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那個男人叫什么,長什么樣,在她混沌的記憶里,已經(jīng)記不清了。 不過,她知道他的家。 他們的家。 寧瑯從小替她寄信,可從沒有寄出去過。 父親不許他去。 他也不敢去。 可小姑太可憐了。 他想讓她開心點,便假裝幫她寄信。 “寄出去了?!?/br> “不過,他似乎搬家了。” “我在打聽他的新地址。” 他低下頭,扯著謊。 寧珂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從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一張紙,上面的字跡凌亂,還有很多涂改的黑點,和著眼淚,一團臟污。 “這是最后一封信了?!?/br> “小瑯,我快不會寫字了?!?/br> “就這樣吧?!?/br> 她似乎在嘆氣,又似乎在微笑,腦子沉甸甸的,沒一會就靠著墻壁睡去了。 寧瑯怕她著涼,將她抱到了床上。她瘦得像一張紙,又像一朵枯敗的花。他知道她睡眠不好,晚上常做噩夢,眼底常年發(fā)青,近來太陽好,才能得點好眠。他動作很輕,不敢吵到她,為她掖好被角就悄悄退出去了。 誰料,才出了房間,就撞上了父親。 寧璋四十八歲,生的高大魁偉,但心細如塵。 雖然寧瑯看到他的同時,已經(jīng)把信藏好了,但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跟我來!” 三個字,不容置疑。 寧瑯顫著小心臟跟他進了書房,里面暗黑冷幽,盡管進了很多次,乍一進來,還是覺得不適應。父親常年在這冰冷的書房里想些什么呢? “拿出來?!?/br> 寧璋眉眼冷硬,伸出手,掌心有一道傷疤,像是斷掌,猙獰可怖。 寧瑯聽母親說過這道傷疤的來歷,大概是某年小姑病重鬧自殺,是他一手攥住了刀子,才救下了小姑。 他心疼小姑,也心疼父親,糾結間,小聲說情:“小姑、小姑快不會寫字了。父親,讓我寄這封信吧?” “給我?!?/br> “寧瑯!” “聽話!” “她瘋了,你也要陪她發(fā)瘋嗎?” 一聲比一聲重。 寧瑯雙手背在身后,把那張紙握了又握,手心緊張的都出汗了,卻還在強撐:“小姑、小姑沒瘋?!?/br> 她不是瘋子。 她會給他做蛋糕。 她會給她唱兒歌。 她只是太/安靜了,多數(shù)情況下,反應遲鈍,那雙美麗的眼眸沒有光彩。 可她還是漂亮的、溫柔的。 她是她的小姑,唯一的小姑。 寧璋繃著神色,手指握得咯吱響:“寧瑯,不要破壞這個家的安寧!你小姑是罪魁禍首!我容許她活著,是最大的仁慈!” 寧瑯聽他這么說,心臟像是被攥住了,顫顫地交出了信:“父親,別傷害小姑。她是無辜的?!?/br> 寧璋嗤了一聲:“沒有無辜!是愚蠢!” 他氣怒于他敢違抗他的話,低喝:“去找你母親領罰!” 寧瑯:“……” 他看著他握在手里的信,小姑最后一封信了,想到這里,眼淚又在打轉了:“父親,父親求您……” 話音沒完,寧璋拿起書桌上的一個獎杯砸了過去:“滾!” 寧瑯躲開了,覺得父親年紀見長,心一天比一天冷硬。他氣餒地出了書房,看到母親等在外面,眉目都是關切。 “小瑯——” 梅媛把他摟進懷里,郁郁然嘆氣:“別怪你父親,他太難了?!?/br> 書房 寧璋真的太難了。 他一點點打開紙張,看著上面的字跡,一邊大口抽煙,一邊看:【他們都說我的孩子死了??晌抑?,他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母子連心,我能感覺到他在茁壯成長。我很想他??晌沂裁炊甲霾涣?。我是個無能的母親。所以,我失去了他。連同你。對不起。別恨我。我很累。這些年,記憶混混沌沌的,已然叫不出你的名字,也忘了你的樣子。好吧,情況似乎更嚴重些。這幾次,提筆寫字總也寫不出完整的句子。也許,我真的傻了。傻了也好。傻子會很快樂。可一想到忘了你和孩子,又覺得好難過。你會記得我嗎?記得我們的孩子?愿把我所有的福澤都給他……】 他看著凌亂的信,心里戚戚然:原來她什么都知道。可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又為什么渾渾噩噩地活著?