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她臨別贈禮送得順手,孔震也掏出一只錦囊,垂眸看著念淺安眉眼微露波動,“我會留親信手下在京城,奈香閣終歸太打眼,我的別院可做聯(lián)絡點。這錦囊你收好,遇上生死關頭再打開。里頭的東西,想必能幫得上你?!?/br> 錦囊妙計這么玄乎? 念淺安不無意外,收禮收得很干脆:藥粉換錦囊,賺了! 她帶著遠山近水飄走,手下飄到孔震身邊,忍不住問,“那東西,大人真送出去了?” 孔震不答反問,“你說,老師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下單膝跪地,深深低頭,“屬下不敢揣測相爺用意。那東西本該銷毀,相爺卻命屬下轉交大人,甚至示意大人轉贈六皇子妃,無異于將把柄送到六皇子手上。相爺行事莫測,追根究底全因屬下多嘴,若非當初屬下私自稟報相爺,相爺本不知大人和六皇子妃另有來往……” 孔震擺手打斷,“老師沒有因此責罰你,我自然不會懷疑你的忠心。這事不必再提,你只管留在京里盡心辦差就是?!?/br> 語氣平靜,心里同樣平靜。 老師不曾質疑他,更不曾懷疑魏四的來歷。 他無法回答魏四的疑問。 因為他確實想不通猜不透,老師想要什么又想做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老師的意思,將錦囊交給魏四。 魏四有一點沒說錯,污點證人可以是突破口。 而錦囊里的東西,是老師主動送出的。 或許,這是老師留給自己的退路。 孔震無聲出長氣,氣息似笑似嘆,“不管老師是什么意思將來結果如何,如果有誰必須墜入阿鼻地獄,我代她入地獄贖生前罪過就是?!?/br> 手下只當她是他,以為孔震指的是魏相,不由面露不解。 遠山近水也面露不解,齊齊將腦袋湊到錦囊跟前,“看這針腳,應該是成衣鋪里隨手買來的,錦囊不貴重,那就是里頭的東西貴重了,不然生死關頭能頂什么用?” 倆二貨聽完錦囊來由,相當好奇。 念淺安則瘋狂吐槽,“生死關頭再打開什么的,聽起來就好蠢?!?/br> 都生死關頭了,哪來的閑工夫琢磨錦囊妙計。 念淺安傻了才乖乖聽話,當即扯開抽繩抖抖錦囊,啪嗒掉出一枚圓印,伸爪子掏啊掏,又掏出一張紙條。 “居然是通兌錢莊的印章?”遠山近水拱著腦袋看,一人一句道:“紙條寫的是憑印章取物的暗號?” 時下錢莊身兼數(shù)職,不僅能流通錢財,還能寄存物品。 不用念淺安吩咐,遠山近水就擠出車門,急切道:“去市坊最大的那間錢莊!” 車夫得了于mama的交待,自然無有不應,當即改道,駛向錢莊。 第260章 鐵石心腸 “確實是敝店用來提取物品的印章沒錯。”錢莊伙計雙手奉還圓印,并不因念淺安半舊不新的衣著而輕慢,哈腰做請道:“貴客這邊走,請隨小的移步雅間。” 伙計驗過一次,聞訊而來的掌柜又親自驗過一次,等伙計上過茶點,才翻開藍皮賬冊劃拉到對應記錄,“貴客手中這枚印章,名下寄存的是三口樟木箱,還需對上暗號才能做提取憑信?!?/br> 念淺安背出紙條所寫,錢莊認印認暗號不認人,掌柜確認無誤后抬抬手,伙計搓出雅間,不一時拉來三口樟木箱,將一并留存的鑰匙奉上,“貴客請驗貨。” 遠山近水依次開鎖,塵封木箱揚起一陣似好聞似難聞的氣味,念淺安捏著鼻子探頭看,激動變嫌棄,“……這什么鬼?” 遠山近水好奇變疑惑,“……鼻煙壺?” “確是鼻煙壺?!