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蕭玨嗓音幽幽:“朕對皇后不是一片心意么?” 回廊里只余一道凄凄慘慘的叫聲:“陛下——” 夜風(fēng)拂過,廊下的八角宮燈隨風(fēng)晃了晃,投下的樹影便婆娑了幾分。 * 御膳房。 一道黑影躲過禁衛(wèi)軍的巡邏,極其靈巧的躍上御膳房的房頂,掀開一片瓦瞧下邊的情況。 為了明日的中秋盛宴,廚房里的大師傅這時候都還在忙活,不過工序明顯已經(jīng)到了尾聲,都在收揀廚具。 “哎哎,那邊的幾碟月餅都好生收進(jìn)櫥柜里去,那可是明天擺放到陛下案前的點心,若有半點差池,咱們整個御膳房的腦袋都不夠砍的?!币粋€胖廚子大聲吆喝道。 “得嘞!小的這一會兒就過去收進(jìn)櫥柜里去!”一個負(fù)責(zé)收揀菜品的小太監(jiān)應(yīng)聲道。 都大半夜了,幾個大廚子做了一天的菜,也都困乏得緊,交代幾句便離開了御膳房。 小太監(jiān)里里外外的跑,一時半會兒還收揀不到這點心。 屋頂上的黑衣人見此,掏出一個小瓶和一根細(xì)長的管子來,也不知那管子是何材料制成的,從藥瓶里沾了一滴藥水,從房頂一直延伸到擺放點心的那幾個盤子。 黑衣人給幾個放月餅的盤子,最頂上那塊月餅滴了一滴藥水,這才收回管子,蓋上瓦片離去。 他避開禁衛(wèi)軍一路飛檐走壁,到了一處荒廢的院落,瞧著是冷宮。 遍地枯葉的院中早有人等在了那里,一襲黑斗篷叫人把身形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叫人分辨不出男女。 聽見身后的動靜,斗篷人沒有轉(zhuǎn)身,只問了句:“都辦好了?” 聲音粗啞,也有些分不清是男是女。 黑衣人拱手答道:“我在明日狗皇帝那桌的月餅上下了劇毒,只要狗皇帝吃下一塊,必定魂歸西天!” 斗篷人大笑兩聲道:“干得好!只要狗皇帝一死,看他們還怎么發(fā)兵關(guān)外!” 斗篷人的笑聲驚起了冷宮附近的枯木上棲息的鴉雀,撲棱棱一片煽動著翅膀飛走。 禁衛(wèi)軍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動靜,喝了句:“誰在那邊?” 大隊人馬向著這邊圍過來,斗篷人和黑衣人見勢不妙,連忙撤離。 第二日一早,王荊就向蕭玨稟報了昨夜冷宮那邊的異況。 “查出什么了嗎?”蕭玨一邊在奏折上批閱一邊問。 王荊慚愧搖頭:“我們的人去晚了,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br> 蕭玨還是那副不慍不火的面孔:“冷宮里現(xiàn)住著什么人?” 王荊想了想道:“大多都是先帝的廢妃,還有楊妃?!?/br> 蕭玨下筆的手一頓,嘴角牽出一絲溫潤卻又冷冽的笑來:“楊相倒臺后,倒把他這一開始就貶去了冷宮的女兒給忘了?!彼匦逻\筆,語氣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她現(xiàn)在冷宮如何了?” 王荊如實道:“吃的不夠,都開始跟冷宮里的老人們一起挖樹根吃了?!?/br> 蕭玨聽了這些,面上無半分動容,只吩咐道:“近日宮里的巡邏警醒著些。” 王荊躬身應(yīng)是。 * 葉卿因為昨夜被蕭玨折騰得夠嗆,今日晚起了半刻鐘,她記著今個兒可是中秋佳節(jié),得早些去太后那邊請安的,忙讓墨竹她們幫著自個兒梳洗上妝。 期間宮人告知葉卿,蕭玨一早去了御書房那邊處理些政事。 