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堯山，”電話那頭的老板終于屈服在他的財大氣粗之下，咬牙切齒道，“你真是我活祖宗！”

    她話說出口，直接“啪”一聲摔了手機。

    宋堯山長噓了口氣，手捂著眼睛在墻上靠著平復(fù)了一下止不住的rou疼心情，他剛才全款買了一套房未雨綢繆準備當婚房，就快窮得叮當響了，這下好了，裝修錢指不定又得挖出去一塊——他下面至少兩三個月都是好幾萬的負進賬。

    他開了4g網(wǎng)絡(luò)搜了一下最近的居家用品店，三兩下記了路，也沒進去跟谷陸璃打招呼，坐了電梯就出去了。

    那家居店占了醫(yī)院門口得天獨厚的好位置，賣的貴死人的東西卻是兩元商店的檔次，宋堯山在門口溜達了一圈，嫌棄地拎著條sao粉色混搭翠綠色的條紋毛巾，辣得他眼睛跟胸口一起疼。

    他趕緊又掏了手機出來兩指將屏幕一放大，開著導(dǎo)航小跑了幾步上了正街大道，進了路口一家無印良品，也沒時間仔細挑，比著“一分價錢一分貨”的標準，趕在人家關(guān)店前撿著同類商品里最貴的掃了一堆棉衣麻褲日用品，結(jié)賬的時候一劃卡，機器“噗”一聲吐出的賬單上那一串6666.66差點兒晃瞎他雙眼。

    宋堯山rou疼的小心情瞬間煙消云散，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唇角翹得壓都壓不下去，痛痛快快地在那一串六下面龍飛鳳舞地簽了字：“真吉利。”

    結(jié)果，等他拎著大包小包一進屋，已經(jīng)掉上了營養(yǎng)液的谷陸璃偏頭瞅見他手上那印有muji字樣的環(huán)保紙袋，臉登時就抽了抽。

    宋堯山只當她是嫌棄自己的審美寡淡無味，挑了這么個走“性冷淡”風(fēng)的品牌，一摸鼻尖，跟談方方和遲肅然打了個招呼后，默默抱著一堆東西就去了廁所。

    “那個......咱們也走吧?！碧焐惨押诘猛笍亓?，談方方就等宋堯山回來，她低頭一掏手機，抬眼對著又不知在琢磨什么的遲肅然故意道，“阿璃和宋學(xué)弟還要休息呢，這都十點了?！?/br>
    “不是，阿璃——”遲肅然聞言一怔，話都說不利索了，視線往躺平裝死的谷陸璃臉上一轉(zhuǎn)，又緊張兮兮地盯著談方方，手指顫抖著指向廁所門，“和他——”

    “啊，是啊。”談方方頂著張標準“大智若愚”的臉看著他，懂裝不懂，復(fù)又重復(fù)道，“他倆也要休息呢。”

    遲肅然得了確定，臉色一下黑了個徹底，扭臉就狠狠瞪了眼廁所門。

    談方方也沒理他，跟谷陸璃道了別后，臨到病房門口這才故意揚聲道：“學(xué)弟，我們走了啊?！?/br>
    宋堯山應(yīng)聲“唰”一下拉開廁所門，卷著襯衫袖子，濕著雙手跑出來，標準一副主人送客的姿態(tài)：“我送你們?！?/br>
    遲肅然心口憋著一捧血，臉色越發(fā)難看。

    “不用了，送什么呀，你趕緊收拾完睡覺吧?！闭劮椒街钢p人病房里另外一張空床位，“趁還有地兒，好好休息。醫(yī)院可不缺病人，指不定明兒就有人住進來了?！?/br>
    宋堯山應(yīng)了一聲，送他們出了病房。

    遲肅然不情不愿地跟在談方方后面，臨進電梯間又回頭瞪了宋堯山一眼。

    宋堯山靠在谷陸璃病房門前的墻上，遙遙回以他一個不計前嫌謙恭又溫良的笑，小虎牙一露，還頗有點兒陽光少年的意思。

    遲肅然：“......”

    他也終是在這么一個夜晚，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做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

    宋堯山送完情敵回病房，繼續(xù)把新買的日用品全都過完了水，拿他捎帶著買的衣架把衣褲毛巾挨個撐起來，滿屋子里找地方晾，手腳勤快又熟練，生活技能倒是一副差不多都點亮了的模樣。

    連谷陸璃床頭都讓他掛了件襯衣，她眼梢一挑，猛地閉眼，實力演了一出不忍直視。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宋堯山是真沒料到她能嫌棄到這種地步，平日見她衣服穿得也挺素凈，他啼笑皆非地坐在她床頭倒水喝，“瞎買的。”

    谷陸璃抽抽著嘴角回他：“看出來了。”

    宋堯山：“......”

