jīng)死在地宮里了,你才多點兒大,你何必跟過來?倘若我們還活著,那地宮就不是那么危險,又怎么會需要你舍棄性命來拖時間救我們?” “師姐……我想回絕影峰?!碧魄嘀薅⒅箬鞯哪樋戳撕靡粫?,突然冒出一句來。 殷梓聽著這話心里一軟:“你先養(yǎng)好傷,等我從纏身獄回來,我們就回去。青洲,你七年前為什么不回去絕影峰?要是等我們出來了,發(fā)現(xiàn)你死了,那師叔和我該怎么辦?” “我想……和師叔師姐一起回去絕影峰?!碧魄嘀拚0驼0脱劬Γ终f了一次,“我不想……一個人回去……所以我在那里,等你們出來。師叔還有你呢,師姐你也還有無雙師兄呢?!?/br> 到底是殷梓自己撿回來看著養(yǎng)大的孩子,熟知什么表情能把她的火氣壓下去。殷梓對著那張娃娃臉,一口氣硬生生地被堵了回來發(fā)不出去,半晌才揉了揉額角:“聽著,青洲,我從無雙來玄山開始,你就一直不喜歡無雙,也一直跟他不對付。” 唐青洲稍稍有些愣住了:“師姐……” “無雙是我弟弟,一母同胞在同一個娘胎里呆了十個月的弟弟?!币箬魍nD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怎么開口,“但我不是因為無雙來了玄山才離開絕影峰的。不是我選擇了無雙,所以拋下了你和師叔,我總歸是要回去絕影峰的,只是現(xiàn)在還沒辦法回去。青洲,你是最后來絕影峰的,可是卻在絕影峰呆了最久。我和師叔都陷在地宮里的時候,假如你也折進(jìn)去,那這世上,就沒有人記得我們了?!?/br> “我——” “在絕影峰的日子,不止對你是最重要的,對我也是?!币箬髋牧伺乃念~頭,“以后記著,無論我們誰死了,剩下的人都要活下去,我們?nèi)齻€人,哪怕只有一個也好,一定要有人活著記得一切,然后回去絕影峰?!?/br> —— 唐青洲畢竟身體沒有恢復(fù),醒來稍微說了一會兒話,又睡了過去。殷梓起身看了看天色,早就已經(jīng)完全黑了。這些天因為空蟬寺來的傷者頗多,望花澗一時也沒能分出人手守在唐青洲附近。殷梓看著唐青洲睡過去,稍微有些不放心,因而走出了房間向著花重住的內(nèi)殿走去,想找花重來看看唐青洲現(xiàn)在如何。 望花澗的夜晚寧靜得近乎詭異,通往花重所在的內(nèi)殿的路上并沒有守衛(wèi),甚至沒有侍從經(jīng)過。殷梓皺了皺眉毛,拐了幾個彎進(jìn)了中庭,白日里還空空蕩蕩的中庭里突兀地立著一棵幾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樹,這棵大樹通體漆黑,連那蒲扇般大小的樹葉也毫無綠意,在樹下,那個被花重喊作果子的女孩裹著一片葉子,背倚著樹干在打瞌睡。 殷梓的步子很輕,沒有吵醒果子。不過那棵樹卻稍稍動了動,殷梓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的土地微動,一根漆黑的樹根破土而出,攔到了殷梓的面前。不過它像是認(rèn)出了殷梓一眼,稍微晃了兩圈,很快又收了回去,讓出了通往內(nèi)殿的道路。 殷梓沒再看那棵樹,只繼續(xù)向前走去,再拐過彎的時候,她發(fā)覺通往內(nèi)殿的大門全都敞開著。一路過來,花重似乎并沒有將內(nèi)殿藏得很深的習(xí)慣。這時候而站在拐角處,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顏思思用細(xì)長的蝎尾卷起原本捧在手里的書,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殷梓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不知為何隱隱覺得自己不該繼續(xù)向前了。 她這兩天和顏思思見面次數(shù)并不少,不過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顏思思如此自然地用她那條藏在裙子底下的蝎尾,在人前的時候,她似乎總是更加習(xí)慣于以人的方式來行動。 有那么一會兒,殷梓突然開始思考,假如花重能夠治好她那蜘蛛般的下半身,為什么又留下了這條尾巴呢? 沒等她想出一個所以然,遠(yuǎn)處原本半躺著的花重起了身,握住了顏思思遞過來的手,慢慢地從榻上站了起來,然后順手摟住了顏思思,慢慢的低下頭,與她接吻。 那不是一個多么纏綿的吻,倘若要從旁觀者的眼中來看的話,那就宛如是昆蟲與草莖一般,互相依附著、互相從氣息的交融中索求著自己存在的證明。 