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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朱門貴女守則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第95章 黃雀在后

    身后洞開的屋內(nèi)同樣一覽無遺。

    不知怎么撞得七歪八倒的桌椅間露出舒適而華美的羅漢床,床上少女橫陳,鬢發(fā)散亂的臉龐半歪著正對門口,籠在初夏明亮的日光中叫人一眼就看清少女的姿容和神情。

    嘴角微翹的面龐仿佛在笑,似乎正做著別樣美夢,安詳靜謐得仿佛置身事外,不受丁點驚擾。

    不是仿若甜睡的李菲雪又是誰?

    她身上中衣襟口半敞,零落的首飾掛在床邊掉在地上,壓著她堆在青磚上的夏裳,也壓著繡蟒紋的皇子常服,映著日光折射出一片刺眼的冰冷光澤。

    此情此景,瞎子見了都得腦補出一幅不可描述的畫面。

    院內(nèi)一時鴉雀無聲。

    楚延卿卻覺得耳畔嗡鳴不止,額角漲跳不停。

    “吵死了……”他陰沉的臉龐攀著兩團(tuán)異常的紅暈,因難受而瞇起的桃花眼隱隱泛著似醉非醉的水光,模糊的視線掃向眼前晃動的人影,“吵死了!”

    自以為厲聲的喝斥,其實又啞又干又低。

    要不是院里太安靜,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么。

    然后瞇起的眼徹底闔上,身子一歪,直挺挺往地上倒。

    眾人:“……”

    敢情楚延卿根本神志不清醒,一腳踹飛小太監(jiān)只是覺得吵著他了?!

    “快!別讓六殿下摔著了!”劉文圳出聲喝道,老腿一抬把往外爬的小太監(jiān)跺了回去,“沒用的龜孫子!往哪里爬吶!”

    他是乾清宮總管大太監(jiān),罵一聲龜孫子不知多少人搶著答應(yīng),那小太監(jiān)顧不上嚇和痛,忙撲過去給楚延卿當(dāng)rou墊,早有其他太監(jiān)沖上前扶的扶護(hù)的護(hù),總算沒讓楚延卿摔實,也沒再次“吵醒”楚延卿。

    抬手抬腳間,楚延卿本就不整的衣衫越發(fā)凌亂,露出一大片肩膀和胸膛。

    念淺安看著楚延卿“香艷”的半果模樣,臉不紅心亂跳,不是羞甚至不是氣,而是抑制不住的邪火直燒心肺。

    抬人的太監(jiān)們卻嚇得恨不得扒下自己的皮披到楚延卿身上,忙團(tuán)團(tuán)圍住替楚延卿遮掩,沒頭蒼蠅似的原地打轉(zhuǎn)幾圈,才一身冷汗地將楚延卿送進(jìn)無人的廂房。

    劉文圳暗罵一幫蠢貨,轉(zhuǎn)頭對上站得最近的七皇女,打疊起沒事兒人似的笑臉夸道:“前兒皇上還跟雜家說起七皇女,今兒聽說您待客有道,這會兒不僅特意來探望李十姑娘,還惦記著六殿下,回頭皇上定要贊嘆您懂事大方?!?/br>
    喊完那一句后就驚呆了的七皇女聞言越發(fā)傻眼,本就因震驚而瞪大的眼睛險些瞪脫窗。

    她不懂劉文圳怎么還有閑情拍她馬屁,其余眾人卻心照不宣。

    劉文圳避而不談楚延卿和李菲雪怎么回事,無非是想粉飾太平,在場諸人好封口,既成事實卻不好揭過去。

    大皇子和二皇子神色莫辨地對視一眼,也沒事兒人似的笑道:“三弟、四弟、八弟,跟哥哥們進(jìn)去看看老六怎么樣了?!?/br>
    他們跟劉文圳走這一趟,本就是來表孝悌的,現(xiàn)在有劉文圳開口話事,輪不到、也不該由他們多嘴多事。

    連最年幼的八皇子也只是猶豫一瞬,就抬腳跟上了哥哥們。

    七皇女回過味來,錯愕地亂看一圈,瞧見念淺安就直奔而去,“念淺安!李、李菲雪她和六……”

    念淺安心里正亂又滿是邪火,沒忍住一巴掌拍上七皇女的后勺腦,“閉嘴!誰都沒瞎沒聾,用不著你聒噪!”