    “賬單留著，”谷陸璃合著雙眸道，“等我出院，連住院費一并打給你?！?/br>
    宋堯山對她那性子早摸得八九不離十了，只答了個“嗯”，也沒客套地說“不用”。

    “謝謝?！惫汝懥ьD了一頓，又說。

    “哦。”宋堯山又坦然地應(yīng)了她一聲。

    “宋堯山。”他正要去關(guān)燈，谷陸璃又喚住他，“你拿我手機給我媽發(fā)個短信，就說我跟導(dǎo)師已經(jīng)到賓館了，太晚了，就不給她打電話了，讓她照顧好自己，明天我再打給她。”

    谷陸璃的手機是五六年前出的iphone 5s，什么軟件都不安這老爺機都跑不快，也幸好谷陸璃精神生活嚴重匱乏，不玩手游，不然卡機卡得她絕對得禿頭。

    谷陸璃通訊錄里將她媽的號碼設(shè)了“aa陸女士”的稱謂置了頂，宋堯山按她吩咐發(fā)完短信，得了陸女士一個頗少女的回復(fù)“好噠”后，拿給谷陸璃看了看。

    他把谷陸璃手機一并拿到自己那邊的床頭柜上，關(guān)了大燈，只留了兩盞床頭燈，掀了被子往另外一張床上一躺：“睡吧，有事叫我，學(xué)姐晚安。”

    谷陸璃：“晚安。”

    宋堯山背對著谷陸璃側(cè)躺著，將手機設(shè)了一串的鬧鐘，每兩個小時振一次，他生怕自己真要睡過去了，谷陸璃萬一喊他他聽不見。

    他盯著屏幕上那一排數(shù)字，無聲地動了動唇，虎牙的小尖尖一露一露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麻煩?！?/br>
    作者有話要說：　　全民diss王碩然，憐愛遲·低情商·博士·肅然一秒鐘。

    第11章 舞臺給你

    谷陸璃病情很是穩(wěn)定，一覺睡到天亮，也沒再次出血，醫(yī)生將她三腔二囊管里的氣體全放了，少了壓迫，倒是能讓她人舒服上不少。

    她趕中午打了電話給她媽，合著她病懨懨的狀態(tài)做出一副累得話都快說不利索的模樣，繼續(xù)坐實了謊言，又三言兩語安撫了她媽情緒，讓她媽有事打電話沒事兒發(fā)短信，她媽愣是一點兒沒起疑。

    她電話剛掛，手機就進了條短信，隔著屏幕谷陸璃都能幻想得出談方方是在怎么樣一個境地背著遲肅然見縫插針地發(fā)了這么條連標點符號都來不及打的短信——

    【攔不住遲肅然他又要去了】

    谷陸璃簡直頭大，跟那手機咬她手似的，立馬拋了它給宋堯山，自個兒趕緊閉眼裝睡，生怕遲肅然下一秒就遂不及防破門而入。

    宋堯山正在她床頭削蘋果，聞聲抬眸，只見她手機當頭砸過來，手忙腳亂去接，差點兒把刀掉地上。

    “遲肅然又來看你??？”宋堯山跟開了天眼似的，連她手機都沒點開看，只從谷陸璃這表現(xiàn)就猜了個準。

    谷陸璃瞇著眼睛睜開一條縫，打量了他兩秒，所答非所問：“你是什么專業(yè)畢業(yè)的來著？應(yīng)用心理？”

    “人力資源管理，后期受過籠統(tǒng)的心理學(xué)培訓(xùn)，考過國家二級咨詢師證?！彼螆蛏健斑青辍币宦曇Я丝谔O果，瞥向她的雙眸彎得尤其期待，“怎么，學(xué)姐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英明神武？”

    “武武，”谷陸璃腦袋一歪，面無表情地敷衍了他兩聲，繼續(xù)裝睡，還順口給他起了個綽號，“那舞臺全部留給你，阿武，麻煩以溫和而不傷人心的方式把遲肅然勸退，謝謝?！?/br>
    “......過程再溫柔，結(jié)局也是失戀啊。”宋堯山冷不丁就被改了名，他含著一嘴的蘋果汁品了品這土到掉渣的名兒，內(nèi)心十分拒絕，“你給我換個好聽點兒的昵稱先?！?/br>
    谷陸璃眼睫一眨，復(fù)又睜眼，也不糾正他“昵稱”的說法，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吐出一句拖著長音的：“阿~英~阿~明~阿~神，你選一個？”

    宋堯山：“......”