裝傻,或者贖罪? 寧璋冷笑一聲,抽著煙,借著煙上那點星火,點燃了那封信。 凌亂的字跡一點點消失:【……我不恨你。我不恨任何人。這是我的宿命。我看開了,放下了。可他呢?我的好哥哥,我愛他,永遠像他愛我一樣愛他……】 她早早認命了。 不抗爭。 不在意。 可寫這些信,到底是想給誰看呢? 寧璋把燃燒的信丟進垃圾桶,然后,瞥了一眼滾落在地上的獎杯。這獎杯是金銅的,沒什么價值,但是是meimei十四歲在青少年射擊比賽拿到的。他一直珍惜著,珍惜這個天之驕女的meimei。 可天之驕女難逃宿命。 她的隕落牽連著寧家的命運。 私奔,懷孕,丑聞,父親一氣之下中風,沒幾年撒手人寰。 寧家失去了領頭羊,地位一落千丈。 他勉力維持著寧家的榮光已然耗盡了心血。 所以,meimei,別怪我。 寧璋把獎杯撿起來,放到了書桌上。 他坐下來,在黑暗的書房里長久的端坐。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 真刺耳的鈴聲。 他接通了,來電是沈長黎。 他聽到這個名字,毫不猶豫地掛斷了。 他跟沈家不共戴天! 哪怕他最愛的meimei在她的世界里永遠愛著一個叫沈長旭的男人。 沈長黎沒能跟寧璋說上話,不過,這沒什么影響。 他已經(jīng)查到了寧珂的境遇,很可憐,很悲慘,但不打算說出這件事。 他不想大哥傷心,電話里收到他的質問,便開始扯謊:“你車禍失憶前的事。一個渴望母憑子貴的女人。一個私生子。因了不被沈家承認,就把孩子丟棄在了孤兒院。如此而已?!?/br> “你覺得我會信?” 沈長旭有想過這種情況,但就是不信。他覺得自己很愛那個女人,腦子里閃過一些射擊比賽的畫面,可女人的臉總是看不清。 沈長黎知道他不信,還在補充:“你很愛她。為了她,決定反抗家族,還跟她私奔??赏局谐隽塑嚨?,她怕背上事兒,就跑了。至于孩子,想來那時候看你已經(jīng)結婚了,覺得沒什么指望,就把孩子丟進了孤兒院?!?/br> “沒想著勒索一筆?” “沒你撐腰,她不敢?!?/br> 似乎是個可信的故事。 沈長旭還是不信,可信不信的,暫時不重要了。他總會知道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孩子。他掛斷電話,開車去了鐘氏別墅。 他想見見那個孩子。 彼時,周赫明正在別墅養(yǎng)傷,額頭纏著一層白紗,中央透著一點鮮紅。很痛。不過,玩起來,就不痛了。這時候玩,宜靜不宜動。可他靜不了,便小動了。他便玩擲飛鏢,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往半面墻上畫出的圓心上擲。說來,他擲飛鏢還是很準的,次次中紅心。 漁靈看的驚嘆:“四哥哥好厲害。教我。教我。讓我玩嘛?!?/br> 她蹦跳著,搶過飛鏢,做好準備,蓄勢待發(fā)。 鐘景則也在旁邊觀看,提醒她:“手不要抖,偏下點,動!” 漁靈聽他的話動了,可還是失敗了。 周赫明不免嘚瑟:“別聽大哥瞎指揮,來,小漁,四哥教你。四哥在這方面,可是出師級別的?!?/br> 他上前,一手攬著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身體貼上去,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親昵得近乎曖昧了。 鐘景則看得皺眉,可也沒說什么。他偶爾也會把握不好距離,更遑論這個弟弟了。私下提醒吧。 正想著,有仆人過來傳話:“鐘先生,外面有位沈先生找。” 沈先生? 鐘景則聽到這三個字,下意識地想到了沈長黎,同在商場,熟識些。他快步出去接待,看到來人的時候,震驚了:竟然是沈長旭!一省之長前來,怕不是為了小孩子間的那點沖突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午安。這章狗血啊……作者君的文似乎被盜了,調整下防盜比例:訂閱不足80%,需要等候72小時。感謝小仙女們支持正版。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