    七皇女憋住莫名委屈的淚,捂著腦袋跳腳,“你干嘛遷怒我!又不是我的錯!”

    “七皇女!六meimei不是針對你?!眹槾舻哪钋锶粎s憋不住又驚又痛的淚,一時想到自己一時想著李菲雪,拉住念淺安忍著哭腔道:“六meimei,先、先去看菲雪jiejie要緊……”

    念淺安用力閉了閉眼,安撫似的握住念秋然的手,轉(zhuǎn)眼看向七皇女,“對不起。我是不該遷怒你?!?/br>
    七皇女見她面無表情,不由神色復(fù)雜地抿了抿嘴,一時竟不敢再作聲。

    劉文圳卻依舊笑呵呵的,邊暗暗頭疼七皇女和念淺安這倆小魔星怎么湊一塊兒了,邊不動如山地上前兩步攔住念淺安等人,“念六姑娘是陪七皇女一道來的?既然看過李十姑娘了,就趕緊和七皇女回坤寧宮吧,免得皇后和公主掛心?!?/br>
    他表示姑娘家少管這種閑事的好,老眼一瞥,就唬得狗腿們忙涌上來,半勸半架地將七皇女“請”走。

    他也不管念淺安是什么意思,只轉(zhuǎn)頭笑看小豆青,“你是陳姑姑手底下出來的,遇事怎么做才最合適,想必不用雜家費事教你?”

    他越淡定越溫和,小豆青蒼白的臉色就越難看,僵硬地沖劉文圳一蹲身,挽住念淺安低聲道:“事已至此,已經(jīng)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求六姑娘超生,聽奴婢一聲勸,別說這里有劉總管處置,外頭李夫人還等著您……”

    她本就擔(dān)著干系,現(xiàn)在面對這番局面,是黑是白已經(jīng)不由自己說得算,少不得一場責(zé)問和皮rou苦,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念淺安,暫時避讓才是上上之選。

    念淺安偏頭盯著面露哀求的小豆青,半晌才再次用力閉了閉眼,睜開眼時就見門外人影一晃,聞聲趕來的周氏根本扶不住徐氏,從來爽利心寬的徐氏只瞧了一眼就受不住刺激,一聲“四丫頭”還卡在喉嚨眼沒吐出口,就翻著白眼暈死了過去。

    才從廂房退出來的太監(jiān)們又是一陣手忙腳亂,險些將搶先圍上前的念淺安幾人撞了個趔趄。

    劉文圳扎起手冷眼旁觀,老眼掠過笨手笨腳的小太監(jiān)們,無聲彈了彈舌:六皇子的大太監(jiān)竟不在身邊,怪不得院里伺候的都是些不長眼、不會辦事的蠢貨。如果說七皇女、念淺安是誤打誤撞,徐氏來的時機卻太巧了。

    他在皇上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皇上說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他都信,唯獨不信這宮里能有什么真正的巧合。

    徐氏這一出現(xiàn)這一暈,他就是想大事化了,也沒了回旋的余地。

    做局的是個高人吶。

    劉文圳似嘆似笑地低呼一口氣,不去看廂房里守著楚延卿的皇子們,踹開一驚一乍的幾個小太監(jiān),拎出小豆青道:“趕緊想辦法把李夫人送回坤寧宮。老的小的都不省人事,這會兒可不是單顧著小的的時候。讓念六姑娘安心離開吧,雜家會全須全尾地安置好李四姑娘。”

    他表示安和公主母女都是皇上跟前掛得上號的人物,他敢撂下這話,就能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有劉文圳暗中示下大開方便之門,果然不曾再驚動他人,徐氏醒來后很“平靜”地和周氏一起回席上走了個過場,前腳由周氏陪著提前告辭,后腳宮宴到點散場,宮門外的車馬處立時就忙亂起來。

    這邊徐氏瞧見早一步被送上車的女兒再也忍不住,抱著依舊昏睡不醒的李菲雪無聲痛哭。

    那邊周氏卻是無聲大笑,她的心腹mama掩上車門送上熱茶,奇道:“夫人這樣高興?可是席上有什么趣事可樂?”

