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 葉卿想起蕭玨走時那落寞的神情,大半夜的在大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愣是半點睡意沒有。 從窗戶里吹進來的夜風(fēng)很涼爽,因為屋子里點了熏香,也沒蚊子小蟲子之類的飛進來。 在葉卿第五次翻身的時候,外邊守夜的墨竹扣了扣門,輕聲問:“可是房間里太悶了娘娘無法入眠?” “不是。”葉卿答了這一聲后,屋子里又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過了一會兒,她心虛似的開口:“陛下回房了?” 屋外響起墨竹的聲音:“并未。” 墨竹性子穩(wěn)妥,心思也玲瓏,她聽了個話頭就知道葉卿真正想問的是什么,道:“今晚月色不錯,陳大人他們邀陛下賞月去了?!?/br> 賞月? 葉卿扭頭朝窗外望了望。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個兒是七月十六,窗外那輪掛在榆樹梢頭的圓月,的確是堪比玉盤。 墨竹說的陳大人并不是之前去江南治水的那批大臣,而是蕭玨打算啟程回京之后,京城那邊過來接應(yīng)的人。 葉卿只在下馬車時見過這個陳大人一面,瞧著是個世故圓滑的人。不過明日就要抵達京城了,陳大人這大半夜的邀蕭玨出去賞月,不得不讓葉卿多想了幾分。 以她閱書無數(shù)的經(jīng)驗來看,八成會出什么事。 果不其然,葉卿還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叫人去打聽蕭玨的消息時,跟在王荊身邊的一個親衛(wèi)就急急忙忙跑回來了,直言讓葉卿去風(fēng)月軒一趟。 風(fēng)月軒這名,葉卿一聽就覺得不太妙。 紫竹跟文竹幫她更衣的時候,葉卿就問了墨竹一句:“可知那風(fēng)月軒是什么地方?” 墨竹臉色有些難看:“奴婢方才差人打聽了,風(fēng)月軒是這鎮(zhèn)上有名的酒樓,因著有幾個賣藝的歌姬,頗負盛名?!?/br> 葉卿眉毛抽了抽,她約莫能猜到接下來自己可能要面對的事情了。 狗男人有意思哈,前腳才深情款款從她這兒離開,后腳就去美人窟賞月了。 不過他蠱毒在身,那也是看得見吃不著! 他愛咋地咋地,她才不巴巴的跑過去受這氣呢! 葉卿扯了一下嘴角,也不知為何心底就生起一股火來。她拔下發(fā)髻上才簪上的步搖,重重摔在桌子上,步搖上的流蘇當即就摔斷了。 葉卿轉(zhuǎn)身往床榻走去:“本宮乏得緊,懶得跑這一趟!” 墨竹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該如何規(guī)勸葉卿。 還是紫竹苦口婆心道:“娘娘,這馬上就要到京城了,明顯那些人就是瞅準了這機會往陛下身邊塞人。娘娘!小不忍則亂大謀,您不能因這一時的氣憤,就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得逞進宮去了??!” 葉卿倚在床頭,神情懶洋洋的,看上去分毫沒把這事放心上:“陛下若是喜歡誰,又豈是本宮攔得了的?” 紫竹急的焦頭爛額,只能恨鐵不成鋼喚了一聲:“娘娘!” 屋子里還吵著,驛站外又鬧騰起來了。 外邊似乎有不少人都憂心忡忡的在喚“陛下”。 墨竹給穩(wěn)住使了個眼色,文竹不動聲色的出了房門,估摸著是打探消息去了。 文竹生了一張圓臉,看似來老實又有幾分木訥,不少人都被她這幅外表欺騙了,她其實比墨竹還鬼機靈。