古來當(dāng)皇帝的,除了那些出了名的昏君,就沒有一個是容易的。當(dāng)好一個不犯錯的皇帝尚且不易,想當(dāng)好一個明君更難。 葉卿瞧著快梳妝好了,就讓人去御書房那邊通知一聲,叫蕭玨也上太后那兒請安去。 她乘坐鳳輦往長壽宮去,途經(jīng)上月門時,耳尖兒聽見兩個灑掃的宮女在那兒談話。 “聽說了嗎?昨個兒禁軍去了冷宮!” “可不是,好像是楊妃娘娘病了,陛下這些日子雖對楊妃娘娘不聞不問,可一聽楊妃娘娘病了,比誰都著急!” “今早王統(tǒng)領(lǐng)又親自過去看楊妃娘娘了……” 兩個宮女還欲說什么,走在鳳輦旁的墨竹就厲聲喝了一句:“你們是哪個宮的宮女?在這兒瞎嚷嚷什么呢?” 兩個宮女像是才發(fā)現(xiàn)了葉卿的轎輦,忙跪下惶恐道:“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 昨夜睡得晚,葉卿現(xiàn)在都還有些犯困,手肘撐在鳳輦的扶手上,手掌懶洋洋托著下巴:語氣也有些懶懶的:“都慌成這樣作甚?是耳朵聾了聽不見話嗎?本宮的人方才問了你們什么?” 比起墨竹方才那番質(zhì)問,葉卿這話問得可以說是無比隨和了,可就是這般,反而讓兩個宮女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最終她們還是結(jié)結(jié)巴巴道出了身份:“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二人是內(nèi)務(wù)府負(fù)責(zé)灑掃的宮女?!?/br> 葉卿只點了一下頭,叫誰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轉(zhuǎn)頭對文竹道:“文竹,你帶兩個人,把這二人押慎刑司去?!?/br> 兩個宮女大驚失色,忙叩頭求饒:“皇后娘娘饒命??!” 葉卿可懶得聽這些,只道:“起轎吧,再耽擱,給母后請安就晚了。” 路上墨竹神色不愉,她沖葉卿道:“娘娘,那兩個宮女有古怪?!?/br> 葉卿笑了一聲:“那些話她們明顯是故意說給我聽的?!?/br> 楊妃便是傳言盛寵時,蕭玨都沒踏進(jìn)過她寢宮的大門。何況昨夜蕭玨一直跟她在一起,她可沒瞧見王荊來找蕭玨,指使那兩個宮女這么說的人,腦子怕不是進(jìn)水了。 但對方很明顯的一點就是想激怒她,告訴她楊妃又開始受蕭玨寵愛了,是想她殺去冷宮么? 葉卿困倦打了個哈欠,嘴角卻淺淺勾了起來。 墨竹一見著葉卿那個笑容,心底就一陣發(fā)毛。 不知為何,每次葉卿露出這樣的笑容,她總覺得葉卿身上似乎有了幾分蕭玨的影子。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吧。 * 太后宮里平日除了葉卿,都沒什么人去。也只有在這樣的節(jié)日,那些隱形人似的妃嬪才跑出來露個臉。 太后待那些妃嬪都不咸不淡的,唯有跟葉卿說話時才露出笑容。 葉卿一開始還有些怕不太好,畢竟這顯得太后有失偏頗,待瞧著那些妃嬪一個個的趕著拍她和太后的馬屁時,她才后知后覺的有種,這偌大一個后宮,如今全憑她跟太后說了算的感覺。 其中有個豐腴美人拍馬屁拍得甚是積極,美人姓胡,封號剛好也是美人,姑且稱她為胡美人。 聽說是她高祖母是番邦人,因此她五官比起大翰女子深邃很多,眼睛深藍(lán)中透著黑,有股異域風(fēng)情的味道。 但她那拐著彎兒打量自己的眼神,叫葉卿不是很舒服。 快到午間的時候,蕭玨總算是過來了。 