    周氏笑得握不住茶盞,擺手推開道:“天大的趣事!李家先是被庶女打了臉,現(xiàn)在又賠了個嫡女!你說可不可樂?虧李夫人觍著臉巴結(jié)公主,如今倒好,庶女沒磋磨成,嫡女的前程也毀了,我看公主就是個喪門星,誰沾上公主誰倒霉!”

    心腹mama忙追問怎么回事。

    周氏拿李菲雪的事當(dāng)笑話看,邊說邊樂,幾乎笑出淚來。

    和她的幸災(zāi)樂禍不同,念秋然眼角殘留的淚意透著真切的擔(dān)憂,“六meimei……”

    “你放心?!蹦顪\安將念秋然送到門口,低聲道:“答應(yīng)你的事,我說到做到。”

    李菲雪出了事,她絕不會讓念秋然再出事。

    念秋然搖搖頭,“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我是擔(dān)心你,太后點名留你下來,你在宮里要照顧好自己?!?/br>
    她第一次進(jìn)宮已經(jīng)心生懼意,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寧愿離這表面富麗的皇宮越遠(yuǎn)越好。

    念淺安勉強笑了笑,“你也要照顧好自己?!?/br>
    她目送念甘然帶著念秋然離開,轉(zhuǎn)身進(jìn)坤寧宮寢殿,無精打采地靠進(jìn)安和公主的懷里求治愈。

    “太后留你多住一晚,定是要細(xì)問慧嬪那場鬧劇的事,你有什么說什么,別添油加醋亂抖機靈?!卑埠凸鹘淮痪?,見女兒似被嚇著了,就拍哄著女兒笑道:“不出兩天,宮里就要喜上加喜了。你今兒見過什么別露在外頭。”

    說著想起周姑姑之前帶來的八卦,提點女兒道:“慧嬪懷了龍?zhí)?,眼下月份太淺脈相不明顯,好歹是道保命符。她是好是壞,有太后和皇上做主,你回話時避諱著點,犯不著沾惹她?!?/br>
    慧嬪敢?guī)腿俗鐾袃?,原來是有持無恐?

    念淺安雖意外,但無心多管,只覺喜上加喜四個字太刺耳,“菲雪jiejie,是不是只能給六皇子做妾了?”

    安和公主得知首尾后,對徐氏母女更多的是惋惜,見女兒難得這樣感情用事,依舊只是笑,“劉總管遮掩得再好,李四姑娘的名聲也已經(jīng)壞了。瞞得過外人,瞞不過皇上。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做皇子妾,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br>
    這世道被小三不是最可悲的,而是被小三后還不得不服從、認(rèn)命。

    念淺安治愈失敗,一臉懶得掩飾的致郁表情。

    安和公主笑罵女兒孩子氣,轉(zhuǎn)回寢殿的周皇后也皮笑rou不笑地罵道:“今年的端午真正晦氣?;蹕宓男υ挍]看成,又出了這種糟心事。你們母女倆別在我這里愁眉苦臉,我的心情已經(jīng)夠糟了。趁早該去哪兒去哪兒。”

    她先一步回來,不見人影的周姑姑不知抓了多少下人暗中審問。

    念淺安聲線微緊,“娘娘,小豆青她……”

    周皇后輕笑道:“放心,小豆青挨幾板子就沒事兒了?!?/br>
    念淺安重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小豆青是清白的。如果小豆青和設(shè)計李菲雪的宮女有關(guān),她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在李家門口得了。

    而那位宮女被找到時,已經(jīng)成了沒氣的尸體。

    不怪周皇后心情糟糕透頂,宮女死無對證,周姑姑要不是地位超然,此刻也進(jìn)慎刑司了。

    安和公主自然不會和周皇后多說虛頭巴腦的廢話,無聲握了握周皇后的手,就帶著女兒告辭。

    她自回公主府,念淺安則回了萬壽宮。

    陳太后細(xì)問過首飾有異的事,垂著眼皮冷笑道:“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第96章 沒坑錯人

    “奴婢原還慶幸六姑娘發(fā)現(xiàn)得早,如今看來竟是大局套著小局?!标惞霉幂p手輕腳地分茶,接口道:“就是不知這環(huán)環(huán)相扣、機關(guān)算盡的螳螂和黃雀,是不是一伙兒的?!?/br>
    陳太后握著茶盞,沉吟不語。

    念淺安捧著茶盞喝過兩口,壓下燒灼心肺的邪火,努力將思緒拉回眼前事上,“做首飾局的背后之人有沒有審出頭緒?”