之前在韓府的時候,她就輕易跟韓府發(fā)丫鬟打成一片,還套出不少關(guān)于韓家的事情來。 紫竹趁熱打鐵道:“娘娘還是出去看看吧?!?/br> 葉卿也不懂自己是在氣什么,但是那狗男人現(xiàn)在要是敢出現(xiàn)在她視線里,她絕對一腳丫子把他給踹爪哇國去! 她合衣躺下,用力扯過一旁的被子,幾乎要把自己蒙頭蓋住,悶聲悶氣道:“不去!” * 文竹一下樓就碰見了扶著蕭玨下馬車的王荊,身后還跟著烏泱泱一眾大臣。大臣們中間站著個嫩的跟水蔥似的女子,一雙大眼楚楚可憐,身姿柔弱如拂柳。 文竹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 王荊扶著蕭玨吃力往前走,看樣子蕭玨醉得厲害,整個人都站不直了,披頭散發(fā)半邊身子歪在一邊,若不是有王荊扶著,他怕是站都站不穩(wěn)。 待王荊走近了些,瞧見他的模樣,文竹還嚇了一跳。他半邊臉腫著,像是被誰揍了一拳,兩只眼睛周圍也淤青一片,直接成了個熊貓眼。 王荊的功夫文竹可是見識過的,誰能把他給揍成這樣?這都快到京城了,還能殺出個刺客不成?便是真遇上刺客,也沒聽說有哪個刺客刺殺不用刀子,凈是用拳頭往人臉上招呼的? “王統(tǒng)領(lǐng),你這是……”文竹一臉驚駭。 王荊直接打斷她的話,喝道:“皇后娘娘呢?快叫皇后娘娘下來!” 文竹還沒來得及答話,披頭散發(fā)的醉鬼就先動了。 許是皇后二字刺激到了蕭玨,他一巴掌揮開王荊,自己搖搖晃晃往前走:“皇后……皇后在哪兒?” 王荊是習(xí)武之人,下盤比常人穩(wěn),被蕭玨這一巴掌招呼的,他愣是后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了身形。被蕭玨打到的另一半邊臉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看到王荊的遭遇,再瞧見蕭玨朝這邊走來,文竹趕緊后退了兩步。 跟隨的大臣們爭先恐后要上前扶蕭玨。 “陛下!陛下您當心著些!” “老臣扶陛下上臺階!” 大臣們推推搡搡,你擠我,我推你,時不時還互相來個眼神攻擊,把蕭玨當金疙瘩一樣搶。 蕭玨只覺得耳邊跟一群蚊子似的,一直在嗡嗡嗡,他用力一甩手,這批肩不能抗手不提的文官可沒有王荊筋骨結(jié)實,被蕭玨這么一撂,摔地上哭爹喊娘,半天沒能爬起來。 他揉著一抽一抽作疼的太陽xue,不耐煩開口:“吵死了?!?/br> 那個一直沒上前的嫩水蔥,嬌滴滴脆生生喚了一聲:“陛下……” 蕭玨抬了抬眼皮,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一坨是什么。 文竹趕緊扯著嗓子道:“陛下,您可算回來啦!皇后娘娘在樓上等您!” “皇后……”像是想起了自己回來的目的,他又步履蹣跚往踩著臺階往驛站大門走。 文竹瞧著他這架勢,只覺得他下一秒可能就會一腳踩空從石階上滾下來。 她猶豫著準備冒險上前攙扶一把,臉腫成豬頭的王荊先一步扶住了蕭玨,回過頭沖她吼:“快叫皇后下來!” 文竹瞧了一眼那根還蠢蠢欲動的嫩水蔥,扭頭就往驛站跑。 這嫩水蔥都敢直接跑驛站來了,膽子可真不??!她得趕緊去給她家娘娘打小報告。 葉卿聽了文竹添油加醋的一番描敘,原本打定主意不理的,可是別人都在你門前耀武揚威來了,她再裝作不知道,那也太窩囊了些。 只是她知道蕭玨喝醉了,卻沒想到某人喝醉了是這幅德行。 葉卿才走下樓梯,剛左搖右晃走進驛站大門的狗皇帝鼻子動了動,像是聞到了叫他安心的味道,又一巴掌揮開扶著他的王荊和一干大臣,歪歪倒倒朝她走來。 