    宋堯山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谷陸璃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三秒后，窗外突然“噼啪”閃過一道青紫電光，驟然映亮整個夜空，雪亮的巨大蛛網(wǎng)在云層間張牙舞爪地迅速蔓延，漫天雷光在轟鳴聲中同時閃現(xiàn)，頗為壯觀，緊接著“嘩”一聲響，二月天里居然罕見地下起了一場毫無征兆的大冰雹。

    緊閉的玻璃窗被砸得“砰砰”直響。

    宋堯山聞聲轉(zhuǎn)頭瞧了眼窗外，扭臉回來笑著就對谷陸璃說了句：“這下好了，學(xué)姐，連天都在幫著你，雷暴加冰雹，遲學(xué)長這下是鐵定出不了門的了。”

    他話音未落，谷陸璃順著他的話當真就舒出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宋堯山讓她的行為直接逗笑了，嘴角高挑著打趣又繼續(xù)道，“若是這種情況他還來，那就說明你是學(xué)長真愛，不要命都得來見你，這種男人你就考慮考慮嫁了吧。”

    “嫁誰要你管？”谷陸璃斜他了一眼，“多事?！?/br>
    *****

    一個小時雷暴冰雹后，又是兩小時的大雨，等天徹底放晴已過了午夜，遲肅然果然沒來。

    等到了第二天下午兩三點，谷陸璃離胃出血已過48小時，且未有反復(fù)出血跡象，三腔二囊管也就給她正式拆除了。

    醫(yī)生開了單子讓她去做胃鏡，還不給她批全身麻醉，谷陸璃頂著張苦大愁深的臉臨進胃鏡室，把手機丟給了宋堯山。

    谷陸璃的手機連密碼都沒，坦蕩得跟她人一樣，就這么隨隨便便扔給宋堯山，她一點兒也不帶擔心的。

    宋堯山左右褲兜各墜一臺iphone，一個是谷陸璃的5s一個是他的6s，一大一小兩臺機，只瞧體型還真跟對情侶似的。

    他轉(zhuǎn)到走廊咨詢處去跟小護士陽光地露齒笑了兩下，就跟小護士愉快地嘮上了。

    “我就是想問問，打架能打到胃出血嗎？”他還惦記著谷陸璃那場架與胃出血的實際聯(lián)系。

    “是你打了人，還是人打了你?。俊蹦切∽o士瞧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干坐在信息咨詢臺后也無聊，抿唇一笑跟他開了個玩笑，“看你不像是會打架的模樣?！?/br>
    “以貌取人?！彼螆蛏皆诠汝懥媲耙粚友蚱せ景窍乱话肓?，在其他不相干的人面前也就懶得再藏著掖著，他虎牙尖尖一露，斜靠著半人高的臺面似笑非笑地催那小護士，“快說。”

    “對方?jīng)]用尖銳器具刺到你胃就不會。胃是空腔型器官，如果僅是受到重擊很少會導(dǎo)致出血，但若本身有胃潰瘍或是胃損傷那就難說了?！毙∽o士玩鬧歸玩鬧，專業(yè)素養(yǎng)倒是不錯，解釋得清晰易懂。

    宋堯山聞言點了點頭，跟小護士道了謝。

    谷陸璃對她那一臉傷諱莫如深，醫(yī)生來拆管的時候瞧見問她，她也隨口扯了個慌說半夜上廁所撞墻了，宋堯山有心詢問也不敢當著她的面。

    現(xiàn)在聽小護士這么一說，他也就心里有了底，從谷陸璃那張臉的傷殘程度就能想象得到當時戰(zhàn)況的激烈程度，估計她身上也免不了受創(chuàng)，吐血恐怕就是幾重因素疊加：胃潰瘍是本，外力撞擊是因，而麻辣香鍋跟冰鎮(zhèn)可樂就只是起個引子的作用。

    宋堯山正暗自思忖，褲兜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蘋果自帶的木琴鈴聲，也是宋堯山一貫設(shè)給他頂頭上司大老板的私人鈴聲。