    陳姑姑搖頭道:“六姑娘最清楚八皇子那對玉鐲是怎么回事。椒房殿看著無辜,哪想方才私下一審,真正應(yīng)了撥出蘿卜帶出泥的俗話。和收受首飾有牽連的宮女、太監(jiān),竟都和皇后、四妃、王庶妃的身邊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干系。查到這里還能怎么往下查?只能安些’好聽’的罪名,打殺那些宮女、太監(jiān)了事?!?/br>
    法不責(zé)眾,何況這眾都是膝下有子的貴重人物,左右綠帽子沒落實在皇上頭上,皇上得知后不過一句:全憑母后做主。

    陳太后能做的主,無非是將無頭官司坐實成下人失職的誤會。

    陳姑姑略過皇上不提,只繼續(xù)道:“那些貴人、答應(yīng)保住了小命,眼見攀扯不上賢妃,就咬著慧嬪直喊冤。慧嬪倒是不喊冤只喊痛,如今痛得在壽康宮喝保胎藥,除了皇上指派的太醫(yī),哪個還敢往她跟前湊?”

    皇上想要這個孩子,陳太后也不想傷及龍?zhí)ィ僭阈囊膊粫位蹕寤刭t妃宮里受磋磨,當(dāng)下就命人將慧嬪挪去壽康宮,有太妃們坐鎮(zhèn),好歹能保龍?zhí)テ桨猜涞亍?/br>
    陳姑姑說到這里冷笑道:“那些貴人、答應(yīng)只是背后之人借來殺人的刀,慧嬪又一問三不知。到底首飾局沒能成事兒,如今也只能當(dāng)糊涂事兒翻過篇去。別說頭緒了,奴婢至今想不明白,若是有子的娘娘們暗中傾軋,又何苦帶上所有皇子,不惜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因為假侍衛(wèi)真皇子圖的就是牽連甚重、把水?dāng)嚋啞?/br>
    而慧嬪突然爆出有孕,怪不得戰(zhàn)斗力那么渣還敢?guī)腿俗鐾袃骸?/br>
    多半是想為自己和孩子提前找條大腿抱,可惜接錯劇本還沒能將戲碼唱到底,命是保住了,原先的私心和盤算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慧嬪一問三不知,八成是真的所知不深。

    以那位假侍衛(wèi)的謹(jǐn)慎,收買慧嬪的接頭下人,多半也不知首飾局的真實目的。

    臟水沒潑成,最后只死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宮女、太監(jiān),這結(jié)果不知道假侍衛(wèi)會不會氣吐血?

    念淺安邊腦補假侍衛(wèi)氣吐血的畫面自我治愈,邊靜下心仔細(xì)回想:身為假侍衛(wèi)候選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撞破楚延卿和李菲雪“丑事”時的驚愕和言行不似作假,而且假侍衛(wèi)的本意,并非單獨針對哪位皇子。

    她轉(zhuǎn)著茶盞輕聲道:“螳螂和黃雀應(yīng)該不是一伙兒的?!?/br>
    陳太后抬眼笑看念淺安,“要不是陳姑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還不知我們安安竟是個心細(xì)膽大的。你敢這么說,是有十成把握?”

    念淺安嗤笑著點頭,“如果是一伙兒的,首飾局何苦把所有皇子都算計進(jìn)去?陳姑姑說得對,后頭這一局真可謂環(huán)環(huán)相扣、機關(guān)算盡。能掌握三叔母動向,能看準(zhǔn)我、菲雪jiejie和四jiejie的關(guān)系,還能把釘子安插在周姑姑眼皮底下多年,有這份能耐的高人,只怕和四妃脫不開干系?!?/br>
    她心知四妃和首飾局無關(guān),更絕的是后頭這局從始至終,四妃都不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