殷梓在夜色中驟然間向后撤了一步,轉(zhuǎn)身匆匆忙忙地重新穿過那庭院,退出了內(nèi)殿。 果子依然倚著那棵樹在睡覺,而那棵樹垂下的藤條落到果子邊上,替她遮住晚間的風(fēng)。殷梓快步從他們身側(cè)穿行而過,等離開了這片中庭、走出去不短的一段,她才隱隱覺得松了口氣。 “阿梓?” 樂聲響起來的時候,殷梓才意識到自己因為心緒混亂而胡亂走到了池子邊上。商晏夜晚并不經(jīng)常睡覺,這時候正坐在假山上吃點心。他的靈脈不足以支撐他繼續(xù)辟谷,因此是需要像凡人一樣進(jìn)食的,也幸虧上一任花主凌韶一貫管不住嘴、在望花澗備了幾個做點心的廚子在,所以這些天食物倒也還足夠。 商晏看出了殷梓這時候心神不寧,于是從假山上跳了下來,順手把點心碟子放到旁邊石桌上,匆匆忙忙擦了擦嘴,向著殷梓這邊走了過來:“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么?是青洲么,我剛才似乎看到夜巡的醫(yī)修去了他那個方向,剛在想要不要過去?!?/br> “不,沒有?!币箬鲃倓偦厣?,下意識地直接否認(rèn)了。 商晏也不催她,只在安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理清思緒自己開口。 “青洲剛才醒了,不過已經(jīng)又睡著了。我剛才……先去找人看看他的狀況,不過既然夜巡的人去了,大概是不用擔(dān)心的。”過了好半天,殷梓才再開了口,語氣里隱隱有些遲疑,“青洲睡過去之后說了幾句夢話……喊母后,然后又喊父皇不要拋下母后。” 第77章 唐青洲的來玄山之前的事情,說復(fù)雜也復(fù)雜,說簡單,也確實簡單得很,常見到仿佛下云十六洲每朝每代都會發(fā)生這么一兩次。登上帝位的君王喜新厭舊,冷淡了青梅竹馬長大的皇后,寵愛更加年輕美貌的妃子。而皇后的誕下的長子尚還年幼,母親性情懦弱,終日以淚洗面自怨自艾,于是他就這樣從眾人的中心淪落到看貴妃臉色過活。 等到他的父親病死,貴妃為了給自己的兒子爭奪皇位,派人殺了皇后,冠以帝后情深皇后追隨而去的名義下葬,再追殺本該是太子的皇長子。為奪嫡流血的無辜者在凡世間并不罕見,非要說起來,能以不到十歲的年紀(jì)在母舅家死士的庇護(hù)下一路逃出王都,正好撞上外出的殷梓,唐青洲甚至可以算是運氣很好。 商晏聽著殷梓這么說,也下意識地皺起眉毛想了想:“青洲做了七年的噩夢,心神要完全平復(fù)下來大概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像這樣輕易地被帶回噩夢之中,或許還會反復(fù)幾次。不過伯奇現(xiàn)在在你手腕上沉睡無法去干涉他的噩夢,應(yīng)該等一等就會好的。要是你實在擔(dān)心的話,回頭尋兩個樂修安撫他的情緒。我明日就要去守著雷主閉關(guān)了,最好……” 殷梓安靜地聽了一陣,然后終于開口打斷了商晏的話:“師叔,我……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商晏似乎有些驚訝于殷梓居然這么說,一時沒回答。 “我當(dāng)初把他帶離了皇宮,聽到他保證以后不再回想就放下心來??墒侨缃瘢呢瑝衾镞€是那時候的一切。他應(yīng)該是害怕的吧?”殷梓偏過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青洲是不是其實還總會有幻覺,自己還留在那間皇宮里呢?他這樣下去,要是我們不陪在他身邊的話,他日后會生出心魔么?” 商晏指尖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我不該什么都不說就把他丟下的,當(dāng)初我就那么離開了絕影峰,從來沒有和他說過理由,可是他從來沒有來質(zhì)問我?!币箬鞯恼Z氣有些控制不住地急躁,“他是不是在想,無雙是我的弟弟,我們是一家人,所以他不該像貴妃一樣打擾我和我的家人呢?他是不是……一直很害怕呢?” 商晏察覺到殷梓情緒不太對,出了聲:“阿梓……” “師叔,我們回去絕影峰吧,還跟以前一樣。”殷梓少有地克制不住情緒,伸手抓住了商晏的手臂,一股腦繼續(xù)說了下去,“我想跟師叔一直在一塊,就我們,還有青洲,還跟以前一樣就好,這樣真的不行么?師叔,真的不行么?我們回去絕影峰吧?我——” “那,易無雙呢?” 殷梓沒說完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里。 