闭乒褚采锨疤娇?,伸長脖子弓著腰笑,“當年接收入庫前,在下曾驗看過。貴客別小瞧這些玩意兒,若是認真鑒別瓷釉朝代,其中不老少都是難得的古董?!?/br> 念淺安眼睛一亮,“很值錢?” 掌柜嘴角一抽,“這就要看買主好不好這口兒了?!?/br> 在不好這口兒的人眼里,只能算三大箱干垃圾。 念淺安摸著下巴更嫌棄了。 生死關頭,鼻煙壺能幫她什么忙? 熏死對手? 孔震的錦囊妙計不可能這么逗比。 念淺安不認為孔震會無的放矢,決定照單全收先拉走再說,掌柜捧著藍皮賬冊殷勤道:“這三箱鼻煙壺是大歷三十四年寄存的,保費交到了大歷四十四年。貴客現(xiàn)在取走,余下六年多的保費依照規(guī)矩,敝店可就不予奉還了?!?/br> 三年多前存的,一口氣交了十年保費? 念淺安微愣,愣完霸氣一揮爪子,“不用還,現(xiàn)在就取走?!?/br> 她表示花別人的錢不rou疼,遠山近水表示拉不動,伙計忙喊人抬木箱,一邊往外送客,一邊送上雨傘,“外頭下雨了。委屈貴客將就用用鄙店雨具?!?/br> 秋天的雨像冰冷的銀針,轉眼已在天地間斜斜織出泛著光霧的雨幕,躲雨的行人掠過一道道殘影,錢莊外馬車旁,三人一馬立定路邊,即顯眼又突兀。 陳寶戴著斗笠牽著馬,車夫垂頭束手不敢亂動亂看,楚延卿舉著油布大傘抬眼望過來,雨水順著傘骨匯聚成水流潑灑而下,在他身邊淌出一圈晶瑩水簾。 長身立雨中的親夫好帥氣! 念淺安大感養(yǎng)眼,爪子揮到一半驚喜變驚嚇:楚延卿不是應該在三司衙門忙于給魏父挖坑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巧合這種東西,誰信誰倒霉。 被捉現(xiàn)行了! 念淺安心虛地武裝起厚臉皮,默念三遍狹路相逢勇者勝,沒事兒人似的鉆進楚延卿傘下,抬頭彎起笑眼,“你怎么來了?真巧??!” “是很巧?!背忧洳豢茨鞠渖宪嚨幕镉?,只看著念淺安輕啟唇瓣,“不巧怎么知道你早早離開劉家,打著探病的幌子回公主府,卻偷偷溜出永嘉候府?不巧怎么知道你會去曾經(jīng)的對家奈香閣,見完孔司員又逛進了錢莊?” 果然不是巧合,果然被捉現(xiàn)行了。 做不成勇者的念淺安自認倒霉,一臉尬笑,“樹恩……” “我說過,有什么人和事兒不好解決,可以告訴我讓我?guī)湍??!背忧湔Z帶嘆息,語氣輕得幾乎被雨聲蓋過,“你也說過,有什么事兒都應該互通有無彼此坦誠?;鼐┠翘?,我讓陳寶仔細查過你為何半道不見,最后查到了孔司員的別院。你不說,我就不問。我一直在等你主動告訴我?!?/br> 等來等去,卻等到念淺安私會孔震的消息。 “他是魏相學生,不是親子勝似親生,你獨自見他,是在以身犯險?!背忧浯怪?,眼睫一顫,“我不怪你瞞著我,只氣你不顧忌自身安危。知不知道錯了?” 念淺安越聽越揪心,尬笑變乖巧,態(tài)度很誠懇,“知道錯了。不管對方是誰,我都不該瞞著你偷跑出來見人?!?/br> 邊認錯邊伸出爪子,揪著楚延卿的袖口扭來扭去,“應該請你陪我一起見人才對?!?/br> 險些點頭的楚延卿:“……” 好男人不可以當街揍媳婦兒,但突然很想當個壞男人是怎么回事! 發(fā)現(xiàn)楚延卿臉色更黑的念淺安也:“……” 她連揪著袖口扭來扭去這么做作的事都干了,居然沒用是怎么回事! 這什么鐵石心腸的親夫! 嘖! “說你錯,你還貧上了?嗯?”楚延卿強忍好笑一臉好氣,黑著面龐轉身抬腳,“上車。