    他心不在焉地手進褲兜里連按兩次home鍵就將電話接了，掏了手機出來也沒看屏幕，放在耳邊就道：“喂，老——”

    “嗚嗚嗚嗚，阿璃啊，你什么時候回——嗯？！”電話甫一接通，那頭女人就嚶嚶哭出了聲，話脫口說了一半陡然收了哭腔疑道，“你是誰??？我找谷陸璃，我打錯電話了嗎？”

    “我——”宋堯山聞言一愣，這才發(fā)覺手上手機手感重量都明顯不對，他把手機往眼前一湊，確定屏幕上是“aa陸女士”，連腦子都不帶過得順嘴就溜出一串謊，“我是谷陸璃的臨時助理，她與教授正在會議室，手機不便帶入由我保管，請問您有什么事兒嗎？我稍后可為您幫忙轉(zhuǎn)達。”

    “我我，我是阿璃的mama，”陸女士哽咽了一下，擦了把眼淚，對著電話憋不住又開始嚶嚶哭泣，“你讓阿璃開完會給我回電話?！?/br>
    宋堯山一點不敢怠慢地捧著手機迭聲道：“好的好的?！?/br>
    谷陸璃做完胃鏡出來，整個人惡心得都快升天了，三魂七魄就剩一魂還在軀殼里晃蕩，她想在走廊尋個空地兒坐著緩一緩，結(jié)果排隊做胃鏡的人也忒多，愣是一個空位都沒給她剩，她心想著，得，還是趕快回病房躺著去吧。

    谷陸璃扶著墻打眼往人群里左右一掃，嘿，宋堯山人還給沒了，她只得齜牙咧嘴一步一挪地又去找宋堯山。

    谷陸璃小步磨蹭著轉(zhuǎn)過走道，迎面就見宋堯山捧著個手機立在咨詢臺前，低頭臉正對著柜臺后的小護士，那小護士手捧著下頜仰望著他，眼里水光瀲滟，谷陸璃心頭的火莫名“蹭”一下就上來了：“宋堯山！”

    宋堯山聞聲一回頭，谷陸璃冷著臉頗不客氣在他身后道：“滾過來?！?/br>
    宋堯山也沒顧得上給小護士打招呼，捧著電話三兩步過去，他手上電話還沒掛，趕緊又對陸女士道：“您請等下，谷陸璃出會議室了?！?/br>
    他一秒不敢耽誤地把手機遞給谷陸璃，無聲做了個口型：“你母親?！?/br>
    谷陸璃臉上的殺氣瞬間消散，緊張地對著手機輕聲道：“喂，媽？”

    明顯又被區(qū)別對待了的宋堯山：“......”

    “阿璃?。　标懪空獟祀娫?，聞聲一秒崩潰大哭，“阿璃你爸爸打電話來罵我了，說你把你弟弟臉毀了！”

    谷陸璃：“......”

    因為站得近所以無意識偷聽了一把的宋堯山：“？??！”

    “我毀他什么臉了，我就撓了他一把。”谷陸璃手按著胃，就算到了身背一口大鍋的時候，也不愿跟她媽服軟告狀，她還被谷志飛踹吐血了呢。

    宋堯山見她不大舒服得斜身靠在墻上，剛伸手攙了她胳膊一下就被她一拍手背打開了，只得也學(xué)她倚墻靠在她面前，展開一手暗暗護著她。

    “就是你撓那一把，傷口太深了。你爸爸說他臉表面?zhèn)谝呀?jīng)結(jié)痂，私人醫(yī)生都當沒事了，結(jié)果昨天晚上喝酒吃了海鮮，今天一覺睡到中午，臉一下就腫了起來，傷疤被撐裂了口，都流膿了。”陸女士哭得不能自已，跟毀了容的是她自己一樣難過，只有谷陸璃曉得她難過的是她在谷學(xué)海那兒的好感度被谷陸璃連累拉低了。

    “您描述得還挺有畫面感，形象生動，臉腫到傷口都被撐裂了?！惫汝懥Р鹆巳欢夜?，基本就算回血完成了，懟天懟地懟空氣模式自動開啟，話怎么說著損怎么來，“那是他臉皮太厚了，愈合能力還強，細菌干不過他那臉皮厚度，只能往內(nèi)部發(fā)展了，多合適他人設(shè)?！?/br>
    宋堯山腦殼往墻上一歪，饒有興趣地圍觀她打嘴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