商晏出生名門,來玄山也是內(nèi)門弟子的教養(yǎng),這約莫是第一次,他用這種口氣地直呼了一個小輩的全名,全然沒有任何長輩該有的模樣。但他臉上并沒有什么反省的樣子,只是這么盯著殷梓的臉,看著殷梓臉上激動的神色在這簡短的樂音中緩緩地冷卻下去。 他這些年的記憶向來有些含混,越是不愿意回想起來的事情便越是想不起來。凌韶早些年回來玄山的時候跟他說過,這不是神識受損,只是不愿意回想,等他想要想起來的時候,總能想起來的。 不過商晏自己倒是并不太信這套說辭,原因無他,只是凌韶打小就不是個靠譜的性子,雖說成年后他醫(yī)術(shù)毒術(shù)說一句名滿天下也并不為過,可是少年時候的印象總是更加根深蒂固的。可商晏這會兒卻突然意識到了或許他說的是對的,那天夜里——易無雙來玄山那天夜里——的事情,他在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那個剎那,毫無征兆地想起來了一些細(xì)節(jié),原來那天他是見到了殷梓的,而他讓殷梓離開絕影峰,原來并不只是因為星盤上復(fù)雜交錯的命理。 他隱約想起來了,他那時候曾經(jīng)站在絕影峰山崖邊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殷梓抱著棋盤,獨自窩在山腳下的石臺邊上,一個人在夜色中,跟自己下了一夜的棋。 名門世家出生的孩子要學(xué)的琴棋書畫,殷梓都學(xué)過個囫圇,卻又都不擅長,也不喜歡。她初來絕影峰,商晏也尋思著這些也該教一教,怎耐兩人興致都不高,便日漸擱置。 商晏突然就想起來了,那一夜的并不明亮的月色下,那個女孩子沒回來絕影峰,也沒呆在主峰,就這么坐在絕影峰的山腳下。明明白日里明明還回來絕影峰,一臉喜樂地說起了弟弟來的事情,明明青洲回來跟他說起過,師姐在主峰到處忙碌著,打點她弟弟的住處。 他想起來,那一個棋盤上,全是黑子,沒有一個白子。而她的臉上一片空茫,與她白日里迎接并且安置弟弟時候的沉著冷靜,與她回來絕影峰時候的喜氣,全然是不一樣的。 商晏突然記起來,那一刻從他心臟的位置彌漫出來的那一陣細(xì)微的刺痛。 他看著大雨從天而降,把那個孩子澆得通體濕透,看著那孩子背倚著山壁,居然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他總記得自己與殷梓說過那句話,而現(xiàn)在他終于想起來是什么時候說起的。那一天他其實下了山,走到了她跟前放下了一顆避雨的珠子,然后開口說了話。他是合道巔峰的修為,開口即是天道代言者,那時候甚至沒能結(jié)成金丹的殷梓自然是要受到約束的。 他說:“你走吧,你若是留在這里,就成不了仙了。醒了之后,就別再回到絕影峰來了。” ——做一個兩難決定如此痛苦的話,那么這個決定就由他來做好了。她不必因為傷害了誰而內(nèi)疚,也不必在日后回憶起這一刻的時候有任何后悔,這個決定代表的一切取舍,本來應(yīng)該直接歸咎給他就可以了。 夜色中,兩人隔著半步的距離,就這么對視著。 殷梓突然想起他們說過的那個承諾,那一日之前,過去的一切都只是過去,與他們彼此無關(guān)——要是真的這樣就好了,可是易家和玄山的人,終究還是會出現(xiàn)的,逃不走也避不開。 “阿梓,你總是,很輕易地說起以后的事情?!鄙剃梯p輕地?fù)坶_了殷梓抓著他小臂的手,“你年紀(jì)還輕,即便在離開易家之后在絕影峰多住了一陣,也不必以此來決定你的以后,就像……你小時候在主峰說,等你飛升了就會來娶我一樣,那太遙遠(yuǎn)了。而未來的變數(shù)何其之多,現(xiàn)在下定論還太早了。” 殷梓回了神,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師叔……我每次問你是不是等我飛升了,就可以回去絕影峰的時候,你的回答,都不是真心的,對么?你只是覺得,我還年輕,等以后想法就會變得,不是么?” 商晏并沒有否認(rèn):“你初來玄山,就住在絕影峰。我教了你劍術(shù),教了你修煉,我們在一起呆了許多年。你對我很是依賴,可也只是依賴而已,不是你以為的愛。這些東西,也不是足夠支撐到很遙遠(yuǎn)的未來的東西?!?/br> 殷梓突然低聲笑了起來:“或許是吧,可是假如這不是愛只是依賴的話,那我也只要這個,這對我而言這就足夠了,師叔,沒有人來規(guī)定什么是愛什么不是,你說的依賴,就是我說要的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