孰對孰錯,路上我們好好兒說道說道?!?/br> 念淺安一臉古怪表情。 遠山近水兩臉皇妃請自求多福的慫貨表情,和車夫一起排排坐車轅,順手塞賄賂表示你懂的。 車夫忙表示他懂,“二位姑娘放心,皇妃去過哪兒辦過什么事兒,小的全不知道?!?/br> 反正有六皇子在,他嫌命長才管六皇子妃的私事呢! 一旁陳寶牽馬跟車,裝瞎裝啞巴一心信邪:無數(shù)經(jīng)驗教訓告訴他,甭管殿下臉多臭,準保能雨過天晴。哼,他才不會再傻乎乎地以為能看皇妃的笑話呢! 折回錢莊的伙計卻當笑話說給掌柜聽,“當年寄存鼻煙壺的人自稱是什么相爺?shù)拈L隨,我本來不信,今兒來提鼻煙壺的貴客,竟跟個蓑衣下穿蟒袍的貴人有說有笑。嘿!那鼻煙壺難道真的大有來歷?” 掌柜聽得心驚,卷起藍皮賬冊照著伙計后腦勺一抽,“少說兩句閑話憋不死你!” 伙計抱頭閉嘴,念淺安卻不打算乖乖閉嘴,殷情幫楚延卿脫掉蓑衣,邊給楚延卿捏肩捶腿,邊一臉忍笑的古怪表情,“你要是想教我什么是體統(tǒng)什么是規(guī)矩,那就免了。就事論事,人生在世一輩子那么長,誰還沒說過三兩個謊話?。吭蹅兇蟾鐒e說二哥,對不對啊’柳樹恩’?” 她人前裝乖,人后很皮,立即反將楚延卿一軍。 楚延卿的存在本身就曾是個彌天謊言。 他摸摸鼻子一頓干咳,轉瞬端起大度好男人的架子,“嗯,我媳婦兒說的有道理。夫妻之間何必計較對錯?看在你伺候得不錯的份兒上,我就不追究了。” 真能裝! 這什么鐵石心腸一戳就軟! 念淺安抿嘴壞笑,收起裝模作樣的爪子,挽著楚延卿使勁夸,“樹恩真好,樹恩最好了!” “你就貧嘴吧!”楚延卿莫可奈何,身隨心動,低頭親她巧笑嫣兮的眉眼,“滿嘴歪理?!?/br> 偏偏他愿意聽,偏偏他愿意被她哄。 “你和孔司員究竟怎么回事兒?”楚延卿順勢將念淺安抱上膝頭,抹去她掛在發(fā)梢的雨水,“從錢莊抬出來的木箱又是怎么回事兒?” 他倒是不懷疑念淺安和孔震之間有什么齷蹉勾當。 他不問,念淺安不打算主動坦白,他問了,念淺安也不打算繼續(xù)隱瞞,“孔司員察覺是我躲在馳古閣背后搗鬼,之前攔車堵人本想逼問我,結果反過來被你媳婦兒的貧嘴策反了。如果他是假意投誠,早就出賣我了。現(xiàn)在看來,至少他也有心替魏家多留一條退路?!?/br> 柳樹恩的真身能大白天下,魏明安的真身卻不能袒露于人。 有些事無需再瞞,有些事必須死瞞到底。 她說的是十足真話,額外一分假,天知地知她知孔震知。 楚延卿挑眉哦了一聲,“我媳婦兒的貧嘴竟還有這般用處?” 納罕歸納罕,并沒有深究他人隱私的惡趣味,這個他人包括枕邊人。 他信任念淺安,也尊重念淺安。 否則早就指派暗衛(wèi)暗中盯梢念淺安了,何必等到今天親自出馬? 念淺安讀得懂他的未盡之意,深覺親夫雖然奶兇奶兇的,但三觀實在耿介正直! 她即感動又窩心,摸著微痛的良心往楚延卿懷里靠了靠,接著道:“孔司員給了我一個錦囊,說是緊要關頭能助我一臂之力。一個錦囊換來三箱鼻煙壺,我是沒看出來能頂什么用?!?/br> “怎么了?覺得冷?”楚延卿邊將念淺安抱緊一些,邊沉吟道:“他主動給你的?是他約你出來的?” 念淺安搖頭,“我約的他。我請他幫我留意魏相的動靜,他答應留手下居中傳遞消息。臨走時我送了他一包近水搗鼓的藥粉,他就送了我那個錦囊。” 藥粉什么的,聽起來就很歪門邪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