午宴設(shè)在太后的長壽宮,因著今兒個天氣不錯,就直接在外邊的院子里擺了席面。內(nèi)務(wù)府安排得周到,席面下方搭了戲臺子,宮里的戲班子正唱著太后最喜歡聽的那幾出戲。 蕭玨的出現(xiàn),讓妃嬪們明顯陷入一種惶恐的情緒里,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唯有那個胡美人沖著蕭玨笑得妖嬈又肆意。 一雙眼里是明晃晃的愛慕和勾.引。 蕭玨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面上不辨喜怒,只視線往胡美人那邊瞥了一眼。 胡美人笑容愈發(fā)燦爛了些,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但她卻穿了一件領(lǐng)口極低的齊胸,她故意半趴在桌上,沉甸甸的胸口擱在桌面上,瞧著那架勢,衣服像是都得給撐破。 葉卿瞧見了蕭玨瞥的那一眼,心中怒罵這個見色起意的王八羔子,輕輕咳嗽了一聲。 蕭玨自然知曉她這是吃醋了,伸手去握葉卿的手,卻被擰住手背的rou扭個璇兒使勁兒掐了一把。 饒是他這般能忍痛的人,臉色都變了一變。 他望向葉卿,卻發(fā)現(xiàn)后者半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蕭玨唇抿緊了幾分,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皇帝,該開宴了?!边€是太后提醒他。 蕭玨接過從內(nèi)侍手上遞來的酒杯,面無表情道:“動筷吧。” 他瞥了葉卿一眼,內(nèi)侍也給葉卿倒了一杯果子酒,這第一杯酒,須得皇后敬皇帝,余下的妃嬪們依次敬酒,這才算是真正開宴了。 葉卿面上掛著端莊的笑意,眼神卻始終不跟蕭玨對視,雙手舉杯跟蕭玨酒杯相碰,仰頭便喝了下去。 她這樣赤裸裸的無視,叫蕭玨心中更加窩火,仰頭也喝了那杯酒,卻發(fā)現(xiàn)杯子里裝的是水。 是了,他不勝酒力,每次開宴前,安福都會不動聲色的幫他把酒壺里的酒換成水。 喝到假酒讓陛下更郁悶了些。 他全程偷瞄葉卿,奈何葉卿就是跟他較真到底了,全程無視他。 明眼人都看出了帝后關(guān)系的微妙。 那胡美人不嫌事大一般道:“陛下,您喝了皇后娘娘的酒,可不能不喝我們敬的酒,臣妾敬您一杯?!?/br> 她對著蕭玨遙遙舉杯。 蕭玨半點面子不給留:“朕今日不勝酒力,喝不了了。” 胡美人面色微僵,不過瞬息就壓下了情緒,又露出笑意:“那臣妾飲酒,陛下吃塊月餅代酒如何?” 蕭玨看著面前擺的一盤盤月餅酒想到了昨夜那塊兔子月餅,那甜膩的口感似乎又出現(xiàn)在味蕾之上,面前這幾碟月餅看得他胃隱隱作痛。 他眸色陰鶩望著胡美人:“你算個什么東西?” 在場人估計都沒想到蕭玨會突然撂臉子,頓時有些如坐針氈。 胡美人也沒想到蕭玨會這般不留情面,一時間有些訕訕的。 葉卿不想因著這么個純心搞事情的美人毀了這中秋宴,在桌子下面扯了扯蕭玨的袖子,小聲道:“母后看著呢,別人顧不得,母后的面子你總得顧著吧?!?/br> 蕭玨這才沒搭理那胡美人了,他也不動筷,一只手支撐著頭,靜靜看著葉卿吃東西。 感受著那兩道炯炯的目光,還有妃嬪們時不時投來的視線,葉卿吃得下才怪,她在桌子底下踹下了蕭玨一腳:“你消停點啊?!?/br> 蕭玨不說話,依然只盯著她。 葉卿瞪他一眼,小聲道:“你干嘛呢!” 蕭玨臉色很臭:“你吃你的?!?/br> 葉卿掃了四周一眼,無奈扶額:“這么多人盯著我能吃得下就怪了。”