只是沒了人攙扶,他腳下被大堂的凳子一絆險些摔倒,好在他及時把手撐在了一張桌子上,這才又穩(wěn)定了身形。 距離葉卿還有幾步之遙,他又不走了,一手指著葉卿,抬起頭時表情竟然賊委屈:“你每天都不給朕好臉色!” 葉卿:??? 圍觀的一眾大臣:(⊙o⊙)!??! 他越說越得勁,繼續(xù)委屈道:“朕是皇帝!朕討好過誰?你憑什么不把朕放心上!” 葉卿眼皮跳了跳,他這酒瘋?cè)龅谩人菩阎螅瑫沉寺牭竭@些話的人吧? 怕他再說出什么嚇死人不償命的話來,葉卿趕緊吩咐王荊:“王荊,找?guī)讉€人把陛下送回房去!” 王荊應(yīng)是,招手示意幾個士兵跟自己一起把蕭玨弄上樓去。 但是蕭玨一見著有人靠近自己,反手一掄就把人摔出去老遠。 王荊一行人怕傷了蕭玨,不敢動武,但蕭玨武藝又不差,所以幾乎是被蕭玨單方面虐打。 “你給我住手!”眼見整個大堂雞飛狗跳,葉卿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蕭玨立馬停手,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看起來格外乖巧。 葉卿也怔住了,看不出這家伙,醉酒了還挺聽話。 他不知喝了多少酒,隔著一丈遠,葉卿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酒氣,她眉頭擰了擰。本想說些重話,但是眼下又有這么多大臣和下人在,蕭玨喝醉了沒分寸,她不能也跟著沒分寸。 葉卿緩和了語氣:“陛下,回房吧。” 蕭玨抬起頭,醉意朦朧的一張臉依然傾倒眾生,雖然表情蠢了些…… 他咕隆道:“朕不要一個人睡,朕想跟皇……” “陛下!臣妾送您上樓!”葉卿趕緊打斷他的話,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各式各樣的目光,葉卿真恨不得找塊豆腐拍死眼前這貨。 她伸手拉住了蕭玨的手,被她牽著,醉鬼格外的乖,走起路來都不晃了。 “陛下,您的衣服?!币坏狼由狞S鸝嗓音突然響起。 葉卿這才注意到文竹方才說的那水蔥姑娘。 女子生得水靈靈,嬌滴滴,就連穿的衣服也是素白的撒花底裙,外罩件薄荷綠的紗衣,無怪文竹要說這姑娘跟顆水蔥似的了。 被葉卿這般盯著,水蔥姑娘害怕似的眼神閃躲了一下,這才捧著衣服上前,紫竹瞪著她要去接她手中的衣服,水蔥姑娘卻沒給的意思。 反而抖開蕭玨那件外袍,作勢要親手給蕭玨披上。 葉卿眸光微寒,便是在宮里,在皇后跟前,貴妃也沒這么大的膽子。 紫竹當即就斥了一聲:“大膽賤婢!誰允你上前的!” 水蔥姑娘跟只受驚的小鹿的似的,眼神無助的在一眾大臣中掃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蕭玨身上。 葉卿沒看水蔥姑娘,反而是望了站在大臣中間的陳大人一眼。 陳大人被葉卿那眼前嚇得一哆嗦,躬身作了個揖。 他心中也惱恨得緊,心道那歌姬是個眼皮子淺又不懂規(guī)矩的。仗著平日里這方圓百里的紈绔公子哥兒都捧她的場,便清高傲氣起來。 他冒險把這歌姬獻給蕭玨,討好蕭玨,卻不想那個沒腦子的蠢貨,還沒踏進宮門就先跟皇后對上了。陳大人悔恨不已。 “皇后娘娘,妾只是怕陛下受涼……”水蔥姑娘睜著一雙會說話似的眼睛,怯生生道。 她鍥而不舍要把外袍給蕭玨披上,卻不想蕭玨突然回過了頭。 蕭玨有一張好看的皮相,那雙被酒氣熏得氤氳的鳳眸看著更勾人,水蔥姑娘紅了臉:“陛下……”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